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新的世界(完)
末世的第十二年,這個世界的大部分地方還是被喪屍肆虐,但是北緯三十度的消息卻已經漸漸傳開了,消息不是從美國漏出去的,而是中國以高價賣給了英法等國,氣人的是北緯三十度根本就不經過英法境内。
而原本以爲獨享這個秘密的美國更是被氣得跳腳。
中國清除本源之樹的舉動不僅有利于本國,對于處于中國北方的俄羅斯、蒙古和南方的泰國、老撾等也是有利的,免不得北京方是要讨點利益來的,所以這個消息再要瞞下去也是瞞不住,中國做起事來的效率比美國要快得多了。
沈遲記得就在這兩年美國和中國有了來往之後,隻聽說美國的喪屍狀況要比中國好上一些,卻也沒好到哪裏去,看來美國的秘密計劃進展十分緩慢。
可如今,中國已經幾乎清除了中國境内北緯三十度線上的輻射源。
既然找到了辦法,何必再讓國人多遭受一天的苦難,所以他們的動作才會這樣快。
不得不說人類休養生息的本事是相當強的,這才過了多少時間,很多城市已經有了新興氣象,當普通人被從安全區放出來之後,再也不需要仰人鼻息,再也不需要躲着苟延殘喘,中國人向來有吃苦耐勞的傳統,雖然大部分人被後來的安逸生活改變,但這十幾年的末世又給了他們足夠的教訓,尤其是一些在末世裏長大的年輕人,建設起新家園時就格外拼命。
越是辛苦的年月,越是能夠促使人的成長,沈遲每每看到不過十歲左右的孩子一臉穩重懂事,就覺得有些感歎,少年強則國強,而這一代的年輕人遠比他想象中還要強,他們肯吃苦肯做事,一個個都如此早熟,等到新的學校建起來了,那一雙雙如饑似渴的眼睛告訴他,往後的幾十年裏,都不用再擔心什麽,國家的未來是與這末世截然相反的光明。
和美國基本以城鎮家庭爲單位由大人來保護孩子不同,中國的安全區是聚居的,使得這些孩子們通人情,知世故,很多孩子小小年紀就要爲了養活自己奔波,到末世過去,他們自然也就狠得起笑得來,學習起來可以不要命,如海綿一樣吸收着知識,他們見了經曆了太多的苦難,比美國那些由拿着槍的父母保護的孩子要更強上幾分。
破敗的城市被翻新,重新被整理出寬闊幹淨的街道,很多房屋收拾一下就還可以住,裏裏外外打掃幹淨就行了,隻是昔日熙熙攘攘的城市如今卻顯得空落落的。
十幾億的人口,如今隻剩下了三億都不到的幸存者,這個數字如何不讓人心酸。
末世最開始爆發的那兩年,就銳減了一半的人口,後來這些年裏已經漸漸好了許多,可是損失仍然是慘重的,喪屍如同蔓延的瘟疫,很難遏制,也難怪那些研究所中的人會走了偏門妄圖人造異能者,普通人在面對喪屍的時候,是太吃力了,稍稍沾上一點劃破皮膚就會感染。
沈遲坐在一家新開的咖啡店裏,看着玻璃落地窗外的溫暖陽光,面前一杯咖啡彌漫着濃郁的咖啡香。
他其實并不那麽愛喝咖啡,隻是這咖啡香很久沒有聞到了,他站在店門外不知不覺就走了進來。
哪怕輻射源被清除,這糟糕的天氣卻不會那麽快恢複過來,現在的地球仍然有着漫長的冬天和夏天,見陽光的日子也不多,但總比當初天氣糟糕還有喪屍肆虐的日子要好得多了,現在的人們都很知足,像這個新建立起的城市就有近一半的綠化,反正人口少了,城市也沒那麽擁擠。
說起來,現在的城市建設,土系異能者和木系異能者還有水系異能者真是派上了大用場,比如沈流木,這半個城市的綠化都出自他的手筆,單單拿傭金就拿得手軟。本源之樹毀了,人類不會再屍化,喪屍被消滅殆盡,元晶也随之漸漸消亡,想起現在黑市上貴得離譜的元晶價格,沈遲端起杯子,掩住嘲諷的笑。
他的背包裏還有大把的元晶,也許存儲量比國家那裏的還要多一些,他的技能通過這些日子已經全部變爲他自己的本事了,殺起喪屍的效率十二分得高,在清除喪屍的後期計劃之中他是立了大功的,這些元晶很多就是從這裏來。
沈遲對力量其實沒有那麽大的追求,上輩子曾經把晉級的機會都留給别人,這輩子從不懈怠也不過是沒有安全感罷了,他從沒有想過淩駕于衆人之上做天下第一,當站在本源之樹樹下時,他也想過是不是折一支樹枝放到背包裏,這樣自己是不是可以一直變強下去?
