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有情人
齊驍昏死過去的時候,懷裡抱著葉子。
兩個孩子都很鎮定,梁捷不是第一次見到齊驍突然的昏厥了,只是嚇呆了。而葉子在齊驍昏死過去前在他的懷裡哭累了,睡了過去。
在觸碰齊驍的那一霎那,梁風的心臟都快蹦出來。
他害怕,那個人,真的死了,身體會是冰涼的,呼吸會是停滯的。
好在,懷裡的人是溫熱的,有著微弱的鼻息,只是睡著了,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
「傻瓜……」梁風深深的歎了口氣,修長的手輕輕的撫上男人的臉頰。
齊驍睡的時間並不長。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
睜開眼,看到的是梁風側身睡著的樣子。男人的眉頭皺著,眼下陰影的很深。
齊驍屏著呼吸,輕輕的伸出手指,拂去了男人眉間的愁緒。
午後,陽光灑進屋子裡,屋子裡彌漫著有著很特別的太陽的味道。四周都很安靜,孩子們應該在學校。
「想吃什麼?」梁風在齊驍醒的時候就醒了。閉著眼睛靜靜的等著他的小動作。那個人是不喜歡他皺眉的樣子。
「小捷和葉子在學校?」齊驍趟回床上,既然那個人醒了,那麼……
「如果哪天我……我所有的身前財產都留給葉子,那筆錢足夠負擔他到大學畢業了……葉子喜歡畫畫……我的房子也留給他,那兒地段不錯,以後等葉子長大了應該還能增值不少……到時候律師會來找你……」
「……」
「你辦事,我也放心。麻煩你和孩子們說我去出差……我馬上就走。」
「去考察?」
「恩……」
「好。」梁風下床穿起出門的外套,語調冷冷的:「我去接孩子們去他們爺爺那兒。你吃了飯再走。」
「謝謝……」
碰——
是關門的聲響。梁風走了。他在生氣。
是對自己徹底失望了吧。齊驍把毯子蓋過了眼睛,虛弱的苦笑起來。
總算是結束了。
齊驍走的那天,城北房子裡的淩霄花開了。午後的陽光把滿牆紅豔豔的花兒照耀的異常鮮豔。齊驍收了雞窩裡的兩隻雞蛋,齊驍沒有告訴過梁風,其實他很喜歡院子裡各種各樣在春天開五彩繽紛的花兒,很喜歡小捷養的兩隻母雞,也喜歡吃院子裡種出來的新鮮蔬菜。葉子喜歡,他也喜歡,明明想和梁風說:我們還沒有單獨約會過,不如讓孩子自己在家玩,我們單獨去吃頓飯……
明明是很想最後再任性一次……卻是開口的時候,說成了那樣。
葉子的東西齊驍一點點的差不多都搬來了梁風這兒,而他自己,也就幾件換洗的衣物和簡單的生活物品,整理好了,也就小小的一個包。
齊驍帶走了葉子最近畫的一副水彩畫。畫上是他們四個人,在樓下的院子裡。花朵兒含苞待放,兩個孩子一個逗著院子裡的母雞,另一個孩子拿著畫筆在畫架後微笑著畫著什麼,兩個大人遠遠的站著,看著孩子們的方向……
花是葉子上個禮拜畫的。孩子還小,人物形象不不是那麼的逼真,卻是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那麼的逼真……暖洋洋的色調,很平靜,很美好……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好像只要在他的身邊,就能看到這句話的魔力。
然後這最好的一幕,被擱置在行李箱的最底層,又被幾件衣物,深深的覆蓋了起來。
能不翻開,就別再翻開了……
齊驍住回了城西的公寓裡。
家裡還有些葉子用不到的雜物。齊驍都整理出來,和那個帶回的行李箱一起放進了臥室的衣櫃裡。
他依舊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在入夜後能聽到窗外鬼怪的叫聲,也依舊每天去魁元樓上班……
就像他曾說的那樣,認識梁風之前怎麼樣,生活還是怎樣……
安頓完葉子,剩下的就是魁元樓了……
老闆在收到齊驍委婉的想要停職休長假的郵件後,很快就有了回復。魁元樓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闆並不喜歡齊驍推薦的新的主管候選人。
在老闆親自選好新主管之前,齊驍哪裡都不能去,魁元樓還是得由他守著。
齊驍對魁元樓有著感情和責任。他自然不會不負責任的走開,而且,有點事做,總是好的。
齊驍又開始白天回家睡覺晚上去魁元樓上班的生活作息。
陳媛媛在春節過後每天晚上都會來魁元樓彈琴。她的媽媽每次都親自陪著。陳媛媛剛來的時候很拘謹,不說話,每晚都只是低著頭,彈著既定的曲子。
日子久了,媛媛也習慣了魁元樓的工作,最近還練了幾首新的曲子,彈琴時的神情也舒展開了許多。媛媛的媽媽準備等到九月讓女兒回到學校重新讀書。總算孩子又能回學校了。
