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幸福
除了謝惠嫻,其他幾個人簡直是像回了自己家一樣。元焱一到家,便蹬掉鞋子,在沙發上歪著了。凱文鞋也不脫,直接就往沙發上倒去:「累死了,好睏,想睡覺!」謝惠嫻站著,驚奇地打量著這個漂亮的別墅,她第一次對鄭世鈞是個有錢人有了直觀的認識。
謝元淼抬腳在謝元焱屁股上踢了一腳:「去洗澡,趕緊上床睡,別帶壞了弟弟。」
謝元焱懶懶地翻滾了一下,有氣無力地說:「知道了。」
謝惠嫻還在站著,鄭世鈞對她說:「惠嫻,你的房間在二樓左手邊第三間,自己去看看。櫃子裡應該有你能穿的衣服,隨便穿,別拘束,就當是自己家。」
謝惠嫻張圓了嘴,還有自己的房間?謝元焱和凱文都被謝元淼從沙發上拉了起來,趕到樓上去洗澡去了。謝惠嫻便跟著上去了,她看見弟弟鑽進了一扇門,凱文也開了第二扇門,便小心翼翼地推開第三扇門,門裡的景象把謝惠嫻驚著了。
整間房子都佈置得非常夢幻,白色地板,粉色的床,床前還有一塊長毛地毯,房間裡還有粉色的衣櫃、梳妝台,簡直就像個公主的臥室,謝惠嫻都有點不敢進去,生怕弄壞了。鄭世鈞站在樓梯口,對她說:「進去啊,那就是你的房間,裡面的東西都是你的。」
謝惠嫻轉過臉看著鄭世鈞:「為什麼?」
鄭世鈞笑:「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會有我的房間?」謝惠嫻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他們無親無故,鄭世鈞為什麼要給自己準備臥室呢,他安的什麼心?這不由得她忍不住胡思亂想。
鄭世鈞笑了一下:「可以先洗個澡,一會兒有話跟你們說。」說完轉身往自己房間去了。
謝惠嫻遲疑了一下,還是進去了,這個房間太漂亮了,不過她不打算洗澡,先看看再說。心裡卻在盤算,鄭世鈞要跟自己說什麼呢?
鄭世鈞和謝元淼合力先把凱文給哄睡著了,再把謝惠嫻和謝元焱都叫到了書房裡,還將書房的門給關上了。謝惠嫻滿腹狐疑,謝元焱打著哈欠:「哥,什麼事啊?」
謝元淼坐著不說話,把眼望著鄭世鈞,鄭世鈞坐在椅子上,清了下嗓子:「是這樣的,我和你哥有件事要跟你們說。」
姐弟倆都抬起頭來看著鄭世鈞。鄭世鈞說:「你們也大了,這事一直瞞著你們也不好,遲早也是要跟你們說的。惠嫻,元焱,你們覺得鄭大哥我對你們怎麼樣?」
謝惠嫻覺得這個問題有些突兀,沒頭沒腦的,為什麼這麼問呢。謝元焱先說:「我覺得鄭大哥很好啊,對我們都非常好,跟親哥哥一樣。」
謝惠嫻點點頭:「鄭大哥這些年給了我們很多幫助,非常感謝。」
鄭世鈞說:「以後我就正式做你們的大哥好不好?你們可以把我當成自己的親哥哥,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說,就像跟元淼一樣。」
謝惠嫻和謝元焱對視一眼,又看看謝元淼,謝元焱問:「那哥呢?你要去哪裡?」
謝元淼笑:「哥哪裡也不去,哥依舊是你們的哥,鄭大哥的意思是,以後你們就多了一個親哥。」
鄭世鈞看了謝元淼一眼:「我們的意思是,以後我和元淼在一起了。」
兩個弟弟妹妹全都:「?」
謝元淼突然覺得這事有些草率,他們還小,根本還不懂得這些,他們這樣是不是有點揠苗助長了?他轉過頭看著鄭世鈞,鄭世鈞朝他安撫地笑了一下,然後補充說:「就是你哥以後會跟我生活在一起,我們是一家人。」
謝惠嫻畢竟要大一些,她似乎明白過來,她遲疑地開口:「鄭大哥你喜歡我哥?」
鄭世鈞看著謝惠嫻,點點頭:「是的。」
謝元焱還是一臉懵懂。
謝惠嫻張大了嘴,這也太讓人驚訝了:「這、這怎麼可能?我哥怎麼會?」
鄭世鈞說:「他也喜歡我。我們已經交往很長時間了,從你哥上大學那時候起。」
謝元焱終於反應過來,訝然道:「你們在交往?男生和男生?」這實在有些超乎他的認知。
謝元淼看著弟弟,點點頭。
謝元焱的第一反應是:「難怪哥每天都在發短信,是不是給鄭大哥發?」
謝元淼有些臉紅:「是的。」
謝元焱一臉了然:「我說呢。」然後又一臉茫然,「男生還能喜歡男生嗎?」
