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3、被損壞的貝阿特麗齊(2)
這是一個荒誕離奇的夜晚。至少在尹雲看來是這樣。一個她不怎麼熟悉的男人當著一個她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面前向自己求了婚,而自己居然鬼使神差般答應了,現在,正是現在,她的手被他牢牢緊握,穿過半個街區來到他的房間裡,準備與他進行一場一對未婚夫妻間神聖的儀式。
她把“性愛”稱為“儀式”是因為她的另一半始終眉頭微蹙面色凝重,毫不像一個發了情的雄性動物,而是一個冷淡寡漠的修道者。
男人伸手褪去女孩身上的衣服,於是那具單薄而不失女性嫵媚的身體透過薄紗襯裙顯露出來——意識到遲儻開始打量起了自己,尹雲的清秀臉頰泛出一種局促的、羞赧的紅暈,愈加顯得她楚楚動人。
脫衣的動作進行得無聲而緩慢,遲儻感到自己正在打開一本裝幀尚算精美、內容也應甚佳的書,扉頁他已基本滿意,應該閱讀後面的篇章了。
在一個吻要落在女人嘴唇上的時候,始終沉湎於一些發生過的畫面的男人終於放開了對方。
他坐在床沿邊,手支膝蓋,將臉埋進兩臂之間。
不能抑制地想起了另一個男人。
射精過後,他本想退出他的身體,可突然感到那狹小炙熱的地方一下收緊了,正在淘氣地阻止他將陰莖滑出。
戀人的惡作劇讓遲儻笑出聲音,“還不夠嗎?你太貪心了。”
“就待在那裡。”殷之純將戀人的手拿起來,讓他的手臂兜住自己的身體,霸道又稚氣地說,“我喜歡你待在那裡。”
為了便於對方的進入,殷之純伏身在床,高高上翹的臀部與腰際、背脊延展出極美的曲線。皮膚潔白無瑕,漂亮的模樣像只雪貂。遲儻必須小心翼翼地抱著他側轉過身,才好不讓自己那個已經不怎麼神氣的傢伙掉出來。
“委婉點說,有時我覺得你像貝阿特麗齊,有時又覺得你像彼得•潘。”
“女人?孩子?”搖滾偶像似乎生氣了,“你膽敢再說一次,我一定會揍你。”
遲儻邊笑邊貼身上去,光裸結實的胸膛蹭貼著光滑似緞的背脊,將殷之純整個兒地摟進了懷裡。下巴溫柔抵著他的頸窩,嘴唇輕銜他的耳垂,輕呷他的耳後。這是他第一次與他同床共枕時的動作,不同的是,他還在他的身體裡。
即使生命如此值得欽敬,終止於此刻也無所可惜。
“對……對不起。”遲儻始終視線向下,以一個沉悶得透不過氣來的聲音說著。
“我知道這很奇怪。”下體仍然誠實地渴望著來自這個英俊男人的侵犯,尹雲紅著臉,措詞卻無比小心,“我知道你愛他……我也愛著他……這真的很奇怪……”
不遠處的一聲槍響打破了兩人尷尬相對的局面,不一會兒警笛聲大作,足以劃破整面漆黑的夜幕。
※ ※ ※
整形師的手指非常漂亮,他正在準備麻醉的針劑。這個平日裡都由護士完成的動作,今天他決定親自完成。
“一定是那些殘忍無恥的傢伙將遲曦推入了河裡……那天我去買煙,被兩個可怕的男人抓了住,我急中生智大喊:如果我今天傍晚還不能到家,我的夥伴就會將這個大明星的醜聞與罪證公之於眾!他們顯然慌了神,對我的謊話信以為真,我這才有機會脫身!”躺在無影燈下的金奇開始替自己粉飾狡辯,絮聒說話,“那天有一個女人來找我——她該多麼神通廣大居然能找到我,她告訴我,決不能坐以待斃,如果他們還不依不饒要置我於死地,我就必須想法子將那傢伙的真面目揭露出來,將他拉下神壇,讓迷戀他的少男少女們發現,這個讓他們奉若神明的男人不單是個會被另一個男人壓得哭哭啼啼的同性戀,還是個冷血的謀殺犯……他們的字典裡根本沒有‘法律’二字,只有讓那骯髒的醜聞舉世皆知,我才能安全……”
男人線條俊朗的臉藏於醫用口罩之後,只留下一雙眼睛。平日裡這雙眼睛總帶有火燃的溫度與光亮,可此刻竟如死灰般觸目驚心。
自他的目光就能獲悉他此刻表情的冷峻寡淡,似乎根本沒聽進去對方說了什麼。
從頭至尾一言不發。
“你該記得我對哪一種麻醉劑過敏吧?那次遲曦陪我去拔牙,天曉得,一支小小的針劑居然差點要了我的命……”
頜面輪廓整形手術必須在全麻下進行,整形師將麻醉劑打入生理鹽水的吊針,看著它緩緩流進男人的身體。
“大哥,我早就想換一副面孔。你得把我整得和你一樣英俊……女人們都……都愛你……不對……我……”
呼吸窒塞下,金奇的面孔泛出可怖的絳紫色,額頭青筋根根暴出。
同一手術室的女護士發現了不對勁。
“病人的臉色似乎不太對……”
“鎮定劑要發揮功效還有一些時間,”遲儻伸手攔住女人的離開,就勢扶上了她的腰部,將她推抵在了牆上,“我們為什麼不利用這段時間好好認識一下彼此呢?”
