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離開（下）

　第三十四章離開

　天光微亮，大街上騷動著。有人聽到了聲音，便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從床上下來，撩開窗簾向外看去。

　街上有不少人站在那兒，一個個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天空。

　金被響亮的敲門聲驚醒的時候正陷在夢鄉裡，痛苦地掙扎出來之後，他穿著睡衣拖著腳步開了門。魔法團中新晉的魔法師站在門口揮舞著手腳，急得連話都說不清：「金、金閣下，外、外面的龍族都、都飛了！」

　金呆愣了片刻。

　「……飛了？」他摸了摸下巴，嚴肅道，「龍族不都是會飛的嗎？」

　「不是！！」新晉魔法師吼道，「龍族全部飛到了空中，好像打算離開這裡！」

　金一驚，頓時緊抿著雙唇向外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蹙眉道：「你通知海文了嗎？」

　「海文閣下已經知道了！」

　拉爾靠在自家陽台的憑欄上，手撐著下巴看著天空。

　他的手指緩緩摩挲著手中的玻璃瓶，玻璃瓶中留有金色的力量。

　拉爾的目光落回到兩頭龍的身上，若有所思了片刻，開口問道：「你們真的不打算走？」

　赤龍和青龍將目光從同伴身上收了回來，移向他。

　赤龍從鼻子裡噴了噴氣，而後一副不想看他的樣子扭過了頭。

　青龍就如往常一般懶洋洋地趴在了地上。

　拉爾看著他們，唇角牽起一抹笑容，說道：「看來我要準備一個超級大的密室來藏你們兩個了……你們可要快一點恢復人形啊。」

　羅德聽到樓下傳來的交談聲，翻了個身撓了撓肚子，意識迷糊地想著是誰大清早的說話聲音這麼大。

　然而聲音並沒有很快弱下去，而是變得越來越響了，彷彿交談的人數變多了。

　羅德終於被吵醒，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在原地呆坐了一會兒。

　昨晚他又在這間閣樓過夜了。

　做完魔藥的時候已經很遲了，他忍受不了睏意，連東西也沒收拾，就直接就地躺了下來。

　……果然已經是深秋了。

　羅德打了個噴嚏。

　他慢吞吞爬了起來，循著聲音走到了破洞邊。

　自這面牆被他炸爛以後，他已經好幾次求那個會長老頭幫他補好了，不過對方是這麼說的：「哼，反正那個地方就你一個人用，誰知道修好後你還會不會再來一次？就這樣吧，魔法協會的經費不是用來浪費的！」

　羅德一想到那個老頭子的臉就憤憤不平！

　他在破洞口蹲了下來，看了看院子裡。

　幾個魔法協會的魔法師身上還穿著睡衣，對著天空指指點點。

　羅德便也抬起了頭，往天空看去——

　這一看，他差點就從那個破洞裡跌出去了！

　那、那些是什麼東西啊？！

　羅德震驚地揉了揉眼睛，而後拚命睜大了雙眼再次看去——那些，全都是飛龍？！

　好多飛龍！！而且各種各樣的龍都有！！

　這是怎麼回事？！

　羅德呆住了——這是什麼盛宴嗎？呃……不對、不對！！前幾天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龍族是想要飛到哪裡去？！它們在逃亡嗎？！