鄭世鈞咳了一聲,說:「也不是所有男生都喜歡的,只有一小部分會,這是因為他們的基因決定的。」
謝元淼睜大眼睛看著鄭世鈞,一臉等待解惑的樣子。鄭世鈞說:「世界上有一小部分人,他們從出生起,基因就有些異變了,在X染色體上有一個叫做Xq28的基因片段,這個基因導致他們不喜歡異性,而喜歡同性,所以這些人就是同性戀。」
謝惠嫻緊抿著唇,一臉嚴肅地看著鄭世鈞和謝元淼。
謝元焱把目光轉向自己哥哥:「那我哥也有這個X、28的基因?」
鄭世鈞點點頭:「他應該也有。」
謝元焱說:「應該有?那就是說你們都沒有測過了?」
鄭世鈞笑起來:「這個東西不用測,喜歡男生還是女生,這基本上都是天生的。一般來說,會喜歡同性,基本上都是因為基因異變。」當然也有被掰彎的直人,但這不宜跟現在的謝元焱說明,省得誤導孩子。
「那我怎麼知道我基因上有沒有那個變異的基因呢?」謝元焱一臉疑惑。
謝元淼趕緊說:「這東西你不用去管。你喜歡什麼就是什麼了,你喜歡女生,沒有誰能強迫你去喜歡男生的。」
謝元焱點點頭:「哦,我知道了。」
鄭世鈞說:「元焱,今天我和你哥把這事告訴你,並不是要你去懷疑你自己的性取向。你該喜歡誰還是誰,不要去懷疑。我告訴你們,就是想獲得你們的贊同和支持,你們不會反對我們吧?」
謝元焱擺擺手:「當然不會,既然這是基因決定的,我也沒辦法改變。對了,哥,你們怎麼知道自己喜歡男生呢?」
謝元淼心下覺得不妙,他怎麼還糾結於這個問題呢,早知道就瞞著他了,便說:「我當初也不知道自己喜歡男生還是女生,和鄭大哥相處久了,就喜歡了。」
謝惠嫻眼睛裡卻閃著淚花,她已經十八歲了,雖然沒怎麼親眼見過同性戀,但也聽說過一些,她想起來那個著名的香港明星張國榮就是個同性戀,她還知道同性戀不是社會主流,會被人嗤笑,張國榮不就自殺了嗎。但是當著弟弟的面,她卻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
謝元淼偷偷看了一眼妹妹的神色,心下頓覺不妙。謝元焱又問:「哥,那你以後要搬到這裡來住嗎?」
謝元淼搖搖頭:「暫時不會。」
鄭世鈞說:「以後等你哥畢業了,我們會到荷蘭去結婚。」
謝惠嫻抬起頭看著鄭世鈞。謝元焱也很意外地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他從來沒見過兩個男的結婚啊。
鄭世鈞說:「在世界上有些國家,同性戀人也是可以結婚的。比如荷蘭、瑞典、加拿大都是可以的,而且越來越多的國家都是允許的了,他們也可以和異性夫妻一樣,結婚,一起生活,受到世人的尊敬。」
「那可以生孩子嗎?」謝元焱問了個巨傻的問題。
鄭世鈞和謝元淼都被問得愣了一下,然後噗嗤一聲笑了:「當然不行,男人和男人怎麼生孩子?」
謝元焱皺起眉頭:「那如果世界上的人都是同性戀,那人類不就滅絕了?」
鄭世鈞笑起來:「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因為我之前就說過,基因異變的只是極少數,而大部分人都是正常的性取向,只愛異性。所以你不用擔心,人類永遠也不會滅絕。」
謝元焱鼓起腮幫子:「那可真遺憾,以後我哥就不能生孩子了?」
謝元淼摸摸他的頭:「這有什麼遺憾的,你和姐姐都可以生啊,哥就把你們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對待。」
謝惠嫻突然說:「鄭大哥就不用擔心了,因為他有凱文呢。」
鄭世鈞看著謝惠嫻。謝元焱突然說:「對啊,鄭大哥,這有點不對啊,你說你喜歡男生,那為什麼會和凱文的媽媽結婚呢?還生了凱文。我哥也能和女生結婚啊,生一個孩子。」
謝惠嫻也說:「鄭大哥你說你只喜歡同性,那怎麼又娶了凱文的媽媽?」
鄭世鈞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謝元淼出來給他解圍:「因為世上許多人對同性戀都不理解和支持,他們不知道同性戀其實是基因決定的,總覺得同性戀是變態,所以不僅不支持,還厭惡鄙視他們。許多長輩都盼望著自己的子女結婚生子、傳宗接代,所以都逼迫他們結婚生子,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完全忽略了他們內心的真實感受。鄭大哥也有這樣的壓力,所以他被迫結婚生子了。」
