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離開（上）

　第三十三章離開

　「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因為我不會原諒你的。你現在最應該考慮的事情是怎麼解決龍族現在的處境。」阿爾說著，邁步打算離開。

　「你是要去找那個人類嗎？」路德的聲音沉沉地在身後響起。

　「不是你告訴我我的龍核在他身上的嗎？」阿爾諷刺道。

　下一秒，路德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阿爾停了下來。

　「當初的確是我最先破壞了你的龍核，這件事情我欺騙了你，也欺騙了所有的龍族，但是塞西奪走了你剩下的半顆龍核是事實。沒有你的龍核，他的魔法力再強大也是封印不了整片大陸的龍族的。」

　「……所以呢？」阿爾平靜地問。

　「阿爾，別在那個人類身上花更多的心思了，」頓了頓，路德垂眸說道，「或許你現在已經不會再相信我的話了，但是不論是塞西還是奧羅都只會給你帶來災禍而已。」

　阿爾看著他沒有說話。

　路德伸手，張開五指，掌心裡躺著一枚金幣。

　阿爾攥緊了雙手，身體有一絲僵硬。

　「海姆利斯王國願意接納龍族，這是一百年前他們的上一任女王就和我約定好的，所以我會讓整個龍族都暫時遷移過去，」路德走過來，執起阿爾的手，將金幣放在了他的手中，「……龍族很快就會解除封印了，到了那個時候，我希望你能夠回來。」

　語罷，忽然之間，路德的身影就在原地消失了。

　阿爾看著手中的金幣，心情複雜不已。

　他收緊了手，垂落在身側，沉默地在原地站立了片刻，便緩緩向著不遠處的魔法協會走去。

　塞西用他的龍核封印了整片大陸的龍族。

　當他將那半顆龍核放進自己的身體裡時，塞西就已經成為了第一個人類與龍族的混血。

　想要解除封印，就必須擁有與當初結下封印時一模一樣的條件。

　因此才會出現那些渾身長滿了鱗片的人類，他們的血液是解除封印必不可少的條件之一。

　阿爾打開魔法協會後院的門，抬頭看了眼塔樓。

　那個房間裡閃爍著燭光。

　此時此刻，他已經無法再為米拉的事情辯解什麼了。就算路德不做這件事，為了讓龍族解除封印，阿爾也會對那些無辜的人類下手。

　他曾經的確希望龍族和人類有和解的那一天，他也從未對人類做過任何過分的事情。不過一千年不能化為人形，一千年被壓抑著力量，這個懲罰對龍族而言也已經足夠了——為了讓自己的同族從這種狀態下解放出來，就算是超越他底線的事情，他也必須去做。

　阿爾恍然覺得這種情況和當初無比的想像。

　艾爾莎被龍族殺死的時候，他真的毫無辦法嗎？

　他完全可以站在那個女人面前，命令那些龍族不准對她出手。那些龍族必須要聽從他的命令，因為他是龍王，即使心裡不情願，那些龍族也必定會因為血液中的力量差距而臣服於他。

　可是阿爾不會做這種事情。

　因為他有私心，除此之外，他也不可能真的站在自己同族的另一邊，成為他們的敵人。

　所以這一次，阿爾對於感情的事情已經不會有更多妄想了。

　招致災禍的並不是塞西，而是他的猶豫不決。

　他對塞西有著不斷的念想，所以他才會想要親手殺了塞西——如果當時的塞西已經非常強大，那麼他便會與塞西同歸於盡。若是塞西因為過去二十多年的相伴而對他手軟，那麼他會殺了塞西，而後徹底離開龍族，就像最開始那樣找一個僻靜的地方棲息，而這一次他再也不會尋求陪伴。

　……不過這些想法都已經沒有絲毫意義了。

　塞西已經死了。

　奧羅有著和塞西一模一樣的臉，聲音，性格。他是塞西的轉世，可是他已經完全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而阿爾也不打算喚醒他的記憶。

　就讓奧羅作為奧羅活下去吧，一千年前的那些事情……已經夠了。

　聽到開門聲，奧羅躺在床上轉過了頭，而後瞳孔猛地緊縮——他翻身坐了起來，張開嘴想要叫對方的名字，可是喉結滾動了兩下，快要脫口而出的話又被他吞了回去。

　銀髮男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

　奧羅意識到他手上還捏著剛才被他盯著發呆的紅色水晶，頓時尷尬地把東西藏在了身後，而後咳嗽了兩聲，訕訕道：「阿爾，你回來了……」

　銀髮男人關上門，一言不發地一步一步走過來。

　隨著阿爾的接近，奧羅發覺這條龍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他蹙起了眉頭，剛想開口問，卻見對方向他伸出了手。

　猛然一驚，危險意識讓奧羅翻身離開床邊一兩米遠。

　「阿爾？」

　阿爾看過來，手一揮，幾道金色的光芒向他襲來，飛快地纏住了奧羅的手和腳，將他扯了過去！

　奧羅被拉近到阿爾面前。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臉，而後沉聲道：「你恢復記憶了？」

