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草原上的英雄?說來聽聽。”冰金色的目眸睜開,千月澈揚起上半身,隨手挑了一粒葡萄。
“是,曼羅帝國因爲占地面積廣闊,所以邊緣面對著許多小國,這些小國,被分爲兩部分,一部分他們的領土是固定的,而另一部分是可移動的,他們居無定所,也因爲如此,所以他們非常有野心,經常的騷擾邊區的安甯。
凡多蒙將軍就是常年生活在草原上,抵抗著這些部落的突襲,而這一次他的父親老伯爵逝世了,他本不準備回來,據說是陛下連下了三道聖旨才把他請回來的。”其實不是據說,而是事實,只是列羅特將話說的客氣了。
“哦?父皇很看重他?”連下三道聖旨這足以說明瞭一切。
“可移動的部落是非常危險的,草原上的軍隊都是步兵,打的是實打實的戰術,如果沒有了將軍,各方面都有限制,所以凡多蒙將軍不願意回來也是爲了國家,但是陛下念老伯爵和將軍的父子情深,定要將軍回來。”
“這樣啊……”半躺的身體一躍而起,白紗隨著清風舞動,“走,去看看讓那些女人瘋狂的男人。”
淡雅的聲音隨之出發,纖細的人影已經出了門口。
列羅特看著不禁搖了搖頭,主子這可是踏雪無痕?
御書房的大門敞開著,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千月神很少關門,只因爲千月澈踢壞門的次數實在太多,關於這一點諾傑一直在想,明明以前小殿下還是那麽小的一個人,怎麽就一腳能把門給踢壞呢。
“父皇,”千月澈朝著千月神喚道,隨後朝著御書房裏唯一的男人點了點頭,那個男人便是凡多蒙。
高大的身材非常的魁梧,粗狂的五官非常的英俊,頗有草原上男人的英雄氣概,這個男人是個英雄,是的,第一眼,千月澈感覺到,這個男人符合所有被稱爲英雄的條件。
“凡多蒙見過小殿下。”凡多蒙起來欲要行禮,千月澈上前一步制住了他的手,“將軍是爲我曼羅帝國盡忠職責,這點禮數,一概全免,千月澈替草原上的子民,謝過將軍,替邊區的安甯謝過將軍,爲曼羅帝國完整的領土謝過將軍。”
凡多蒙一頓,雖然沒有見過千月澈,但是不管是在草原還是回了帝都,聽得最多的便是小殿下如何的任性和張揚,可如今一見他終于明白何爲謠言止于智者。
哪怕眼前這個十來歲的少年是任性的,又或是張揚的,但是他有這個本錢。
凡多蒙立即豪氣道:“陛下有小殿下是千月皇室之福、是我滿羅度過之福。”也許是曼羅帝國一統天下之福,只是這句話,凡多蒙並未開口。
“哈哈……凡多蒙說的不錯。”千月神招了招手,千月澈上前,親昵的在龍椅的旁邊坐下。
這一幕在凡多蒙看來,以爲是一個寵溺兒子的父親,但是不管怎麽說,還是有些彆扭,即使帝皇再如何寵愛皇子,帝位終究是尷尬的根源,可是陛下居然……
千月神對千月澈所做的一切從來就不在意別人的看法,手輕撫著千月澈柔順的長髮:“怎麽過來了?”隨著年齡的長大,這個孩子身上每一處都越發讓他悸動。
“聽著宮女熱鬧的談話聲,澈兒有了興趣,想來看看草原上的英雄。”千月澈含笑道,同時目光看向凡多蒙,如凡多蒙這般鐵錚錚的漢子都被他調侃而戲謔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
明亮的眸底是最華麗的金色,如同聖潔的曼陀羅,不同的是,花似嬌豔的朝陽,而他的眼睛如銀華的月亮,帶著皎潔和高傲。
“小殿下謬贊了。”凡多蒙連忙低頭謙虛道。
千月澈笑而不答。
千月神同凡多蒙大概的敘舊了一番:“醫療師怎麽說?”這是針對于老伯爵的病況的。
凡多蒙搖了搖頭:“就這兩天吧。”許是看多了戰場上的生死,凡多蒙對于父親即將逝世的事實接受的很快,但是無論見的生死再多,如今即將死亡的是自己血濃于水的親人,無論他接受的再快,眼底的那一層傷感還是出賣了他。
“朕很抱歉。”千月神感歎,人的生命終究是有限的。
“不,是陛下擡愛了。”凡多蒙受寵若驚。
待凡多蒙離開後,千月澈有感而發的看著他寂寞的背影。
