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戒備森嚴，莊重肅穆的皇宮內苑裏，一聲不合時宜的咆哮聲突然響徹雲霄，劃破了清晨的寧靜。顫抖著手指指著面前不為所動的青年，頭髮花白的皇帝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在太監宮女們的勸說下勉強壓住心頭的狂怒，然而抬頭看到兒子那頗似自己年輕時的俊朗外形，再配上對方吊兒郎當的表情，老皇帝一口氣沒上來，又再一次瀕臨爆發了：“齊月～我朝五穀豐榮．國泰民安．四海昇平．紫氣祥雲，這樣的太平盛世，要你做皇帝，你還有什麼不滿啊？！”

“如果真有父皇您說的那麼輕鬆，那您為什麼要退位呢？”不以為然的白了老皇帝一眼，賀齊月悠然自得的倚在蟠龍柱上，狡猾地笑了笑，一針見血的反駁道。老皇帝聞言朝天翻了個白眼，忍住吐血的衝動，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回答：“還不是因為朕年事已高，不勝國事了，早日讓位給你，也好讓你在青壯之年做出一番成就……”

雖然皇帝說得苦口婆心，周圍的內臣們也個個目露期待之色，但在沈默了片刻之後，賀齊月只是隨手剝開了粒葡萄，享受地塞進薄唇間，嚐著那甘甜的液體，好像對方在求自己繼承的不是萬里江山，而是個甩不掉的麻煩似的，斬釘截鐵的拒絕道：“不、要！”

“為什麼？”底氣十足的吼問著，老皇帝推開勸阻自己的內臣，動作靈活的竄上前去，一把揪起兒子的衣領，拼命地左右搖晃起來，宛如要把對方魂魄搖出來似的大吼：“你娘是正宮，你舅舅是開國元老，你外公是當朝太師，最重要的是你爹我是穩坐龍位的太宗皇帝！讓你繼承皇位有什麼不對！別人巴不得自己是皇帝，你還敢嫌棄……”震怒之中，老皇帝忘了身為天子的風度，當年帶領起義軍橫掃天下的氣魄又回到了這位開國之君的胸膛裏，使他蒼老的雙頰漲滿健康的紅潤！

斜了目光炯炯有神的父親一眼，賀齊月搔搔頭髮，絲毫沒有太子風範的擠了擠眼睛，用調侃的語調向號稱真龍天子的父親爭辯道：“首先…父皇！既然有那麼多人想要您的位子，您又何必偏要挑一個對整天批奏摺毫無興趣的兒子當儲君呢？再說了……”頓了頓，他低頭指了指還用力的桎梏著自己，造成自己呼吸不順暢的手：“憑父皇您的體魄，再活個十年二十年都不成問題……如果兒子裏沒有令您滿意的，等孫子不就好了。”　

“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惡狠狠的瞪回去，老皇帝很有威嚴的喝退閒雜人等，神秘兮兮地湊到兒子耳畔，為難的打起商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娘那母老虎仗著跟我一起打下江山，根本不把我這皇帝放在眼裏，你外公和舅舅們又掌握了五成兵力，除了讓你這個嫡出繼位外，否則難以服眾啊！”

“父皇啊～”歎了口氣，不屑的白了膽怯的左顧右盼的老皇帝一眼，身為太子，賀齊月已經嘗過瑣事纏身的滋味了，誰會想不開再升格為皇帝呢？尤其是自己才剛弱冠之年，大把的青春他可不要浪費在高牆深院之中：“你之所以拼命鼓吹我繼承皇位，是想自己到江湖上快意瀟灑一番吧！”　

“呵！呵！”尷尬的笑了笑，不情願的被兒子識破了計謀，老皇帝聳聳肩一臉感慨的想要搏取同情：“兒子啊～你也知道我是個粗人，不適合做什麼皇帝啦！所以～你就孝順的把這個差事接了吧！”

“不要！不是有人說過：‘自己造的孽，要自己收拾嘛！”

“…………這話是誰說的？”

“你自己請來做我師傅的太子太傅啊！”

“…………告訴他，從明日起發配他到北六省充軍！”

“…………”無言以對的看了自以為果斷的老皇帝一眼，深切體會到和對方難以把話闡述明白，賀齊月垂下頭，狀似氣餒的歎息著，卻在唇間露出狐狸般老謀深算的古怪笑容，既然言語不通，那麼就不要怪他用行動來證明。做皇帝有什麼好的呢？如果只是個王爺的話，他還不是一樣享受著榮華富貴，一樣衣食無憂，一樣高高在上，一樣掌握生死嗎？唯一的區別就在於做皇帝的不僅要每年開給別人俸祿，還要每天批改堆積如山的公文，甚至還得擔心隨時隨地會冒出不認識的人要殺自己，而做王爺呢～每天吃喝玩樂，每年照樣有錢拿，並且有關自己性命的部分，只要擔心皇帝一個人發難就好了……綜合以上所述，傻瓜才會爭著當皇帝呢！賀齊月是傻瓜嗎？他當然不是……　