想想卻還是沒有做。
放在背包裏的東西對他沒有用,必須要拿出來才行,萬一他在什麽地方拿出來了那個地方附近剛好有死去的人呢?那豈不是又要鬧出一個喪屍來,何必呢,這麽些日子下來,他的能力已經強過其他異能者太多了,現在有哪個還敢惹他?
原本是沒有自信,現在是有了,哪怕是洩露了身份,北京那些人不是還是對他客客氣氣的麽。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浮雲了,困不住他殺不了他,他卻有一擊必殺的本事,誰都攔不了他百發百中的穿雲之箭和叫人肉消骨溶的可怖毒術。
唐門沈遲,如今誰敢不敬上三分!
隻是在他的脖子上戴着一個指節大小的玻璃瓶子,瓶子裏仿佛有流金閃爍,美麗極了,這不是旁的東西,是本源之樹那細碎的美麗小花,他摘下來放在瓶子裏,卻發現它們不知道爲什麽永不枯萎,永遠這樣好看,他就做了四個,他、沈流木、紀嘉和明月一人一個,也許,這便是本源之樹最後能留在世上的東西了。
咖啡店的門被推開,叮鈴鈴的鈴铛聲悅耳動聽。
那幾個正擠在一塊兒說悄悄話的姑娘頓時靜了一靜。
“沈遲!”
沈遲擡頭,看到了擡腿走過來的沈流木。
已經快二十歲的沈流木瞧着已經完全是個青年了,嗯,怎麽看卻還是個美青年,怪不得這些個小姑娘立刻安靜了一會兒呢,她們以爲自己聽不到,卻不知道自己的聽力遠不是普通人可比,将她們花癡自己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這不,這會兒又開始狂熱讨論了,當然讨論的對象是沈流木。
不過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可愛,早兩年偶爾還叫他爸爸——呃,雖然最多是在床上的時候……現在已經徹底不叫了,他甚至已經習慣了叫他的名字。
也好,現在二十歲的沈流木如果再叫看着頂多二十四五的沈遲“爸爸”,估計會驚落一地的眼睛。
這麽多年以來,沈遲半點兒沒變,連皺紋都沒出現一條。
沒過多久,沈遲的視線裏就出現了穿着一身白裙的紀嘉,十八九歲的她正是花開絢爛的年紀,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水靈,而站在她身旁的明月高挑修長、面如冠玉,也是一副好相貌,這麽并肩走來,隻看着就是一種享受,單以長相論是十二分的登對。
一進來紀嘉仍然溫溫柔柔地叫了聲:“沈叔叔。”
沈遲滿意地點點頭,看人家嘉嘉多乖啊!哪怕長成了大姑娘,叫人的時候從來不含糊。
沈流木原本情緒還算不錯,但當明月掏出那兩本紅本子炫耀似的擺在桌上時,沈流木的嘴角就耷拉下來了。
這年頭人口銳減,早沒有什麽計劃生育了,紀嘉才十八歲半,就能領到了結婚證,明月得意洋洋,從今天開始,紀嘉就正式是他的小媳婦兒了!
本來吧,這倆孩子沒有親友,結婚的事和沈遲說一聲就也過去了,沈遲看着這兩本紅豔豔的本子倒是驚喜了一下,真心真意地說:“恭喜了,明月,嘉嘉以後就交給你了,可不許欺負嘉嘉。”
“那當然!”明月挺了挺胸說。
紀嘉笑了起來,全無一點羞澀,她和明月太熟了好不好,要羞澀也羞澀不起來啊,“放心吧沈叔叔,他哪裏敢欺負我。”
……是啊,紀嘉的武力值可不比明月低,再加上她無所不在的木偶軍團,想要瞞過她找個三兒什麽的這是比登天還難吧!
