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龍王的眼睛

　木法鎮。

　「等我發出口令，你就從這裡滾到那裡，」一人一龍蹲在地上，小聲商量著，奧羅用手指了指一段距離，「然後飛起來，穿過火圈之後往上飛，噴出火焰，知道嗎？」

　阿爾點了點頭。

　吩咐完之後，奧羅站了起來，揮杖「噗」的一聲變出一團火焰！

　火焰緩緩升空，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這是奧羅和阿爾在街頭賣藝的第二天，因此奧羅的火焰魔法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圍觀，有些人昨日已經見過他們了。

　魔法師把龍當做魔寵的情況並不少見，然而龍都是驕傲的，能夠陪一個人類在街頭以賣藝為生的龍……普通人還從未見過。

　在奧羅的指揮下，阿爾聽話地收起翅膀。

　隨著口哨聲響起，小飛龍在地上滾了五圈，然後騰空飛起，在奧羅製造出的五個火圈裡飛快竄過，直直向天空飛去，張開嘴噴射出一團火焰！

　周圍響起了掌聲和叫好聲。

　小飛龍俯衝回地面，在奧羅的身體繞了一圈，再次飛向天空！

　奧羅揮舞著魔杖，火球不斷地飛向飛龍，被一一躲閃而過！

　銅幣「辟里啪啦」地扔到了地上。

　小飛龍長嘯一聲，噴射著火焰在空中飛舞著弧線，當他落到奧羅的肩膀上收回翅膀，天空中的火焰才緩緩消散，留下一個愛心型的煙圈。

　等人群散去，奧羅趕緊撿起地上的錢幣。阿爾抱起了一枚銅幣，偷偷用爪子蹭著錢幣的幣面，很珍惜地藏在懷裡。

　身後忽然傳來奧羅的一聲驚呼。

　「是是是——是金幣！」

　阿爾迅速地拋下爪中的銅幣飛了過去，擠在奧羅的脖頸處迫切地問：「哪裡哪裡？哪裡有金幣？」

　奧羅顫抖著撿起面前一枚金閃閃的錢幣，放在嘴裡咬了咬，感動地流下了眼淚：「是真的……」

　阿爾繞到了奧羅的面前，就著奧羅的手也跟著啃了啃金幣，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口感果然和銅幣完全不同！

　「加上昨天的，我們暫時不用為一日三餐發愁了，」奧羅挑了挑眉，「沒想到你這條蠢龍還是挺有用處的。」

　阿爾自動忽略了「蠢龍」二字，驕傲地說道：「我是龍王嘛，群龍之首，萬獸之唔——」

　奧羅沒等阿爾說完就捏住了他的嘴巴讓他閉嘴，因為有人朝著他們跑了過來。

　「奧羅！」

　「拉斐爾先生。」奧羅站了起來，阿爾也跟著飛了起來，卻自動地不出聲了。

　下山之前，奧羅就和他說過在別人面前不能說話。

　拉斐爾先生是一家旅館的老闆，奧羅就住在他開的旅館裡。關於莫斯特山頂龍王洞穴的消息也都是拉斐爾告訴奧羅的。拉斐爾從小就對龍王的傳說深信不疑，對山頂上的龍王洞穴非常嚮往，可惜他身上沒什麼魔法力，和別的魔法師組隊探索龍王洞穴也就一輩子無望了。

　「奧羅，我找你找了半天！」拉斐爾跑到奧羅的面前喘了口氣。

　「發生了什麼事情？」

　拉斐爾有些激動地說：「有人在賣龍王的眼睛！他們自稱已經進去過龍王的洞穴，而且見過龍王了！」

　奧羅一愣。

　阿爾聞言激動地衝了上去，什麼話都還沒說就被奧羅一掌拍開！

　拉斐爾愣愣的看著被奧羅像拍蒼蠅一樣拍到地上的小飛龍揉了揉尾巴又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遲疑地問：「雖然這條龍是幼龍，但是你不怕……」

