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別
重容掩著鼻子站在房門外,讓他站在這滿是凡人污濁氣息的客棧上已經很讓他煩躁,更別說那些因為看不見他而從他身邊走來走去的凡夫俗子時刻會撞上他的身體了。
「你快一點!」終於無法忍受地叫出了聲,重容快速地側過身,閃過一個眼見就要撞上自己的大漢。
「受不了就進來啊。」屋裏傳來涵光的聲音,「真不明白,你幹嘛非要站在門外。」
重容窘了窘,他總不能說是因為在這間屋子裏還殘留著重華與人歡好之後的淫糜氣味讓他渾身不自在吧。那麼說,涵光說不定會以為他跟重華之間有什麼難言之秘。
重容頭疼萬分,只希望涵光的動作可以快一點,好讓他儘早離開。
等了一會兒,屋裏沒了聲響,重容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是讓他們來這裏查看一下情況,眼睛一掃就可以的事,有必要等這麼久的時間嗎?心裏有些疑惑,於是重容將頭探了進去。
房間裏乾淨整潔,明亮通透,隱隱有結界的氣息,那應該是他們不讓凡人隨便出入做的法術。涵光站在床頭,手裏拿著一根布條蹙著眉發怔,似乎在猶豫什麼。
身後被撞了一下,重容一個不小心,人已經被撞進了屋,回頭一看,正是剛剛差點撞到自己的大漢,手裏拎著一個大包袱從另一頭的房間出來,自己沒注意,被他撞上了。
「娘個腿的,這裏有啥玩意兒?」撞了人的大漢看著空空蕩蕩的木廊也有些迷茫,不過粗枝大葉的大漢也只是困惑地撓了撓頭,站在原地呆了呆,然後拎著包袱就走了。
重容鐵青的臉色在看到涵光一臉的竊笑之後更加青了。
「不去教訓一下那個人?」涵光下巴指向門外。
重容有些悻悻地撣撣衣服,語氣不善地回答:「我豈能與一介凡夫計較。再說,他看不見我,也不能怪人家。」
涵光的眼神閃動了一下,但很快垂下的眼簾將目中的光采給遮了去。
「大人,先來看一下這個。」
重容遲疑了一下,走到涵光的身邊。白色的布條上,暗紅的字跡清秀但有些潦草,看起來似是寫得很倉促。
「那個人留下的?」重容將布條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皺起了眉。
「應該是。」涵光摸了摸看起來像是血跡留下的字,「我在床底發現的,可能是那幾個鶴童將陛下移走時從陛下身上掉落到了地上。他們都沒發覺。」
「你想怎麼辦?」重容抬起了頭。
「陛下這次離開實在太久,王城裏的文書堆積如山。」涵光眯起了雙眼,看著重容,「你說,那人回來之後,陛下會怎麼辦?」
怎麼辦?重容摸著下巴想起了重華過於陰狠的眼神。
「不知道皇兄會不會氣得一掌打死人家。」重容歎了一口氣,「你說,我兄長是不是真地陷進去了?」
涵光想了想,微微點了點頭。
「不過這血的味道,大人想必也聞出來了。」
重容默然。
「龍族之血。」涵光頓了頓接著說,「龍族一向孤立獨行,從不與外族結親。如果陛下的情人真的是個龍族,這次可是有些麻煩。」
重容點了點頭。龍族不與外族通婚,龍族當年為了這個族規而生亂的事六界的上層都知道。一向孤傲慣的龍族若是發現自己的族人與妖帝有染,說不定會成為龍界與妖界絕交的一個理由。
「陛下能看得上的,絕不會是一個簡單的龍族。」涵光歪著頭,目光灼灼,「我想留下來看一看,陛下的情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重容一皺眉,這麼一來,他豈非又要在這裏耗上幾天?