“明家的事怎麽說?”沈遲忽然問。
明月那張冰山臉上好不容易露出的微笑就淡了下來,“能怎麽說,他們在我心裏遠比不上我師父,當然也比不上沈叔叔你和嘉嘉。”
沈遲歎了口氣,其實原本明月的關系和明家并不會變得這麽糟糕,明瑞對認回這個兒子相當有誠意——沒錯,明月确實是他的兒子,奈何他有一個豬隊友,明澤還在的時候,明瑞的現任妻子給他訂下了自己的姨侄女,這位叫明瑞姨夫的姑娘也是軍區大院出生,好歹不歹也是個異能者,雖然隻有三階,當年明澤和她訂婚,她甚至不太看得上明澤,畢竟她知道明澤就是個撿來的孤兒,哪知道明澤居然死了,而明月第一次去明家,這位養在明家的大小姐一眼就看上明月了!
再怎麽說,明月這張皮相絕對是上上等,比明澤要俊美多了。
原本明瑞沒有多少叫自個兒親生兒子娶這位姨侄女的意思,當年明澤和她訂婚明瑞就有些不置可否,隻是他妻子說通了明澤,明瑞也就隻能答應,雖然他知道明澤多半也隻是感念她的恩情沒法拒絕而已,所以這會兒明月表露了對她的厭惡——
沒錯,明月這個心肝都黑透的别以爲他對會讨厭的人有什麽好臉色。
明瑞也就想作罷了,哪裏知道這位表小姐聽說了紀嘉,居然膽大包天到趁着明瑞叫明月過去的時候找了一群人對紀嘉動手,下的是死手,相當惡毒而且嚣張,隻是,紀嘉是什麽人,現在可是七階的異能者!這位表小姐拍馬都趕不上好嗎?這不情報資源不夠詳盡的表小姐擡擡手就被滅了,完全是找上門來被虐的,非但紀嘉沒傷到,這件事還完全踩到了明月的逆鱗!
因此不僅這位表小姐倒了大黴,直接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就是明瑞也受到了遷怒,沈遲瞧着明月短期内是絕對不想認回明瑞這個父親的。畢竟明月不是在明家長大的,對這個陌生的父親本來就沒什麽感情。
你看,結婚都沒通知父親什麽的……
“沈遲,我們也結婚吧!”
沈遲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随即瞪着沈流木,“你說什麽?”
“我們結婚!”
“别開玩笑了!男人和男人怎麽結婚!”
“怎麽就不可以了!”
沈遲頓了頓,這才想起在末世裏長大的沈流木倒還真沒有男人和男人不能結婚的概念……“至少現在還不可以。”
“聶平說了,同性婚姻草案已經出來了——”
“你之前去找他就是爲了打聽這個?”
“所以我們也結婚吧沈遲。”
沈遲看着沈流木認真的面容,一時噎住,居然說不出反駁的話。
紀嘉和明月臉上卻沒有多少驚訝,如果朝夕相處下來這麽久還看不出什麽的話,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沈遲——”沈流木叫着他的名字,“我們結婚,然後去旅行好不好?”
“旅行嗎?我們也要一起去。”紀嘉笑了起來,不顧沈流木瞪着她的眼神,“有我在不是會方便許多嘛。”
明月撐着下颚,“從哪裏出發好呢?”
沈流木臉色這才好了些,沒錯,帶着紀嘉是方便點,才開始加入讨論,“之前我們往海上走的,這次不如往西走?”
沈遲:“……”
這倒是沒錯,但是,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啊,他什麽時候答應沈流木要結婚了!
有聶平在上層那個圈子裏,而他和徐夢之自從去神農架之後才複合,眼見着他看徐夢之的眼神一次比一次深,上次徐夢之同那個助教姑娘頭碰頭說了好一會兒話,他甚至還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你在研究院裏都是這樣和你的助教們說話的?”
全然不像是聶平平日裏的脾氣,所以,通過同性婚姻草案應該也是早晚的事吧?
沈遲眯起眼睛,落地窗外陽光燦爛,這一刻,聽着三個他一手養大的孩子讨論着往哪裏走,要去看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頓時微微笑了起來。
這是末世之後他一直盼望的日子。
叮鈴鈴,咖啡店挂在門口的風鈴又一次響起,鼻端都是濃郁的咖啡香氣,舒緩的音樂萦繞在耳邊。
時光安甯,歲月靜好。
這一世,沒有背叛,沒有痛苦和悲傷。
這一世,他覺得自己很幸福。
他的心就隻有這麽大,所以他很滿足。
如此便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