　「放心吧，」奧羅淺藍色的眼眸瞥了阿爾一眼，淡淡道，「他不會反抗我的。」

　阿爾：「……」

　「哎……你真的沒有遇見龍王嗎？」拉斐爾有些失望地問。

　奧羅搖了搖頭。

　「那、那群人為什麼在賣龍王的眼睛……」

　「騙人的吧，」奧羅摸了摸下巴，說道，「龍王的洞穴被我開了個洞，如果有人發現了，又不見龍王的影子，那麼誰說他們捉了龍王都有可能。」

　不過他上山也是一天前的事情，這麼快就有人發現龍王的洞穴已經被人闖入了嗎……

　等到拉斐爾離開，阿爾飛到了奧羅的肩上落下，氣憤地說道：「龍王哪是那麼容易就可以被捉走的！」

　奧羅：「是哪條龍求我帶他走的？」

　阿爾：「……」

　龍王的棲息之地有四個版本，每個版本都有著各自的傳說，把龍王棲息於此地的緣由交代得清清楚楚，而從未有人能夠證明哪一個版本更具有說服力。

　這四個棲息地危機四伏，能夠從山腳成功到達山頂的人少之又少。

　一千年前有一位大魔法師名為塞西。據說他帶著一支十人隊伍上了其中一座龍王山，一路上，這些人遭遇了什麼沒人知道。人們只知道，那一天，山頂上出現了一個由十條飛龍合體而成的怪物。大魔法師塞西在山頂上與怪物浴血奮戰，怪物的咆哮聲震動了整片土地，塞西的火焰點燃了整片夜空。

　而在那一天走向最後一刻的時候，一切都平息了下去，山上沒有了任何的動靜。

　塞西留了一個學徒在山腳下，並且交予了那位學徒一塊水晶。那塊水晶代表著他的生命，然而水晶最終還是碎裂了。塞西死了嗎？理應的確如此，可是沒人找到他的屍體。那麼怪物呢？怪物也消失了蹤影。有一個版本是說塞西與怪物同歸於盡了。

　不過因為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現在沒有人能夠證明這是否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這一千年間依舊有人妄圖挑戰龍王山，然而不是一去不回，就是上到山腰就放棄了。

　當拉斐爾知道奧羅打算上莫斯特山的時候，他雖然又羨慕又憧憬，卻還是好心地勸說了一番。因為一般來說，上了龍王山就代表這個人不想活了，更何況奧羅只有一個人。然而如果不是已經山窮水盡，奧羅也不會對龍王動心思。

　一路上他的確差點喪命，不過這個過程並沒有人們口口相傳的那麼恐怖，也不知道是他運氣比較好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結果花費了這麼大的力氣進了龍王的洞穴，見到的竟然是——

　奧羅木然地看了眼拚命撲扇著翅膀才能跟上他的小飛龍。

　折返回來之後，他對拉斐爾表示不想讓別人知道他進過龍王山洞的事情——畢竟真的找到龍王也就罷了，結果什麼都沒找到，反而還引來麻煩的事情就讓人頭疼了。

　要找到那幾個在販賣龍王眼睛的人並不難，因為差不多整條街的人都圍了過去。

　阿爾趴在了奧羅的頭上，拚命催促奧羅擠進去。

　「有什麼好看的，反正賣的都是假貨。」奧羅有些不耐。

　阿爾索性張開翅膀飛離了奧羅的頭，撲扇著翅膀越過了人群。

　「喂！」

　待奧羅艱難地擠進最裡面，他的腰帶差點散掉，頭髮也凌亂不堪，一派狼狽的模樣。

　如果不是周圍有這麼多人在圍觀，他真想立刻掐死那只飛在他頭頂上，兩眼發直地盯著「龍王眼睛」的蠢龍。

　販賣龍王眼睛的是三個看起來像是魔法師一樣的人。

　他們面前鋪了一塊布，而龍王的一對眼睛就被放置在一個盒子裡。

　龍王的一顆眼珠就有成年男性的手掌這麼大，瞳孔是火紅色的，仔細看還能看到瞳仁裡的銀絲，彷彿是寶石一般。

　奧羅看到這對眼睛時蹙起了眉頭。

　只要是魔法師，恐怕都能感覺到這對眼睛裡散發出來的強烈的魔法力。這種魔法力和人類魔法師的魔法力不同，更加地野性，更加地濃烈，是自然的魔法力。

　想要人為製造出自然魔法力的假象並不難，一般而言只要把這對眼珠在魔法植物壓搾出來的汁水裡浸潤個兩三天就可以了，然而這樣製造出來的自然魔法力絕對不會這麼強烈……強烈到，彷彿這對眼睛的的確確是屬於龍之王的一般。