「不然,」涵光想了想,「大人先回去複命。至於這個留信……」涵光抖抖手上的布條,「請大人先別跟陛下說。」
重容目光一凜,看著涵光。
涵光苦笑一聲說:「大人,您還想陛下離家多久?而且,若此人真的對我們妖界不利,那我們也只能讓陛下跟他分了。」
重容沉默了很久,對涵光說:「你自己小心。」
涵光燦然一笑:「放心,我只是一旁看看,不出露臉。只要我想躲起來,還沒什麼人能把我找出來。」
等了第一天,沒有人來;
第二天,依舊沒有;
第三天的黃昏,涵光很慎重地開始考慮要不要走。實話說,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個完全陌生的異界待著,真的是件很難受的事情。
或許,這個人是個騙子?涵光看著手裏的布條微微搖了搖頭。
龍族是個驕傲自大的種族,就算陛下手中的寶物再珍奇,他們也不會屑於用感情和身體靠欺騙去獲得。手上的布條搖來晃去,涵光看著天邊那輪閃著桔紅色光芒顯得極其柔和的太陽想,或許,那個人出了什麼事了吧。
目光黯淡了下來,涵光是真的很想見到那個能讓從來聲色不動的男人情緒失控的人。
或許,見不到了。
涵光苦笑了一聲。白晰得近乎透明的皮膚在夕陽的映照下生出一抹紅暈。
現在還沒有回來,或許就回不來了。不知道名字,不知道長相,也不知道他現在何方。也好,剛剛才開始的時候,斷起來或許還比較容易些。涵光攤開了手,白色的布條在桔色的陽光中漸漸消失,融於空氣之中,不見絲毫蹤影。
拍拍手,涵光站起身來。好幾天了,小樓一定又在跳腳著急,而重容……不知想到什麼,涵光微微笑了起來,眼中也有光芒閃耀。
人界的陽光一樣美好,只是如果身邊沒有了夥伴,再美好的景致也不屬於他。
涵光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紅色的晚霞之中,他沒能看到,推開房門,神色匆忙的海青。
時間比他設想得要長了許多。他用盡了全力,甚至還讓辛淮也耗了大半靈力,也花了整整三天時間才讓洛寂醒過來。來不及跟洛寂多說幾句話,只是將恢復了人形還很虛弱的洛寂塞到辛淮的懷裏,然後半威脅地扔了一句:我還不想那麼早有孩子,所以你們以後千萬不要再把你們的寶貝兒子扔給我,想也別想。然後拋下一頭霧水的洛寂飛奔著離開。
焦慮像火一樣烤著海青的心,他不停地在想,見到了重華之後,第一句該說什麼?
對不起?還是直接把他撲倒在床上?這麼想的時候,海青忍不住紅了紅臉頰,但心裏卻在焦慮之中摻入了一絲甜意。見了重華之後,好好地道歉,然後再想辦法進入縹緲峰,幫他找一顆更大更純更好的九天玄金砂吧。
於是在落日餘暉之中,海青推開了房門。
空氣中靜靜地浮著細小的灰塵,被從窗格刺入的陽光染成了金紅。床上的薄被疊得整整齊齊,桌面上隱隱有一層薄灰。海青走到桌前,伸指在桌面上輕輕擦了擦,鮮明的印跡立刻顯現出來。
腦子轟地一聲炸開,心中想好的種種語言全都化為了飛灰,只有滿滿的疑惑和慌張。狹小的房間一目了然,靠著牆的大床,靠著窗的桌椅,貼在門邊的小小櫥櫃。海青有些踉蹌地坐到床上,觸手一片冰冷,仿佛前些日的溫存和張狂只存於夢中一般。
「重華?重華!」海青在客棧的四周奔跑著,呼喊著,可是回答他的只有行色匆匆的行人,熱氣騰騰的炊煙和紛雜混亂的叫賣人聲。
海青不知道是何時回的房間,怔怔地坐在床上很久之後,他才漸漸清醒過來,抬頭看了一下窗外,天邊已經泛起了微明。他可以看見蒼白的月亮在微明天光之中特別黯淡的影子。
或許重華只是有事先離開了?深深吸了一口氣,海青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對於回來見不到重華而有些失態的行為海青覺得有些難堪。那個男人對自己的影響力顯然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大了許多。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一下,啪啪兩聲響之後,海青突然跳了起來。