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麼,人只要還活著,總還是要勇敢的走下去的。
不知不覺的,這座城市過完了六月,進入了炎熱的七月。
齊驍依舊喜歡站在魁元樓的大廳的角落裡,有時候只是呆呆的看著鋼琴發呆。有時候齊驍會在半夜去大廳的鋼琴前座一會兒,他甚至想過是否該去找一個專門的老師,他想學著彈琴……反正,他一直喜歡鋼琴曲也喜歡會談鋼琴的人。
葉子和小捷也該放暑假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想念自己。
也不知道梁風會不會……
應該不會了……
他就在這裡,那人從來沒有人來找過他……
很快就是七夕。魁元樓的生意特別的好。大廳裡的大桌子大多都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雙人台。定位在半個月前就有上百桌。
卻是情人節那一天,有一張雙人台,很特別。
只有一個男孩子來吃飯。是胡飛。那個死去嬰孩的生父。是個只有十七歲的初中生。
胡飛來的時候,陳媛媛正專心的在彈琴,連頭都沒有抬。女孩子穿著水藍色的連衣裙,散著發,半垂著腦袋,那個樣子說不出的溫婉清麗……
最近媛媛的情況很好,她媽媽只是把她送來魁元樓,晚上再把她接回家,也沒有全程的陪著孩子。
是剛在包廂幫了會兒忙才來大廳的齊驍,第一個認出的胡飛。
那孩子,他只見過一面。那時候那孩子很瘦很瘦,留著稀疏的鬍子,頭髮留得也很長,滿臉的憔悴和麻木。
眼前的少年打理的很清爽,典型的學生裝扮,眼裡也有了光彩。
少年一直看著不遠處的陳媛媛。眼睛眨都不眨。
齊驍和徐姐打了招呼,讓服務員都別去打擾他們。自己站在一旁,看著那兩個孩子。
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半年,他們似乎是第一次相見,少年的眼裡,有著驚訝,有著歉疚有著想念……
突然,流暢的音符停止了。一些正濃情蜜意的情侶們望向了角落裡突然不發聲的鋼琴。
而彈鋼琴的長髮漂亮的小姑娘,卻瞪大了眼睛,緩緩的站了起來,臉上有驚喜,有些恐懼,也有些想念……
「媛媛,你想和胡飛談談嗎?如果你不願意,我可以讓他離開。」齊驍第一時間走到陳媛媛身邊,他很擔心兩個孩子的精神狀態。
「……我……我想……」媛媛很困難的才從嘴裡說出幾個字。
「那……你去胡飛的桌上坐會兒,我不會告訴你爸爸媽媽的……」
胡飛的父母把他轉去了私立的中學。全日制寄宿學校,在城市的郊區。
胡飛和媛媛的兩家人很默契的把曾經的記憶都封印了起來,絕口不談。形同陌路,各自管好各自的孩子。
胡飛並不是第一次來魁元樓。少年偷偷的來過好幾次,只是站在魁元樓門口很遠的地方,看看媛媛。
胡飛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留給媛媛的創傷,不止是心理上的,更加是生理上的,十幾個月前還幼稚無知的少年,如今,已經被那些無助絕望的歲月磨到了成熟。這些日子他是怎麼度過,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少年已經成長成了男人。
他一直不敢再去見她。
只是,今天是七夕。
看著兩個孩子坐在不遠的桌子上,說著話。開始互相擔心著的臉上,漸漸的變得平和舒緩。媛媛笑了,胡飛也在笑。
胡飛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香囊一樣的東西遞給媛媛。親昵的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腦袋。
媛媛拿在手上看了又看。
看的齊驍嘴裡甜甜的。那兩個孩子,還是有未來的。
趁著年少,趁著年輕的錯誤和傷害還沒有把孩子徹底摧毀的時候,挽回,總是還來得及。
胡飛不久後就走了,走之前,向齊驍鞠了一躬說了聲謝謝。
他是個很有教養,英俊的少年。
陳媛媛把香囊掛在了脖子上,似乎手指尖流淌出的旋律,也歡快了許多。
齊驍看到那一幕,心裡暖暖的。
七夕。總是會有幸福的故事會發生。
只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齊驍也意識到,過了七夕。差不多就是白狗曾說的那個「半年」的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