所以第二天的黎明，又一聲驚呼喚起了皇宮內外的酣眠：來人～大事不好了～皇太子離宮出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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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單手支腮，藺怡風慵懶的鳳眼裏瞇出危險的意味，被環繞四周像夏夜裏的知了般喋喋不休的師弟們吵到頭大，他本就不怎麼好的耐性經過這番雪上加霜，隨時有崩潰的可能：“說多少遍也沒用，我說了不感興趣就是不感興趣！”盡可能的壓抑下怒火，和顏悅色的將清晰的回答塞給師弟們，藺怡風陰柔若女子的拂柳身姿倚在美人榻上，別有一番如詩如畫的風韻，前提是……他的瞳眸中不要閃著令熱心臟發寒的邪兆。

“大～師～兄～啊～”拿出五子哭墳的架式，眾師弟們不屈不撓的舞動三寸不爛之舌，硬著頭皮頂住藺怡風壓過來的強冷氣流，戰戰兢兢的乞求道：“再考慮考慮吧！我們天下第一莊的未來可全都落在師兄你肩上了啊！”拼命搜刮肚裏的讚美之詞，眾弟兄們拿出平時難得一見的合作精神，此起彼落的輪番轟炸道：“大師兄你武功蓋世……”把少林寺的藏經閣當書庫、把天一教的神潭當澡盆。“年輕有為……”弱冠之齡大破銅人巷和七星劍陣。“氣度雍容……”做了壞事從來不忘留下他們天下第一莊的名諱。“智勇雙全……”等仇家找上門時，絕對會在前一天逃得無影無蹤，剩下全莊的師兄弟們被迫來收拾爛攤子。“風華絕代……”男人長那麼漂亮幹嘛！害得一群相思無憑的師弟師妹們遁入空門，大大削弱了他們的新生力量。“聲名遠播……”只要江湖上傳聞天下第一莊的大當家，亦正亦邪的玉面閻羅藺怡風將會出現，當地的好人和壞人便會全部消失的無影無蹤，其效果比起瘟疫有過之而無不及………

“師弟們啊～就算你們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也不用激動到哭出來吧！”瞥了一眼說著說著一不小心悲從中來，紛紛開始抹淚的眾師弟們，藺怡風溫文爾雅地取出懷中江南畫扇，一派儒雅的輕搧起來，還夾著春寒的涼風拂起他那頭不羈青絲，不得不承認人美的話，一舉一動都是風景，可還是有功力稍淺的小師弟忍不住凍得打起了噴嚏！果然風度也是需要本錢的啊……

但是為了天下第一莊的千秋大業，他們豁出去了！“總之大師兄你是當今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選！請你一定要參加華山論劍，爭下盟主之位啊！”

不知由哪個師弟帶頭，眾人整齊的在藺怡風面前跪了一片，望著他們殷切的目光，藺怡風呆了呆隨即縱聲朗笑：“哈～哈～哈～原來如此……如果我說不呢？”話鋒急轉，藺怡風饒有趣味的白了他們一眼，涼涼地諷刺道：“武林盟主有什麼好當的？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再怎麼求我也不要！”“大師兄～”眾師弟不肯死心拿出精衛填海的韌性說道：“當武林盟主就可以號令天下群雄啊！”

“………我號令天下群雄做什麼？”不感興趣地翻了個白眼，藺怡風換了個姿勢靠坐在長椅上：“如果是打架的話，我一個人也可以打得過。”何苦到哪裡還要帶著一群看戲的小角色呢？　　　　

“大、大師兄……當了武林盟主的話，可以光耀我派師門——”

“我們都叫天下第一莊了，你們還不知足啊！”

“當了武林盟主就有美人投懷送抱——”

“哦？你們找出幾個比我漂亮的女人再說吧！”

“當了武林盟主就可以隨意出入各派禁地，飽覽九派七宗的典籍——”

“那和我現在有什麼不同？不必拘泥於形式啦！”

“當了武林盟主，江湖就會奉大師兄你為武功天下第一了！”

“就算不當武林盟主，我武功天下無敵的地位也不會改變啊！”　

“…………”深深吸了一口氣，被藺怡風遊刃有餘，駁得體無完膚的眾人，終於徹底絕望了：“至少當了武林盟主，大師兄你的名字會被大家銘刻在心嘛！”　　　　　　　　　　　　　　　　　

“那個啊……”淡淡一笑，似乎看到別人氣急敗壞的模樣就會開心似的，藺怡風瀟灑的甩袖而起，身形微晃間，猶如一縷清風，穿過重重阻礙，飄到了門扉處，撫欄回首，抿唇一笑：“放心吧！我就算化成灰，你們也能認出來，不是嗎？哈哈～哈哈～”

“大師兄！”如果不是指望藺怡風替天下第一莊奪到武林盟主的寶座，眾人早就不顧一切的衝上去新仇舊恨一起算了，可惜眼前的男子再怎麼風流隨性任意妄為，對方無人能敵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所以在心裏不約而同的腹誹完畢後，大家還是很有默契的追了上去，大有不說服藺怡風就勢不甘休的趨勢。　

藺怡風見狀，姣好的柳眉輕輕一蹙，足尖點地伴著一聲暢快的淺笑，那道青藍色的身影消失在京城天下第一莊的高牆之外。　　

只留下滿地還在磨牙的同門師弟……“大～師～兄～你再考慮一下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