“怎麽了?”千月神將他抱進懷中,手一揮,御書房的門應聲關上。
“他很寂寞。”千月澈道,“那是心靈的寂寞。”人隨著年齡的上升,當曾經的宏偉願望實現的時候,自己的心靈也會隨之寂寞了起來,所以人的一生中不能沒有目標。
“他是個鐵錚錚的漢子。”千月神贊道。
翌日,伯爵府傳來了消息,老伯爵去世了。
千月神親自蒞臨,整個伯爵府素裝迎接,然而這件事並非事情的重點,就在這個感傷的時候,草原傳來的急報,雄鷹部落不知從哪裏得到了凡多蒙回帝都的消息,突然對他們攻擊了起來。
“陛下,微臣這就回草原。”父親的最後一面見上了,心願已了,如今他擔心的是草原戰士們、兄弟們的安全,他此番來的時候嚴謹,雄鷹部落不可能知道消息,除非……凡多蒙的雙眸閃過銳利的光芒。
除非,他的軍隊裏有人背叛了他。
“不成,老伯爵發喪在即,將軍若此刻離開,定會落下不孝的罪名,將軍爲曼羅帝國的邊緣奉獻了自己幾十年的光陰,朕怎能讓將軍落下這個罪名。”千月神斷然拒絕,“大夥兒倒是說說看,眼下誰願意去暫代將軍的位置?”
各軍事大臣中,各將軍不在少數,可悲的是一時之間竟然沒人回答。
因爲草原的日子太過清貧,這些過慣了帝都繁華和作樂的人,自然是不願意去的。
鴉雀無聲的殿堂上,突然一道清亮的聲音傳出:“父皇,兒臣願意去。”順著聲音,衆臣望去,對於這個喊著千月神父皇的皇子,他們是陌生的。
千月天玉此刻被這麽多目光探視著,是害怕的,原本就纖細的身影也就縮成了一個點,更加的容易讓人忽視。
你想站起來嗎?
那道脆嫩的聲音又回蕩在他的耳邊,每次自己膽怯的時候總是會想到六弟的聲音。
不,他想站起來。
千月天玉慢慢的挺直了身子闆,一步一步的向裏走進,大殿的中央站著身材高大的男人,跟千月天玉的纖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大殿的兩邊是各軍事大臣,即使千月天玉沒有去對視他們的目光,也能感覺的出,那一道道放在自己身上輕視的視線。
他知道,在皇宮裏,他不是作爲千月神的兒子、曼羅帝國的皇子而活著,而是依靠著千月澈的那一聲五哥而活著。六弟,千月天玉的手再度握緊,不能讓六弟失望的。
千月天玉擡起頭,正視大殿的上方,權力最大的男人,千月神俊美的容顔少了平時的溫雅,冷冽的氣息和內斂而深邃的目眸,一身黑色的龍袍,告訴著所有的人,也告訴千月天玉,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君臨天下的男人。
而非自己印象裏,寵溺的抱著千月澈的千月神。
勾人的桃花眼看不出絲毫的情緒,只是一種冷淡的光芒泛在他的四周,父皇,也是看不起他的吧,千月天玉心想。
“你行嗎?”安靜的空間裏,回蕩在大殿上的是帝皇近似冷情的聲音,不是別的,你可考慮清楚了,而是你行嗎?沒有人懂,這不是作爲帝皇在詢問他的子民,而是作爲父親在詢問他的兒子。
只是在場的人之中,沒有人懂。
“我……我……”千月天玉突然膽顫了。
“站在你身邊的便是凡多蒙將軍。”千月神再度道。
“兒臣知道。”千月天玉低下了頭,不敢去直視千月神的眼睛,那雙眼睛除了在面對六弟以外的人時,都是冷酷無情的,千月天玉知道。
“那你擡起頭來看看,看看站在你身邊的男人,再看看自己,然後告訴朕,你行嗎?”
“我……”
“放肆!你當這殿堂是什麽地方,一句你願意去,便進來的地方,還是你低下頭,便可以退出的地方?”千月神的聲音一如剛才,但是那帶著帝皇威嚴的氣息卻是越來越濃。
“兒臣知錯。”千月天玉雙腿一軟,趕緊跪下。
“起來。”千月神放在龍椅邊上的手一緊,那雕刻著龍身的木頭幾乎被他捏碎,誰也不能否認,在國家大事上,眼前的男人的確是明君,哪怕他寵溺千月澈過了頭。
“……是……”千月天玉顫抖著身子站起。
“擡起頭正視凡多蒙,然後告訴朕,你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