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這天晚上,滿城都在找梁宰平。尋人啟事上,巨額酬金閃閃發亮,弄得滿城百姓都在有意無意注意身邊的陌生人,比通緝案犯更警惕。
饒是這種陣勢,找到梁宰平,也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了。
門口保安打電話進來說,梁宰平在門衛治安崗裡。梁悅拖鞋差點跑掉了,一口氣跑到治安崗,見到安靜坐著的人,撲上去抱了個滿懷。
“你跑哪兒去了?!”外人面前,多委屈都忍了眼淚了。
梁宰平依舊是茫然模樣,除了有些睏倦,衣著打扮一點兒沒有變化,乾乾淨淨一張灰白的臉。
梁悅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沒有任何損傷,他鬆了一口氣:“誰送來的?!”
保安說:“沒看清楚,我一回頭,就見他在門口站著呢。”
梁悅走到外面看,空無一人,心裡一絲疑惑為何有人如此純善連那麼一大筆酬金都不要,但沒工夫多想這些,轉身看著父親,捧著他的臉仔細看,懸了十來個鐘頭的心終於慢慢的落回到原處。
他牽著梁宰平的手回到家,把尋人啟事停了,又打電話給刑墨雷說人找到了,跟其他人也說一聲。
刑墨雷執意要看到人,梁悅無奈,只能答應他來。
保姆放好了洗澡水,讓父子倆獨處。
梁悅穿了條小內褲,把梁宰平脫光了,摁在浴缸裡,倒了洗發水給他搓頭髮。慌亂狂跳的心臟此刻像是臨睡一樣安穩。
他跟梁宰平長相有點兒像,但頭髮的質感完全不像,梁宰平出事前一直是平頭板寸,發質粗硬扎手,可他的頭髮一直就是細細軟軟的貼在面頰邊,沒什麼氣勢。
“你跑哪裡去了?”就這麼能切切實實摸到他,心裡的委屈才全數倒了出來:“我不是故意要罵你,對不起,我只是……”只是什麼?五味陳雜。
泡沫流進了梁宰平的眼睛,他不適的揉,梁悅拉開他的手,小心幫他擦乾淨了,抱著他的脖子,臉貼在他的頭髮上,無聲哭泣。
刑家父子在客廳等了幾分鐘,手裡一杯檸檬茶還沒喝完,就見梁悅父子從樓梯下來,梁悅走前面,梁宰平跟在後面。剛洗過澡,頭髮都還在滴水。
刑少駒站起來微微鞠了一下躬:“梁叔叔。”
梁宰平看著他,彷彿靈魂出竅一樣。
刑墨雷一看便明了,嘆了口氣,有些疲憊的揉眉心:“他一直這樣嗎?”
梁悅接過保姆遞來的一碗養心粥,一勺一勺餵給梁宰平吃,說:“嗯,醒了以後一直就是這樣,我才沒有告訴你們。”
“那你打算怎麼辦?佟西言頂不了你爸的位置,這是民辦醫院。”
“……過段時間再說。”
“你不能永遠逃避,是男人,自己的責任,就要擔的起來。”
梁悅勺子一頓,說:“你們就這麼盼著我繼承他的‘遺產’?”
刑墨雷毫不客氣:“你要這樣想,證明你還沒有長大。”
梁悅迴避了話題,靜了靜,問刑少駒:“幾時上去?”
“25號。”
“哦對了,上回你要借的書,我都給你打包好了。——阿姨!到書房幫我把櫃子下面那捆書拿過來!”
保姆不一會兒便拎了過來:“是這個嗎?”
“是,你去睡吧,一會兒客人我自己送。”
保姆站了一會兒,不放心的看看梁宰平,才嘆息著去睡了。
送走刑家父子,已經快一點了。梁宰平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梁悅呆呆看了他很久,才去取了毯子來,陪他一起睡沙發。
佟西言這天睡得特別晚,撈了一本書,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看。佟早早在床尾端坐著,她已經哭完了,本來想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坐等午夜然後溜去客廳看韓片,可沒等到零點,她就坐著睡著了。
佟西言小心抱她挨著枕頭睡,瞟著窗外夜涼如水,心裡一片黯淡,舉起手機好幾次都沒能打個電話過去。那老男人不知道怎麼打算的,怎麼出去以後一個電話都不給過來。
想著想著,頭歪一邊也睡著了。
佟父佟母推門進來看,一見父女倆東倒西歪的睡著了,便打消了長談的念頭,替他們關了燈。
佟母深深嘆了一口氣,跟慈禧似的扶著老頭子的手臂回房去。
佟父說:“你不是一直擔心兒子沒人照顧,墨雷這個人毛病雖然是有,可我看得出來他靠得住,這些年你也不是沒看見,何必跟他過不去。”
佟母說:“你說得輕巧,我還不是為了咱兒子好。人言可畏啊,傳出去,他們怎麼做人!小丫頭怎麼做人!”
佟父也嘆氣,說:“飯前墨雷都跟我說了,就是想咱們能認可了就成,他都四十幾歲的人了,有身份有地位要顧及,做事不會魯莽的,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對咱兒子,他比咱還疼些呢。”
“哼,那是啊,他能不疼嗎,他那精明勁兒,老狐狸似的,西西哪是他的對手,如今這世道,一男一女領了證了都難保要散夥,何況這名不正言不順的!”
“要我說啊不盡然,你想啊,墨雷那是多精明的人,他要是真想占咱兒子便宜,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可他不,他偏偏要來跟我們討這個人,這已經說明了他的誠意嘛。”
“誠意你個鬼啊!”佟母瞪老頭子,轉個身背對他睡,說:“我看你是被他灌了迷魂湯了!”
回家路上刑少駒一直在車裡打瞌睡,刑墨雷眼角瞟到了,過紅燈的時候剎車都放慢了速度。刑少駒還是敏感的醒來,看到前面紅燈,打趣道:“果然好男人都是後期打造出來的,佟叔都把您訓練得這麼溫柔體貼了啊。”
刑墨雷點了根煙,遞他一根,坐著沒說話。
刑少駒一看父親這臉色像是不痛快,爬到前面問:“您怎麼了?”
刑墨雷說:“沒怎麼,丈母娘不讓進門。”
刑少駒啊了一聲,半晌才說:“這個我幫不了您,我也沒經驗吶……不過老話說禮多人不怪,您多去幾次,多送點兒禮,門總是能進的嘛,您怎麼也是人師父,佟叔家裡是書香門第,不會怎麼訛你的。”
刑墨雷叼著煙哼笑,手搭著方向盤開車,說:“你這不是挺有經驗?”
刑少駒摸著後腦勺笑,把煙拿到鼻子前面聞了聞,湊到父親那邊引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