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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魘》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生之苦與澀

  驕陽酷曬著每一顆沙粒,即便穿著鞋子走在上面也覺得燥熱難耐。一群幾人身形狼狽,腳步帶著輕微淩亂。

  當先一人一襲水藍色衣衫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身後跟著的其他幾人,情況比之好不到那裡去。

  已經近半月沒有吃過東西了,沙漠中連個活物都看不到,遑論食物。雙腿已經鬆軟無力,若非絕強的毅力,萬萬是堅持不到現在的。

  來時行了好幾個月,如今回去卻不知是幾時,何況走不走的出去也未可知。

  汗水順著下顎劃落,濺進黃沙裡,瞬間隱沒。

  視線有些模糊,腳下重的已經有些抬不起。

  胸口又開始隱隱作痛,連自己都快要忘記,他是半隻腳踏入地獄的人。眼神緩緩閉上,腳步向前邁了幾步,身體便突然如破碎的風箏,斷了線,漂浮著,終落塵埃。

  幾人的腳步頓住,那一聲悶響,好似一根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鄔香塵踉蹌著跑過去跪在沈遲夙身邊搖晃著他的身體,神情焦躁不安。

  “沈弟,你醒醒。”

  不間斷的喚聲並沒有叫醒沈遲夙。鄔香塵已看不出皮膚原色的臉上此刻竟清晰的浮現一縷絕望。

  掃了一眼眼前幾人,視線最後落在了左護法身上。

  注意到宮城殷的視線,左護法不由詢問:“教主可有吩咐?”

  頓了下,宮城殷頷首,“隨我去找找看有什麼食物。”

  左護法呼吸一窒,隨即點頭。

  右護法看了一眼宮城殷的臉色,忙道:“還是我們兩人去,教主在此休息片刻吧。”

  淩厲的掃了右護法一眼,宮城殷過去拿走沈遲夙腰間的水壺,又接過右護法寄過的水壺,轉身向著遠處不疾不徐的走去。

  左護法神色疲倦瞥了眼右護法,跟在宮城殷身後慢慢遠去,鄔香塵只注意著沈遲夙的狀況,其他卻已無心去看。

  “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走遠了宮城殷似是漫不經心的問了句。

  “大概已經十年有餘了。”左護法帶著一絲感慨,望著遠方。

  宮城殷眼神暗沉的盯著前方,走了一會兒,驀然頭也不回的問道:“你可願為本座付出所有,包括生命。”

  咽喉乾澀,聲音沙啞不已,宮城殷的聲音卻仍是帶著一股深沉的威嚴,淡淡地,不如何冰冷,卻帶著刺骨寒意。

  神情微怔,左護法抬頭盯著眼前這一個高大的背影,永遠都需要仰望的身影,此刻更顯得渺遠,以至於連他都覺不禁懷疑起來,整整十年跟隨,可曾走近過這麼一個人?

  然而他很快便回過神,眼神堅定,“包括生命。”

  黃昏的日落渲染了整片天空,蔓延開曖昧的紅,讓人分不清真實的色彩。

  右護法遠遠看到那個身影時,不知為何,心突地一跳。

  看到宮城殷,她僵硬的張張嘴,乾澀的問道:“教主找到食物了嗎?”

  淡淡地血腥味蔓延,宮城殷從懷裡掏出一個水壺,走到沈遲夙身邊,驀然開口:“躲開!”

  聞言,鄔香塵抬眸看他,看向他手中的水壺時眉頭更緊,“你一個人回來?”

  沒理他,宮城殷半扶起沈遲夙,將水壺放到他口邊。

  鄔香塵與右護法眼睛不眨的盯著沈遲夙的嘴邊,滲出來的是一抹鮮紅更甚天邊殘陽的血液。

  沉得如死般的靜默在幾人之間蔓延,一股寒意壓抑在心底,怎麼都揮散不去。

  末了,宮城殷將沈遲夙的身體平放到地上,轉頭低笑,“既然遲夙累了,那便在此暫且休息休息吧。”

  扔給鄔香塵與右護法一人一個水壺,宮城殷在沈遲夙旁邊躺下,閉目不語。

  手中拿著可以延長生命的東西,右護法的手卻不自禁抖起來。

  鄔香塵手緊了又松,最終還是揭開蓋子。還帶著溫熱的血液盛滿了整個水壺,淡淡的腥味溢散在鼻尖,帶著一股罪惡的氣息。

  蓋上蓋子,將壺放到宮城殷手邊,鄔香塵冷淡看著他,諷刺,“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睜開眼盯著俯視著他的眼神,宮城殷嗤笑:“隨你。”

  隨即閉目,仿似真的睡著了一般。

  看了一眼他們離去的方向,眼睛不由濕潤,拿著那壺乾淨的血液,右護法卻淚流滿面。

  沈遲夙醒來的時候,嘴裡腥腥的、澀澀的,帶著血的味道。

  睜開眼看著滿空星子,他動動手指,微一挪動,耳邊便傳來一聲低語:“醒了?”

