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的諾言
休靜靜地看著哈利,眸光流動,有些驚奇,有些欣慰,還有莫名的感動和失落。
「哦……哈利……哈利……」
赫敏握住哈利的手,耳尖都變得緋紅,但卻依然勇敢地看著他,眼淚撲簌簌的落到胸口。
在兩人的注視中,原本垂著頭喃喃低語的哈利臉悄悄的紅了,低落的情緒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尷尬。他不安的瞥了兩人一眼,抓抓頭髮。結結巴巴的說:「就是這樣……難道不對嗎?」
休輕聲嘆息,「很正確,哈利。但是你準備怎麼做呢?」
「我覺得……」哈利左右看看兩人,「我覺得應該讓大家知道真相。」
有好一陣兒赫敏都沒有吭聲,休的眼神慢慢變得銳利起來。
「這就是,你得出來的結論,哈利?」
休緩緩的說,突如其來的危險的感覺像一陣寒流般沿著脊椎骨竄到腦海裡,哈利前所未有的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誤。
「不!我的意思是,讓他們知道,我不是那個帶領他們戰鬥的人。」哈利急忙說。
赫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梅林,我還以為你要說明整件事都是鄧布利多安排的呢!」
哈利尷尬的咧嘴笑了笑。
「我當然不會這麼做。要是真的說出去,就沒有人相信伏地魔真的回來了,然後就沒有備戰,我們要想對付伏地魔就更加困難了。」
「還有,鄧布利多的名望會受到很大的損失……」赫敏警告似的補充道,「所有參與了這件事的人都會受到所有巫師的敵視。」
「知道了。」哈利紅著臉小聲說,「我不過是說錯了,又沒有真的想那麼做。」
「不管你想說明什麼真相,都不允許,哈利。」休淡淡的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哈利嚇了一跳的緣故,語氣有點冷。
「為什麼?」哈利一臉迷惑,「你才是應該得到別人尊敬的人。」
「哈利,」休揉揉眉心,「你以為,如果別人知道是我在背後教你怎麼號召,他們就會像感謝你一樣感謝我嗎?」
「難道不會嗎?」
「……不會。」休沉默了一會兒說,「而且我們還會失去更多。」
「哈利,你以為,我們選擇你領導所有的學生抵抗,僅僅是因為我個人的私心嗎?」休說道。
「還能因為什麼?」哈利說,「無論是魔法、智慧還是別的什麼,我都比不上你,塞德里克和菲比也都比我強得多……」
「因為你是哈利‧波特,哈利。」赫敏說,「你是魔法界著名的、打敗了神秘人的【大難不死的男孩】。」
「我沒有——」
「是啊,我們都知道那其實並不是因為你。」赫敏說,「但是其他人都是這麼認為的——只有你打敗了神秘人,也只有你,才是能最終殺死他的人。」
哈利半張著嘴巴,呆呆地看著她,顯然這麼一大頂帽子把他壓得糊塗了。
不是每個人在賦予了拯救世界的任務後都會熱血沸騰的。哈利只覺得荒謬。
「簡單的說,你是一面旗幟,哈利。」休說,「在面對伏地魔的時候,人們會願意相信你,追隨你……如果昨天是我說出同樣的話,你以為別人會那麼快速地從驚嚇中恢復過來戰鬥嗎?塞德里克和菲比更不可能聽從我的指揮。但是當你站出來的時候,無論是各年級級長還是學生會主席,都毫不遲疑地服從。因為他們都相信,在那種時候,你是最有資格的領袖。但是,如果你現在跑去告訴所有人,那時你只是一直在重複另一個人的話,聽從一個斯萊特林的吩咐,你以為別人會怎麼想?」
哈利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們會認為,所謂的【大難不死的男孩】只是一個傀儡,你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值得別人信賴的形象會土崩瓦解,而我作為一個【幕後黑手】,不但不會獲得別人的感激和尊敬,反而會因此被格蘭芬多們厭惡,明白嗎?」
「可是……」
「不僅如此。這一次之後,你要是再想獲得同樣的威望,就會變得很不容易……」赫敏插話說,「因為別人在接受你的意見時候都要先想一想,那是休的想法還是你自己的考慮——別人會不再全無保留的信任你。」
「我不在乎那些,我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哈利固執的說,「休,我就覺得這對你太不公平!」
休輕笑出聲。
「我不需要這樣的公平,哈利。」他平靜的說,「你知道,我以後不會在魔法界發展。對我來說,如果那些愚蠢的傢伙為此感激涕零,反而會讓我困擾。而且我希望從這件事中達成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如果其他那些長遠的隱形的東西能對你有些助益,我很高興。」