“遲醫生,病人……”那張英俊面孔近在咫尺,感到男人的手伸進了自己的裙子之中,滑過自己的大腿內側探向了自己的私處,女人頓時感到渾身酥軟,動彈不得,“恐怕是出現……出現了過敏、過敏反應……”
話也說不利索了。
“你叫什麼名字?”男人慢慢挑起一抹笑,修長手指隔著蕾絲內褲撥弄起女人的敏感部位。
“葛……我叫葛曼茜……啊……”
他一邊侃侃而談這個國家的醫療制度弊病頻出,一邊享受與一個女人站立交歡的至高快感。
直到手術床上的男人口吐白沫,闔眼咽氣。
※ ※ ※
謝羅彬的整形醫院裡,已近正午,遲儻仍遲遲沒有現身。倒是舞會中途人影無蹤的萬菲破天荒地出現在了這個地方。
並非為變性手術而來,他風風火火地沖進院長辦公室的門,一開口就說,“羅彬,我墜入了愛河!”
“什麼時候的事?”辦公桌後的謝羅彬正在書寫信函,抬起頭,對著金髮美人微微一笑。
“‘向生祈福,向愛禳災。’”靠窗而立的郝透正在背新戲的臺詞,聽見萬菲的聲音猛然回過頭來,神色緊張地問,“誰?難道是殷之純?”
“在昨天的化妝舞會上,我遇見了我的真命天子——就像一棵霜凍的大萵苣遇見了陽光。”金髮美人紅唇啟出一個飽嘗幸福的笑容,得意之情高嵌眉間,“他魁梧強壯,身份顯赫。”
聽出不是殷之純,郝透暗暗舒了口氣,立馬不客氣地向對方挑釁,“那傢伙是愛身為男人的你,還是身為女人的你?”
“小美人兒,你是愛著身為現男友的謝羅彬,還是愛著身為前男友的殷之純?”一句話讓郝透吃了癟,在戀人注意到自己的尷尬前,趕忙掉過了頭。得勝了的萬菲扭腰上前,忽地一把奪過男孩手裡的劇本,大聲念出了裡面的一句臺詞,“‘除了愛你,我沒有糅雜多餘的信仰’——嘿!羅彬,這臺詞可太肉麻了!我猜你一輩子不會對這小美人兒說。”
“也不一定。”謝羅彬露出一笑,看向了自己的戀人,“親愛的,你想聽嗎?”
“這種話才不像是你會說的,倒像是遲儻。”提起遲儻,郝透的憂心忡忡再也掩藏不住,他當然看見了化妝舞會上求婚的那一幕,“他居然在那個時候,那個地方,說要結婚……”
這個“女人”似乎對拆散這對同性情侶興致勃勃,“她”走向院長辦公室的電視,吧嗒打了開。“你要是對那個搖滾歌星掛心不下,不妨打開電視看看,沒準兒就會有‘驚喜’。”
真的有“驚喜”——
數十個記者蜂擁而上,于警局門口將一個男人團團圍于中央,他們七嘴八舌,鬧得像菜市場。
攝像機鏡頭裡的男人四十來歲,瘦身瘦臉,略微禿頂。眼眶泛著疲憊的血紅色,似乎一宿未睡,“他看上去像剛吸了毒,神智極不清醒……他攀爬上我的二樓陽臺,然後就破窗而入……這地方治安一直夠亂的,我擔心是入室搶劫,所以端出了收藏的古董槍……我只想鳴槍嚇唬他,可不知怎麼就打中了他……”微禿的男人似乎還沒從震愕中緩過勁兒來,結結巴巴地辯解著,“天太黑了,燈也不夠亮,我不知道他是殷之純,我真的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畫蛇添足的閱讀小貼士:
貝阿特麗齊——《神曲》裡的形象,美麗至極,上帝之愛的人間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