　阿爾的目光從他的臉上往下移，移到了胸口，而後輕聲說道：「忍耐一下吧，奧羅。」

　「你想做什——唔！」

　奧羅的話沒說完就痛吟出聲。

　阿爾的手j□j了他的胸口裡，一陣光芒從那裡炸開！

　「你的手……往哪裡……放！」奧羅咬牙切齒地說道，幾乎要窒息。

　阿爾也緊蹙著眉頭，在奧羅的靈魂之中找到那半顆龍核之後緊緊捏在了手心裡。

　「阿爾——等等！」奧羅的臉色蒼白。

　他忽然間沒由來的感到一陣恐懼，嘴唇顫抖著，卻不敢讓自己沉默下來。

　「阿爾，你在做……什麼！」奧羅見銀髮男人不理會他，終於忍不住怒吼道，「蠢龍！你想殺了我嗎？！」

　阿爾只是看了他一眼。

　他的手慢慢抽了出來。

　奧羅痛苦地掙扎著，聲線顫抖了起來。

　「阿爾，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我們曾經在莫斯特的山腳下遇到過吧——唔！我、我指的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個時候、那個時候你就和現在一樣……阿爾！」

　阿爾的手徹底抽離了出來。

　束縛住奧羅的龍之力消失，奧羅脫力地癱軟在了地上，冷汗順著臉頰緩緩流下。

　阿爾看著手中那小小的散發著耀眼光芒的半顆龍核，神色凝重。

　或許是當初被塞西用來封印過龍族的緣故，這半顆龍核的力量已經很微弱了。

　回想到記憶中看到塞西的最後一眼，阿爾沉默片刻，收緊了五指。

　鬆開手時，龍核已經進入了他的身體裡。

　阿爾看了眼躺在地上，意識快要消失的奧羅一眼，抿了抿唇便轉過了身。

　「……站住。」

　輕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似乎已經用盡了那人所有的力氣。

　阿爾在門口停了下來，伸手想要推開門。

　「你……從我身體裡拿走了什麼東西……是我的……記憶嗎？」

　阿爾有些訝異，動作停頓了下來。

　「我知道我忘記了一些事情……」奧羅的聲音啞得不行，「那些事情……都和你有關。」

　「……」

　「蠢龍，我跟你道歉……前幾天那些話雖然的確是我的想法，但是我——」

　「這句話就夠了，奧羅，」阿爾偏過頭，打斷了身後的人，「對你而言，龍族是必須被隔離的，你不需要為這種想法解釋什麼。」

　「……但是你不一樣。」

　「……我就是龍族，能有什麼不一樣？」阿爾低聲說道。

　頓了頓，他又覺得好笑。

　過去塞西也說過這句話，可是事實證明言語就是言語，言語是左右不了真實的想法的。

　奧羅艱難地將自己撐了起來，喘著氣盯著阿爾的背影。

　視野晃動著，一不留神，他便再次出現了當初那個幻覺。

　奧羅甩了甩頭，摀住了額頭。他想要站起來，卻根本著不到力。

　奧羅焦躁了起來，雙手攥緊成拳。

　「阿爾……我要想起來，你……必須把剛才那個東西還給我！」幾團火焰顫抖著飄到了阿爾的面前，燙到了他的手。阿爾飛快地將手從門上挪開，那些火焰便黏在了門上，轉眼便擴張成一層薄薄的火幕，彷彿想要徹底斷絕他觸碰那扇門的想法。

　阿爾轉過身，就見整個房間的牆壁都是這副光景。

　鋪在牆面上的那小小的火焰顯得既無力又可笑，充分顯示著火焰的主人此時此刻有多虛弱。

　「奧羅，」阿爾歎了口氣，俯視著金髮男人說道，「那個東西並不是你的記憶，那是原本就屬於我的東西。」

　「你的……東西？」奧羅嘲諷道，「你的東西怎麼會在我的身體裡——」

　「因為那是你從我身上拿走的。」

　奧羅僵住了。

　「我現在只是取回來而已。」

　奧羅沉默了片刻，而後垂下了視線，低聲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反正你別想走！」

　屋子四面牆上的火焰又變大了些。

　「除非你讓我想起所有的事情來……你說我奪走了你的東西，」奧羅抬起眼簾，盯著阿爾說道，「那就讓我想起來……我到底是怎麼奪走了你的東西！」

　「然後呢？」

　阿爾走過去，蹲在了奧羅的面前，輕聲道：「然後你又能怎麼樣？」

　奧羅的眼底有一絲詫異之色一閃而過。

　「我……我可以為我做的事情道歉，」奧羅有些不自在地說，「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

　「那你以為我每次都能原諒你了嗎？」

　奧羅一愣。

　阿爾深藍色的雙眸認真地看著他。

　奧羅一時失語，有些不知道怎麼回應這句話。

　卻不想下一秒，阿爾就牽起了唇角，戲謔道：「我開玩笑的，至少你從沒做過什麼讓我徹底無法原諒的事情。」

　奧羅下意識地鬆了口氣。

　「只不過那些事情已經和你沒關係了，所以你也別再想著什麼恢復記憶了，」阿爾輕笑著說道，「就我的經驗來說，一點一點想起過去的事情一點也不會讓你開心的。」

　「你不是我——」奧羅怒道。

　然而還沒說完，阿爾的食指就點在了他的眉心。奧羅的動作頓住了。

　一個金色的光點在阿爾的指尖產生，融進了奧羅的身體裡。

　奧羅閉上了眼睛，昏倒在了地上。

　阿爾站起了身，輕聲說道：「再見了，奧羅。」

　屋子四周的火焰頓時熄滅。

　阿爾推開了門，消失在了黑暗的長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