弟妹都沒說話,謝元淼又說:「你們是不是也希望我像別人一樣,娶一個完全不喜歡的女人,然後生幾個孩子,過看起來像正常人的生活?」
謝惠嫻低下頭沒有做聲,謝元焱看著自己哥哥:「我倒沒有這麼想,就是覺得哥哥應該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謝元淼說:「孩子的問題現在言之過早。阿焱,哥要和鄭大哥在一起,你支持嗎?」
謝元焱看看自己哥哥,又看看鄭世鈞,點頭:「我支持,你們都是我最喜歡的哥哥。」
謝元淼將手放在他的肩上:「謝謝你,阿焱,我的好弟弟。」
鄭世鈞也摸摸他的頭:「大哥也謝謝你。這件事,我暫時還不想告訴凱文,你們已經長大了,是大人了,接受能力要比凱文好。凱文還小,我想等他起碼有你們這麼大了,才跟他說。」
謝惠嫻臉上一直都沒有笑模樣,也沒有輕鬆的神色,她說:「你們能夠瞞得住嗎?」
「我們會盡力,如果實在瞞不住,那再跟他好好說。」鄭世鈞看著謝惠嫻,他知道這個女孩還沒有接受這個事實,她不像元焱這樣單純,以純粹的理論就能說服。
謝元淼對謝元焱說:「阿焱,咱們今天就說到這裡吧,你去睡覺吧。」
鄭世鈞又補充說:「雖然我和你哥在一起了,但是什麼都沒有變化,我們還像從前一樣的,只不過,你可以更信任我了,不要跟我見外。我希望,你會真心把我當你的大哥。」
謝元焱點點頭:「好,我知道了。那我去睡了。」
謝元焱拉開門,謝惠嫻還在原處沒動,謝元焱問:「姐你不去睡嗎?」
「你先去吧,我還想問哥一點事。」
謝元焱點點頭:「好吧。」說著將門拉上了。
過了一會兒,謝惠嫻才開口說話:「說實話,我沒法接受這個事。」
謝元淼看著妹妹:「為什麼?」
謝惠嫻垂著頭說:「我覺得這個事對哥你太不公平了,我不想你做個社會的少數分子,你這麼優秀,這麼出色,你是我完美無缺的哥哥,我希望你幸福快樂,永遠也不要被世人瞧不起、另眼相看。」
謝元淼摸了摸妹妹的頭:「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惠嫻。你怕我被世人嘲笑、鄙視,想要我過正常的普通的生活,我也不是不能過這樣的生活,但是你要明白,我過了這樣的生活,我就未必幸福快樂了。我和鄭大哥在一起,我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這就是我的幸福和快樂!關於世人的眼光,我覺得我們兄妹應該不會再在乎這些了,我們受過的冷眼、嘲笑還少嗎?惠嫻,我不想為別人活了,我想為自己活,順著自己的心意去活。」
謝惠嫻看著哥哥:「哥,你真的決定要和鄭大哥在一起?」
謝元淼點點頭:「我不在乎別的,就在乎你們的看法,你們是我最親的人了,我想得到你們的支持。惠嫻,你支持我們嗎?」
鄭世鈞說:「惠嫻,你哥太不容易了,他一直一個人在默默地支撐著你們兄妹仨的生活,堅強又堅韌,倔強得叫人心疼,也讓人佩服。你難道不想有個人來照顧你哥,替你哥分擔一下?我跟你保證,我會對你哥很好很好,不會比你想要的嫂子差。」
謝惠嫻轉頭看向鄭世鈞,直直地望進他的眼睛裡,似乎是在考量他所說的可信性:「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謝惠嫻吸了一下鼻子:「我暫時信你,我會監督你的。如果你對我哥不好,我哥覺得不幸福,我會給他找一個嫂子的,我說到做到。」謝惠嫻說著走了出去。
鄭世鈞看著謝惠嫻的背影,突然笑了起來:「什麼時候,惠嫻變得這麼強勢了?」他伸手去牽謝元淼的手,發現他的手心裡全都是汗,他張開五指,與他手指緊緊相扣,舉到唇邊吻了一下,「走吧,去洗洗睡。」
謝元淼一下子靠在了鄭世鈞肩上,無力地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