迷霧之林,怎麼會遺漏那個地方?海青立刻用飛的,向迷霧之林沖了過去。
或許,重華在那裏等著自己。這麼想著,胸口立刻火燒火燎地熱了起來,讓他呼吸難受,四肢發麻。
迷霧之林一如從前,被濃濃的霧氣籠罩著,陰暗的深處就像張開巨口的怪獸,似乎要吞噬一切。林中的小湖還是一片死寂,暗色的湖水波瀾不驚。
海青捂著有些發痛的胸口,坐在小湖邊發怔。這裏,沒有一點他的氣息。
他就這麼丟棄了自己,也丟棄了盟誓。
攤開身體,躺在滿是晨露的潮濕草地上,海青靜靜地看著灰色的天空。天,漸漸地亮了起來。
海青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間睡著的,漫長而無止境。驚叫著醒來,發覺身上的衣袍已經被露水浸透,寒意一點一點浸蝕了他的內腑。究竟是什麼夢境他已記不太清,只是深深的疲憊和無盡的空虛。
抱著屈起的膝蓋,海青在想,自己離開的這幾天,重華是不是也會這樣的想他?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他應該是看過自己的留信的。而不像現在的自己,重華是生是死,在哪處做什麼都完全不知道。
耳中傳來一點細微的響聲,豎耳細聽,卻發現聲音出於自己。那是顫抖的齒牙互相撞擊的聲音。
頭腦稍稍清醒了些,海青突然想起,若是此刻重華回了客棧,見不到自己該怎麼辦?於是他又像個受了驚的兔子一樣跳起,沖回了客棧。
那一天,熱鬧的小鎮下起了纏綿不盡的細雨,就像情人的眼淚,流也流不盡。
接下的一年裏,陰雲一直籠罩在小鎮的上方,時斷時續的雨,永無止盡。田裏的莊稼被雨水泡的爛了根,洗好的衣服也沒有可以晾乾的時候。漸漸的,小鎮的住戶越來越少,行走的客商被這個常年有雨的小鎮是被妖魔所占這種傳聞嚇得取道別處。
人聲不再,只有斷斷續續的雨,下個沒完。
一年……
兩年……
很多年……
涵光再次來到小鎮上只是一時的興起。他跟自己說,正好順路,順道人界去看一看。
涵光從來不知道,一個人族的城鎮可以在短短七八十年間變成這樣。他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昔日繁華,有些喧鬧的小鎮。淅淅瀝瀝的雨打在雜草叢生的街道上,房屋東倒西歪著,潮濕的小鎮裏,一片死寂,連只老鼠也看不到。
涵光提著衣角,小心翼翼地穿過幾乎無處下腳的街道,一陣陣地心驚。沒來由的,他覺得這裏的變化似乎跟自己當年的某個決定有關。
那間客棧的招牌半掛在門楣上,木質的牌匾已經被水泡得滿是裂痕,朱漆也斑駁著掉了大半,幾乎看不出本來的字跡。涵光本想進去,但看著那已經腐敗的房梁、被潮氣洇成的灰泥和歪斜的木梯還是打消了主意。輕飄飄地飛起,憑著記憶,涵光飛進了他曾經去過的那間房屋。
屋裏與外界完全不同,乾燥、整潔。雖是白天,桌上的蠟燭卻還亮著,紅著的燭淚蜿蜒地爬滿了銅制的燭臺。
這裏有人在住?涵光的心猛地一抽。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人。蜷在床角,一身有些破敗的青衣。他的頭髮很長,披散在床頭,直垂到地面,只是,一動不動地,好像死了一樣。
涵光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輕手碰了碰那人的身體。溫的,軟的。不知為何,涵光長出了一口氣,輕輕將他的身體翻轉了過來。
那是醉眠的氣息。被人下了咒。看了看那人的面容,涵光輕輕蹙起眉尖,或許,那個下了咒的就是他自己。
清秀端麗的五官,就算是面容憔悴也一樣看著讓人心動。深陷的眼窩四周隱隱發青,看來很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是受不了了,才會給自己下醉眠之咒吧。灑光輕歎了一聲,坐在了他的身邊。
