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杜明的對象是土豪，但卻是個平易近人的土豪。他身上既沒有王霸之氣、讓人看了就倒頭便拜；也不會隨便露富、走在路上像個移動聖誕樹。

希盟對於泛（星際魚販終於名字了）的第一印象很好，他謙虛而謹慎、溫柔而寡言，而且還有那麼一點點的……遲鈍。希盟見過很多「坐在普通的公共汽車上，卻感覺他坐在加長林肯上」的人，但是能把這種現象反過來的人，於泛是第一個。

他看著實在是太普通了，普通的不像是擁有兩三百家連鎖餐廳的土豪，倒像是一個去餐廳吃飯的路人甲。

「于先生，這次真是太謝謝你了。」希盟說。

「沒關係，杜明說，秦揚不開心，他就開心了。」

杜明：「……這你就不用說了。」

杜明狡猾的轉移了話題：「為什麼你當初離開後，會重新出現在你離開的地方？但是秦揚就要自己回來？」

「我和他的情況不一樣。我那時候是被母星召喚走執行任務……這有點像是地球上有些國家的強制兵役，母星從哪裡把我徵召走，自然要負責再給我送回來。但是秦揚不一樣，他是當機後被母星發現，緊急召回，這有點像是休克的地球人被120急救車拉走，治好你後，不僅沒責任把人送回來，你回家的公車錢、乃至急救的急救費都要自己出。」

深知H星的消費水平有多高的杜明，在內心默默的給秦揚點了一隻蠟。

一路上希盟除了最開始和於泛打招呼時開了口，之後一直安靜的看著窗外，他本來就長得冷峻嚴肅，臉一板，恨不得把「生人勿近」四個字紋在頭頂上。杜明見他這樣也不敢隨意搭話，意興闌珊的窩在於泛懷裡，不知何時就睡著了。

要問希盟在想什麼？

很簡單，他在想重逢後怎麼折騰他的小美男魚——有本事和自己滾床單、沒本事認栽？杜明給他講的清清楚楚，當時於泛離開後，還能託人把星環帶給杜明，既然星環都能帶回來，一句「我沒事」的口訊秦揚帶不回來？深知秦揚狡猾性格的希盟冷哼一聲：絕對是清醒後的秦揚不敢面對他，所以乾脆藉著「假死」的機會躲得遠遠的，白白讓自己擔心。

每當希盟回憶起他在秦揚「去世」後的痛苦與煎熬，他就覺得又氣又笑，氣秦揚，笑自己。這股怨氣在胸口迴蕩許久，最後統統變成了一股邪門的慾望——是時候讓秦揚知道，有些人一碰上，就一輩子甩不掉。

急馳的林肯在路上平穩行駛，數個小時之後，終於抵達目的地。

H星人在亞洲的據點坐落在C市郊外的一座山腹裡，他們用遠超地球的高科技沒費什麼力氣就鑿空了整座山的內瓤，把據點安心的建到了這裡。這荒山外表看著異常普通，山上無路，淅淅瀝瀝的長了一些雜樹雜草，大片裸露的石頭暴露在外。那山型也奇怪的很，從某種角度看過去，就好像是一個跪坐著的高大男人。為防止落石傷人，山腳還密密麻麻的包了一層防護網，整座山頓時成了一個硬塞進漁網襪的肌肉男，帶著莫名其妙的性感。

於泛的加長林肯一直開到山腳下，轉了幾圈，也不知道觸動了什麼機關，漁網型男的襠部突然露出一個圓形金屬拱門，不論是形狀顏色亦或質感，都像是放大版的星環。黑色轎車明顯提速，就像是終於歸家的倦鳥，徑直撞了進去。

被鑿孔的山腹裡簡直就是另外一個次元，一層層透明迴廊架在山壁上，拐出一條蜿蜒的曲線，盤旋而上。山體內部的基調是深邃的藍色，點點星光遊蕩於半空當中，忽明忽滅，偶爾還有拖著長尾的流星劃過，似真似幻。他們腳下的道路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就像是一面巨大的水鏡，反射著星空的模樣。飄蕩在空中的星體與鏡中的星體遙相呼應，整個宇宙都被囊括在山體之中。

轎車行駛在這幻想的宇宙當中，坐在車內的人在這一刻渺小的像是塵埃一樣。

原本睡在於泛懷裡的杜明不知何時醒了過來，趴在窗口上，眨巴著一雙眼睛觀察著這難得在現實世界中見到的場景。就連希盟都暫時放下重重的心事，饒有興趣的觀察著這個非同一般的地方。

兩個地球人的表現大大取悅了車裡唯一的一名H星人，即使內斂如於泛，他的臉上也浮現出了難掩自豪的微笑。他矜持的對希盟點點頭：「地球人，歡迎來到不屬於你的世界。」

※※※

林肯車最終停在了一個鑲嵌在地面上的巨大橙紅色半球體前，雖然是半球體，但因腳下所踩為鏡，兩隻半球體合而為一就變成了一隻完整的球形。銀白色的電光在球體上時而閃耀時而泯滅，排成一行行的橙色電板懸浮在球體之上，頭尾相接，形成像是碎星帶一樣的圓環，牢牢的守護在球體周圍。橙紅色的星球光芒並不刺眼，但即使閉上雙眼，那抹溫暖的顏色也能映射在視網膜上。

於泛介紹，這個橙紅色球體是以他們母星為原型製作的，同時也是這個據點的中控智腦，與它相同的智腦有很多，每個都像是母星的分身一樣，它們通過宇宙網絡鏈接母星，實現所有信息的共享。

三人下了車，於泛走到橙紅色球體前，輕輕招手，幾乎是瞬間就有一隻電板脫離「碎星帶」飛馳到他面前，轉眼就展開成一人高的巨大透明屏幕。於泛在上面查了一些信息（因為都是H星文字，希盟什麼都看不懂），很快轉過頭來告訴希盟：「上面，秦揚搭乘的那趟星際列車將在一個地球時後抵達T245機坪，咱們可以去休息室等他。」

「還有一個小時嗎……」希盟雙手交握，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說明了他的內心並不如他外表看上去的冷靜。雖然早就想好在見到秦揚後要好好教訓他，可等秦揚真的要出現在他面前了，他內心的節拍卻亂了。那個讓他急、讓他氣、讓他擔憂、讓他焦慮、甚至還讓他心如刀絞的男人是真的回來了，秦揚沒有死，他還好好的活著……

一想到這裡，希盟就氣的JJ發硬。

——秦揚降臨地球後的第一個星期，就別惦記下床了。

希盟在家中準備了成箱的皮鞭鐐銬蠟燭口塞，可都等著沒拆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