　如果不是奧羅親自闖入過那個洞穴，恐怕他在此刻也會相信這三個魔法師賣的的確是龍王的眼睛吧。可是事實是根本不存在龍王，至少莫斯特山上不存在。

　奧羅正在思忖之中，眼前忽然閃過一抹影子，周圍響起了驚呼聲！

　回過神就見阿爾衝著那三個魔法師兇猛地襲去，一驚之下奧羅立刻揮杖用火焰捉住了他！

　飛龍在空中被火焰重重束縛住，卻還在拚命掙扎著，凶狠地朝那三個魔法師噴射著火焰。

　「阿爾！」奧羅沉聲喊道。

　小飛龍卻彷彿聽不見他的話，只是對著三個魔法師發出威脅般的嘶叫聲。

　奧羅「嘖」了一聲，猛地一揚魔杖，把小飛龍給拉扯了回來，對著那三個魔法師微微點頭：「抱歉。」

　「沒有關係，」其中一個魔法師勾起了唇角，「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奧羅一愣。

　「因為是龍王的眼睛，所以只要是龍都能感覺到吧，」另一個魔法師得意地說道，「畢竟我們殺的是他們的首領啊！」

　「難道真的是龍王的眼睛？」

　「那種魔法力……應該不會錯了……」

　「聽說今早艾爾家的龍衝破了圍欄襲擊了這三個人……」

　「天啊，那龍王的其他部分呢？」

　「不過莫斯特山這麼近，為什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

　周圍議論紛紛。

　奧羅垂眸看了眼在自己手中依舊拚命掙扎著的小飛龍。

　小飛龍彷彿失去了理智一般，尖銳的爪子劃過他的手背，留下一條血痕。

　「只要兩億金幣，這對眼睛就是你的了。」

　奧羅看過去，剛好對上坐在中間的魔法師的眼睛。魔法師對他笑了笑。

　奧羅歎了口氣，揮了揮手說道：「不要說龍王的眼睛了，就算是它的眼屎我也買不起。」語罷便轉身離開。

　回到旅館中，奧羅坐在了床邊，用兩隻手抓住小飛龍的翅膀，將他提了起來。

　小飛龍耷拉著腦袋，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

　「剛才是怎麼回事？」

　阿爾小聲說：「我、我認得出來……」

　「認得出什麼？」奧羅狐疑地問。

　「那對眼睛的味道……」阿爾頓了頓，說道，「那個味道很熟悉。」

　「什麼意思？」奧羅挑眉道，「你們龍之間還能記住對方的味道嗎？」

　「我……我不知道，」阿爾茫然地說，「但是我記得那對眼睛的味道，我應該認識那只龍。」

　「那只龍是什麼身份？」

　「不知道……」

　「你不是說你認識那只龍嗎……」

　「沒錯！」

　「那它是什麼身份？」

　「不知道……」

　「你——」

　眼見奧羅頻臨爆發，阿爾用爪子摀住了自己腦袋，有些委屈地說：「我也不太清楚！我在那個山洞裡呆了一千年，一直是沉睡的狀態。在你之前，我根本沒有見過別的人或者龍，所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熟悉那對眼睛的味道啊！」

　奧羅瞇起了眼睛。

　「我絕對沒有騙你！」阿爾兩眼淚汪汪地說道。

　「哼！」冷哼一聲，奧羅把小飛龍甩了出去。

　阿爾撲扇了兩下翅膀，在空中轉了個圈穩住身體，而後有些惆悵地飛到了窗邊坐下。

　若有所思地看著小飛龍的背影，奧羅沉默片刻，問道：「你一直說你在那個山洞裡睡了一千年，那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是幼龍的模樣？」

　小飛龍的頭低得更下去了。

　「我不知道……」

　「難道和人類中的小矮人是一個類型的嗎……」奧羅摸了摸下巴喃喃。

　「我、我不是小矮龍！」阿爾聞言憤怒地轉身申訴，「我只是還沒有恢復力量罷了！」

　「啊，是嗎？」奧羅的反應有些敷衍。

　「我就是龍王！」

　「行，我知道了。」奧羅打了個哈欠再次起身。

　「你去哪裡？」阿爾扇起了翅膀朝著奧羅飛去。

　奧羅轉身伸手擋住了他，淡淡說道：「你知道什麼樣的龍才能做龍王嗎？」

　阿爾搖了搖頭，滿臉茫然。

　「那就是——獨立的龍！」奧羅飛快地說，「絕對不會粘著別人更不可能跟在人類屁股後頭追著他問去哪兒去幹什麼的龍！話說回來，龍王不應該是自大到藐視一切人類的嗎？」奧羅眼帶嘲笑地轉身開門離去。

　就算是一條龍，阿爾也知道，他被鄙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