只是,陛下他好不容易從傷心憤怒之中解脫出來,再次將人送到他面前,會不會有不妥之處?涵光坐在床上糾結了半天。
「重……華……」緊閉著雙眼的那人口中低低地吐出了讓涵光嚇了一跳的名字。
再三確認他還睡著,涵光輕拍著胸口蹲在了床邊。
入眼的,是他那頭如瀑的長髮,烏黑發亮。亮的,是摻雜其中的幾根銀髮。涵光心裏又是一縮,不知道為什麼,心裏有些難過。
這死氣沉沉的小鎮,莫非是因為這個龍族的悲傷而變成水澤之地的嗎?灑光回頭看了床上沉睡的人一眼,想了想,終於還是消去了自己的身影。
坐在離小鎮不遠的山坡上,涵光的目光沒有離開過客棧的方向。太陽西沉之際,那小鎮之中隱隱傳來了呼喊聲。
「重華……是你回來了嗎?為什麼不出來見我?重華……重華!」
久久回蕩的聲音清亮而悠長,一個字一個字仿佛敲在人心上那樣沉痛,那是滿懷著希望卻又混和著絕望的喊聲。涵光突然捂住了耳朵。
太陽終於掙扎著完全落下時,涵光看見了一條青色的巨龍身影,蜿蜒著破空而上,一瞬間,風起雲湧,大雨滂沱。
實在無法忍受,涵光跳起身,捂著耳朵就跑。
幾乎是用逃的回到了妖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重容。
「我錯了,我做錯了!」他抓著重容的袖子,面色蒼白,語無倫次,直到重容輕拍著他的後背讓他冷靜下來。
「怎麼了?」重容把涵光按在了椅子上,「慢慢說。」
涵光喘了半天,再次拉住了重容的手。
「記得以前我們在人間界的事嗎?」
重容略皺了皺眉,點了點頭。
「我在人間界獨自待了三天。」涵光沉默了。那三天,令人窒悶的孤獨。
「那個小鎮,已經沒有人了,別說是人,連只貓狗也沒有。」涵光的身體微微發顫,握著重容的手也更加緊,「他一個人,在那裏,孤孤零零的,過了不知道多少年。」
重容拍了拍他的手,和聲道:「涵光,你到底在說什麼?說誰?」
「那個……讓陛下魂牽夢縈的龍族。」
柔和的臉頓時變得僵硬起來。
「他沒有拋下陛下,他一直在那裏等著。你沒看到……看到你也會不忍心……」涵光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我應該再多待幾天,等到他回來。我卻……毀了他留給陛下的信……還跟你們一起努力讓陛下忘了他!」
重容的手僵硬著拍了拍涵光的後背。
「別哭了。」
「如果讓我一個人在那個人間的廢墟裏待七八十年……我會瘋的。」涵光靠著重容的懷裏喃喃地說,「說不定,他已經瘋了。」
「別太自責。或許,這一切都是天命。」重容沉聲說道。
天命……不知道為了什麼,涵光的身體一震,不再說話了。
「涵光?你怎麼了?」覺察到涵光的異狀,重容出聲問他。
涵光沉默著搖了搖頭,雙眼看著重容,過了半晌,突然說:「我還是放不下那個人,我想去看看他。」
去看一個發狂的龍族並非是個好主意,但是看著涵光目中的堅持和請求,重容還是心軟了一下。
「我陪你去吧。」
涵光用力捏住了重容的手。「謝謝你,重容大人!」
重容不覺苦笑了一聲,過了這麼多年,涵光還是只肯叫他一聲大人。
再次回到小鎮,雨已經停了,不過天空上如鉛的烏雲還是沉沉地壓著,讓人胸悶得透不過氣來。找遍了小鎮的每個角落,兩人都沒有見到那人的蹤影。在涵光的堅持下,重容又陪著他在鎮裏等了幾天。
沉厚的雲漸漸散開,耀目的陽光穿透了雲層,將溫暖帶進了小鎮的每一處角落。看著天空的變化,重容對涵光說,龍已經走了,這裏應該不會再有人來了。
將涵光拖走之後,重容再三跟他囑咐。
「這件事,就此結束。或許那人已經想明白,絕望了,所以回去了他的家鄉。」
「重華已經快要忘記了,你不要再去他的面前說任何關於這個人的話。」重容微歎著氣撥開擋在涵光面前的長髮,「就當他,已經死了吧。」
「但是……」涵光咬著唇,有些不甘。
「就算以後他們再有機會碰面……」重容看著金色陽光包圍下的小鎮廢墟,突然有一股強烈的無力感襲上心頭,「妖族與龍族也無法通婚,他一定會不惜為了他,與龍界為敵的。」
「好可憐……」