　等等……

　羅德頓了頓，轉身往門外跑去！

　他跑過長廊，直接穿進了一旁的塔樓，又往上跑了一層，氣喘吁吁地在樓梯口停了下來。

　直起身，看到那個敞開著門的房間時，羅德愣住了。

　他疾步走了過去，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時吃驚道：「奧羅！」

　羅德跑了幾步在金髮男人身邊蹲下，推著他大聲喊道：「喂！奧羅！你快醒醒！！」

　推了好幾下不見反應，羅德慌手慌腳地用蹩腳的魔法力變出了一團水來扔在了奧羅的臉上，男人頓時皺了皺眉頭，睜開了眼睛。

　奧羅動了動，卻彷彿牽扯到了什麼傷口一般悶哼一聲，而後手撐著地緩緩坐了起來。他的上半身被羅德的魔法弄得的，金髮還在滴著水。

　羅德納悶道：「你沒事吧？怎麼睡在地上？」

　奧羅甩了甩頭，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好像身上也沒有傷口……

　他吃力地在原地盤坐下來，揉著額頭，只覺得頭疼得不行。

　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睡在地上？

　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奧羅努力回想，努力回想，而後轉過頭看向了躺在牆邊角落裡的水晶——沒錯，他之前還躺在床上，怎麼現在會在地上被羅德叫醒？

　奧羅看向紅髮少年，面無表情。

　羅德一看到他這個表情差不多就能猜到他在想什麼了，頓時怒道：「早知道我就不叫醒你了，睡死去吧，死豬！」

　見少年起身就走，奧羅喊道：「等等……你怎麼會來這裡？」他看了眼從窗外照進來的微光，雖然天已經亮了，不過也還很早吧？

　「你去看看窗戶外面，龍族都飛走了！」

　奧羅一愣：「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看他們似乎都往著一個方向飛了過去，」頓了頓，羅德低聲道，「我在想阿爾會不會也跟著他們一起飛走了，所以來叫你的。」

　……蠢龍？

　奧羅的心沉了下去。

　他也顧不上濕亂的頭髮了，起身跑出了房間，在窗邊停了下來，向空中看去。

　他的瞳孔緊縮了一下。

　無數的飛龍彙集在空中，無聲地朝著同一個方向飛去。

　赤龍、青龍、黑龍，大小體型不一的龍，彷彿整片大陸的龍族都升到了空中！那數千萬頭龍繪成的景象讓人畢生難忘。

　羅德走了過去問道：「我們要不要去找一下阿爾？」

　他身旁的男人卻彷彿沒聽到他的話，只是抬頭看著龍群，神情凝固了。

　那頭蠢龍……也在那些龍群之間？

　奧羅垂落在身旁的手無意識地收緊了。

　那頭龍是龍王，這次龍族大規模的行動，一定和他還有那個跟蹤狂脫不開關係！

　——阿爾已經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了？

　整整五天沒能找到幼龍的蹤影——奧羅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深諳那頭蠢龍的性格了，嘴上再怎麼硬，內心卻弱的不行，離開他一天以上，蠢龍絕對會乖乖回來的。

　可是這次已經打破了這個預想了。

　蠢龍已經變了……唯一的原因，恐怕就是他恢復了所有的記憶。

　奧羅忽然間有點不想接受這個事實。

　蠢龍原本只是他的臨時隊友，一邊跟在他的身邊，一邊吸收著水晶的力量以恢復所謂丟失的記憶。那個時候奧羅根本沒想過等到那頭龍恢復記憶之後要怎麼做，但是仔細想想，一旦阿爾恢復了記憶，那麼在他的自我認知中，他就是已經活了一千多年的龍王了。