哈利默不作聲。他心裡既感動又困惑,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所以一臉糾結的皺著眉。
「總之,這件事只能你做,也只有你能來擔上這個名聲。」休總結說,「別的都不要多想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你會需要充足的精力來應付狂奔的戈耳工*。」
「好吧,」哈利抱著腦袋,咕囔一聲。
不出休的預料,第二天早晨,在貓頭鷹送來《預言家日報》時,哈利浴血奮戰的照片也被登在了第一版,佔據了大半個版面。與此同時,哈利也被無數隻熱情的貓頭鷹淹沒了。
這一天天氣依然是陰沉沉的,寒風凜冽,零星的雨點落在人們的臉上,冰涼涼的。
下午的前兩節是保護神奇生物課。在休走下斜坡、向禁林邊上海格的小屋走去時,哈利從後面趕上了他。
「我從來都沒有這麼難堪的時候。」哈利一邊黑著臉摘出頭髮裡的貓頭鷹羽毛一邊黑著臉說,「明明這件事……這件事根本就不會發生,他們都是被利用的……可是卻還在感激我的【救命之恩】……知道嗎?塞德里克的母親給我寄了一大包糖果。」
「這不是很好嗎?」休心不在焉的說,「咦?給我們上課的格拉普蘭教授?」
「吃飯的時候我就發現了,海格還沒有回來,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哈利憂心忡忡地說,但很快就發現自己又被休轉移了話題,「嗨,休!」
「人都來齊了吧?」格蘭普蘭教授看到他們,粗聲粗氣地問道,「我們開始吧。誰能告訴我這些東西叫什麼名字?」
格拉普蘭教授這節課講的是護樹羅鍋——一種長得像細樹枝的保護樹木的生物。哈利隨便抓了一隻護樹羅鍋,和休走到最遠的角落裡好方便談話。
休拿出一本書,把它變成一個帶夾子的硬木板,又取了一張羊皮紙夾到木板上,哈利試圖說服護樹羅鍋安安穩穩地待一會兒,好讓他們把它畫下來。
「你這樣是不行的。」休固定好羊皮紙,在護樹羅鍋面前灑了一小把糙米樣動個不停的土鱉,護樹羅鍋伸出樹枝般的手指,取了一隻土鱉興致高昂的啃起來。
哈利鬆了一口氣,「還是你對這些動物有辦法,為什麼它們總是肯聽你的話?」
「動物都是很敏感的,它們很容易就能察覺巫師細微的惡意。」休一邊說,一邊用羽毛筆捅了捅護樹羅鍋那張扁平的、樹皮般的面孔,護樹羅鍋抬起臉,兩隻圓溜溜的褐色小眼睛閃閃發亮。
哈利看著他的動作,用羽毛筆撓著下巴,「你的意思是……我需要欺負它們?」
護樹羅鍋揚起尖利的手指,示威似的揮了一下。
「恐怕不行。」休忍著笑說。
「我明明沒有惡意。」哈利一臉鬱卒。
「但你高高在上。」休流暢地畫下一條疙裡疙瘩的腿,漫不經心地說。
哈利愣住了。
「休,如果你讓一隻護樹羅鍋都覺得平等……」哈利遲疑著說,「可是……唔……我總覺得,你看不起很多同學。」
休一怔,就在本來應該是護樹羅鍋的胳膊的草圖上留下一個黑黑的墨點。他思索了片刻,就把那墨點畫成了一隻土鱉。
「哈利,其實很多時候,人真的不如動物。」休用羽毛筆尾點了點護樹羅鍋,小東西不耐煩地用手指撥了一下頭頂。「它們弱小,笨拙,沒什麼智慧。但若說單純和忠誠,沒有多少人比得上。」
哈利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悶悶地把護樹羅鍋樹枝般的身體化成了楊樹幹。
休瞥了他一眼,一陣見血的說,「你心情不好,不關護樹羅鍋的事吧?」
「嗯。」哈利小聲說,「那些信……」
「你其實不用覺得那些感激名不副實,哈利。」休看土鱉已經被吃完了,就在地上灑了一點仙人蛋。小護樹羅鍋興高采烈的撲上去,休繼續說,「想想看,要是沒有這次襲擊,伏地魔一直隱藏起來搞秘密活動,事情會演變成什麼樣子?」
「後果就是,在人們真正警覺起來以前,就會有很多人遇害,很多人走上了歧途。甚至這些在你周圍的同學,也有可能會因為家族的逼迫或者親人受到威脅而成為伏地魔的信徒。時間越長,他的勢力就會越大,抵抗也就越艱難,死亡的人、被破壞的家庭就會越多。但是現在,他剛剛才復活,麾下的勢力也還很小,整個魔法界卻都震動了,我們佔據了優勢,哈利……」
「雖然我們永遠都沒有辦法知道你救了多少人,但是我發誓,為此而得救的人,絕不會比你指揮一場小戰役、抵擋一些陰屍和巨怪要少。」
「如果你真的覺得慚愧的話,就努力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來,哈利。我不會永遠都站在你背後,總有一天,你會要直接面對伏地魔。」
「……我明白了,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