  睜開眼看著眼前的臉許久,沈遲夙淡淡道:“嗯。”

  宮城殷頭枕著手臂,看著夜空,眼眸底裡一片漆黑。

  鄔香塵見沈遲夙醒來,神色間也不如何激動,看了一眼宮城殷,起身走遠了些,一個人尋了塊地方休息。右護法見鄔香塵如此,也不聲不響的起身走開了些。

  良久,似是發現了什麼,沈遲夙坐起身不由皺眉,“你那個左護法呢?”

  盯著天空許久,眼睛微微有些倦意,閉上眼,宮城殷漠不關心道:“不知跑哪去了,天亮再不回來就不要管了。”

  抿了抿唇,沈遲夙心頭驀然閃過一絲不安,“你給我喝了什麼?”

  “碰巧碰到一頭野獸罷了。”仍舊毫無情緒的語調,無喜無悲。

  “宮城殷!”聲音沉了沉,“你到底做了什麼?”

  “本座能做什麼?”睜開眼,眸中厲色一閃,目光冷的直讓人寒心。

  呼呼風聲吹動沈遲夙的頭髮,一縷發散下,掩了眸中的情緒,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天光撕開黑色的暗沉時,睡得極淺的四人早早起來,映著晨光,帶著微微舒緩了些的疲憊身軀繼續行走。

  前路漫漫無邊,似乎永遠都走不到盡頭。腳越來越軟,卻還是僵直的邁著麻木的腳掌,踩著鬆軟不著力的沙子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搖晃。

  當右護法倒下去的時候,宮城殷俯視著那張漂亮的臉頰久久凝視,右護法迎著他的目光,突然笑了,那麼燦爛,如同夏日飛花,明媚美好的不像話。

  宮城殷蹲下身體,解開水壺,放到她嘴邊,右護法無力的搖頭,躲開了。

  “教主,你還記得我們初見的那個時候嗎?”溫柔輕盈的言語不像凶名在外的黑檀教護法,反而更像是一個普通的世家女子對著自己心愛的男人時那般委婉靜怡。

  宮城殷看著她,良久,頷首,“記得。”

  “那時候我還不到十五,看著如神祗般的教主出現在我眼前,我心想,啊,世上竟還有這般神采的男子,從此一顆心便再不在自己身上。我自負相貌不輸任何女子,卻輸在了鄔卿雪手上,我認了,我相信你我之間的那段緣分怕是在我遇見你那一刻便用盡了。後來,你帶回了白溪,再後來,你對沈遲夙那般特別。我常常想,為什麼每個人都可以,卻唯獨我不可以,但是無論你愛多少個人,能夠陪在你身邊直到最後的人一定是我,即便你不曾愛我,即便你我之間沒有任何名分,即便在你眼中我只是一個能夠揮舞刀劍的女子。然而,現在看來,這也是不可能了。”仿似埋藏在心裡太久,右護法一句一句,好似想將一生的話語都在這一刻訴盡。

  微怔的摟著這個衣衫破舊,佈滿風沙的女子,宮城殷不知為何心底蔓延開淺卻深的鈍疼。

  他看著右護法良久,開口命令:“不要死!”

  淡淡的音尾散開在空氣裡,轉瞬消散。

  右護法乾澀的張張嘴,臉上再次綻開一個笑容,淒豔絕美,“如果可以,教主把我的血也存起來吧,終歸我是熬不出去的,但我盼著教主可以走出去,只要您還活著,黑檀教就永遠不會敗落。”

  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宮城殷看著眼前的女子,良久表情重新歸於平靜。

  自始至終站在一旁的沈遲夙與鄔香塵此時也不由面色一變,而那個女子臉上卻帶著笑,滿足的在宮城殷懷中漸漸冷去。

  掏出水壺,宮城殷仰頭飲盡了裡面最後一點鮮血,偏頭斜睨著兩人,“你們若想死便繼續你們的君子之行吧。”

  語落,一劍劃破右護法手腕動脈,血液便汩汩順著壺口流入。天氣仍舊熱得讓人難忍,然而此刻,兩人卻覺得渾身上下不斷冒著寒意。

  再次上路,烈陽依舊,黃沙依舊,人卻不再。

  沈遲夙與鄔香塵仍舊不肯喝一口人類的血液,然而身體卻比不過意志堅定。

  風沙迷了雙眼,眼前景色不斷晃動,雙眼看著前方,卻已不知歸途在何方。路在腳下,心未放棄,腳卻再也抬不起丁點。鄔香塵暈倒時沈遲夙嚇得手足無措。

  宮城殷走過去,輕輕在他脖頸處一點,沈遲夙腦袋一歪,人便向著地上倒去。接住他的身體緩緩放下,宮城殷眼神幽深的看著茫茫沙海,許久,他收回視線,垂眸解下水壺。

  處理好一切,他獨身一人坐在黃沙裡,眼眸微眯,半開闔的眸子裡深邃的讓人無法捉摸。

  沈遲夙與鄔香塵從昏迷中醒來時,嘴裡的味道告訴他,死亡還無法帶走他們。然而,罪惡卻開始在身體裡延生,無邊無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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