　活了一千多年的人，心態當然會和沒有一丁點記憶時不一樣。

　恐怕此時此刻阿爾回想起他，都會覺得自己是跟一個小孩子鬧了很久吧？

　奧羅一想到這一點，就覺得萬分的不快。

　「奧羅？」

　「他們是朝著北邊飛去的。」奧羅瞇起了眼睛。

　北邊，是海姆利斯王國。

　果然他和金的猜想沒錯嗎？在這片大陸上，龍族是無處可去的，除非有人類願意接納他們。海姆利斯王國早就知道了龍族的秘密，而且必定已經和龍族締結了什麼契約。

　他們打算接受整一個龍族群體？

　就算如此……事態似乎也沒有絲毫的好轉。

　龍族對人類的確有威脅，但是一旦海姆利斯和龍族做了約定，讓龍族成為他們王國的戰力的話……大陸上四個王國的戰力就完全不對等了！

　龍群浩浩蕩蕩飛了一整個上午，直到太陽升到正空，魯比王國的天空中才正式沒有了龍族的身影。不過朝著北邊的天空看去，還是黑壓壓的一片。

　整個過程中，宮廷魔法師沒有任何的干涉。

　海文下了命令不准出手，因為這個時候大家都還沒有確定好情況，貿貿然出手只會給街上的普通人帶來危險。

　直到午後，一批批隊伍從皇宮裡出來——他們是被派去挨家挨戶問詢那些人家養飛龍的情況的。

　——是否王都裡所有的龍族都已經離開了？

　海文也派了許多魔法師朝著王都外趕去，確保每個城都在清點飛龍的數量。

　阿爾身穿著斗篷，在街角抱起了一頭受傷的小飛龍。

　小飛龍應該是在龍群遷移的過程中被那些成年體的龍打落下來的，它一邊的翅膀已經被折斷了，這種程度的傷口如果不好好治療，恐怕一輩子都好不了。不說一輩子，如果沒有人照顧它，或許這條幼龍活不過三天。

　幼龍嘶啞地叫著，阿爾將它藏進了斗篷裡。身後有一隊士兵匆匆走過，帶起的風揚起了阿爾的衣擺。

　待那些士兵離開，阿爾輕聲道：「我們得先離開這裡，跟我一起走吧。」

　幼龍乖順地在阿爾懷中叫了一聲。

　它能夠感覺出這個人的身份。這個人，是龍王陛下。

　王都和王都周邊的城市是監管得最為緊密的，此時此刻一旦有零落的龍族被發現，恐怕都會被抓起來。

　因此阿爾只能一刻不停地不斷向著遠離王都的方向移動。

　當然，他並不是盲目地選擇了一個方向。

　幼龍在他懷裡用意識問道：「龍王陛下……我們不去海姆利斯王國嗎？」

　幼龍的聲音有些稚嫩，語氣中帶著點呆呆傻傻的味道。

　「我們得先找到一個人。」

　「誰？」

　「嗯……一個能給你處理傷口的人。」

　小飛龍覺得……龍王陛下應該是帶著笑容撒了謊，不過它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阿爾在夜晚降臨的時候到了玫瑰鎮。

　重新踏上這個鎮子，他只覺得滿心的複雜。

　鎮子很寧靜，似乎根本沒有受到龍群遷移的打擾。畢竟這種地方有條件養龍的人並不多，最多只有一兩戶人家。

　阿爾站在裡奧的酒館外，看著裡面熱鬧的情景，又忽然間躊躇了起來。

　「龍王陛下？」小飛龍疑惑地輕聲喚道。

　酒館內，裡奧的妻子看見了她，拉住了從她身旁走過的裡奧，在他耳邊說了什麼，裡奧便也不解地看了過來。

　阿爾邁步走了過去。

　裡奧或許以為他是客人，笑著走了出來問道：「要進來喝杯酒嗎？」

　阿爾低聲道：「我的龍受了傷，能不能幫助我一下？」

　裡奧的神色立刻變了。

　他遲疑道：「……你的龍？」

　阿爾給裡奧看了看藏在他懷裡的飛龍，又飛快地用斗篷掩住了。

　「我不敢隨便處理這種傷口，前面一些地方都在搜尋龍族，所以我也不敢輕易找人幫它包紮。」

　裡奧的目光掃了掃酒館周圍，問道：「你認識我？」

　阿爾頓了頓，說道：「……我曾經來過這裡，那個時候你們酒館外面養著一頭幼龍，所以我想或許……」

　裡奧一愣，而後牽起了唇角道：「原來如此，那不是我的龍，是我朋友養的龍，他們早就已經離開這裡了。」

　語罷他便似乎想起了清晨時的情景，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裡奧趕緊說道：「那先跟著我到酒館後頭去吧，我對龍族還算瞭解，這種傷口我能處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加菲貓的地雷=3=

　這兩天我好勤奮！！=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