重容拉著涵光的手。
「走吧,很多事,不是我們怎麼想就會怎麼樣的。如果有緣,無論我們怎麼努力,他們都會在一起。」
「真的?」
「真的。」
涵光抬起眼,金色的陽光映在重容的臉上。一向嚴謹淡漠的表情被一圈金色的光暈籠罩著,威嚴中透出了一股暖意。這麼溫柔的表情,是只有他們可以看到的。看著重容的臉,心再一次不聽話地亂跳起來。
混亂,太混亂了。在重容看不見的陰影處,涵光的唇角揚起了一抹苦笑。
海青的確走了,在被洛寂找到,大罵了一通之後,洛寂和辛淮兩人將他一起拖走的。洛寂的傷很重,過了這麼多年,也並沒有好完全。被洛寂掐著脖子罵了一通混蛋、傻瓜之類的話,海青也沒力氣反抗。
他只是不想離開。雖然這裏空無一物,空無一人。但這裏畢竟有著他和重華一起生活過的回憶。
「真是不可救藥!」洛寂漂亮的眉毛豎著,手指點著海青的額頭,恨不得把那裏戳一個洞出來,「如果他要回來,早幾十年就回來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人都發黴了!」抬手一個水瀑,將海青澆得透濕,「清醒一點,你那個他不會回來了!」
海青愣愣地看著他,突然抱著洛寂哭了起來。
「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將他忘了吧!」洛寂用手輕撫著海青的後背,放柔了聲音,「你還有漫長的未來,總有一天,會找到一個合適自己的。」
海青搖了搖頭。
「也是。」洛寂歪著頭想了想道,「你這麼木頭的個性,一根筋通到底的,哪容易變。」說著笑了笑,將海青的臉捧著,將他臉上的淚痕擦幹,「行了,別跟自己過不去了。來,打起精神來。一個人過也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兒。沒遇到他之前,你不是一直這麼過來的嗎?」
海青遲疑著看著洛寂的臉,輕輕點了點頭。
「這裏,留著你的回憶,想他的時候,就過來看看,但是我警告你,不可以天天過來,」洛寂皺著清俊的臉,捏住了海青的鼻子,「要是我發現你不聽話,我可是會像以前那樣把你褲子脫了打屁股的哦!」
海青被洛寂突然幼年化的聲音給逗得笑了一下,說:「嗯,我知道了,不過洛哥,我現在不是小孩子了,你沒那麼容易再像以前那樣有機會打我的屁股!」
洛寂手一揚,作勢就要去打,口中說:「沒機會?哼,你再大在我眼裏也是個還沒長角的小龍,看我怎麼打!」
辛准站在一邊雙手抱胸,一雙眼只盯著洛寂看。
「你們,沒事了嗎?」海青看了看兩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視線中只有二人會懂的感情和默契讓海青看了心裏發痛。
「特赦了。洛恢復了爵位。」辛淮點了點頭,「接到赦令的那一天,他就出來找你。」
「洛哥!」海青有些吃驚地看著洛寂,有了赦令,不是應該第一時間去見魔界的辛甘嗎?怎麼會?
「你救了他,我們對你有責任!」似是看出了海青疑慮,辛淮將手攬在了洛寂的腰上,「辛甘有我的舊識照顧,他過得應該很好。可是你……」
洛寂肘擊了一下辛淮不讓他說,只是拉著海青說:「別說這些了,龍越也一直很掛念你,只是皇兄現在不怎麼管事,龍越實在脫不開身,我們一起回家去。」
回家去……海青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看著海青臉上的表情,洛寂不由得歎了一聲。
癡兒。
辛淮捏了捏他的手,你又何嘗不是!
長袖飛舞,海青緩緩倒在洛寂懷裏,身體化成一條尺許長的小青龍,被洛寂袖入懷中。
走吧。
辛甘呢?
他也不能永遠在我們的懷裏成長,難得的機會,讓他,好好地努力學習一個人長大吧。
你還真捨得!
不是舍不捨得的問題。龍族,都要這麼成長。
……我不會放你一個人的。
我知道!
回去吧,回我們的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