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自那天梁謹師兄提議莫冬陽最好不要接影響心理的劇本後，方淮舟就對莫冬陽新開的那部電影特別上心。

　　莫冬陽和風華拍的那部《貓鼠遊戲》已經快殺青，方淮舟想干預已經來不及了，這一部才剛開拍，隨時可以罷演，最多就是安個耍大牌的名聲而已。

　　不過，劇本送到方淮舟手裡已經是一個星期後，因為新電影的編劇和導演以內容保密性為由拒絕了方淮舟要看劇本的理由。

　　偏偏那導演是個油鹽不進的頑固老頭，不吃方淮舟那一套。他雖然拿獎不多但在電影節算是個泰斗式人物。由三年一次的百合獎的最佳男女主角獎都需要他點頭同意才能最終確定就能看出，他的電影界的地位非同小可。

　　方淮舟派去的人三番幾次都碰了一鼻子灰的回來後，他也不敢抱著輕視的態度了。特意挑了個大家有空的週末直接登門拜訪，謙遜有禮的說明了來意，那導演才勉強點頭同意，但也不是電影劇本，只是個大綱。

　　不過，只有大綱也就夠了。看完大致內容的方淮舟憂心忡忡，因為這一次的電影實在是太黑暗太壓抑，重要的是，男主角有一部分性格與莫冬陽重疊了。

　　這麼多天來偷偷研究精神疾病類的書籍的方淮舟不用詢問師兄的意見，也已經知道這對莫冬陽有多不利，與戲內人物重合的性格，只會讓莫冬陽入戲更深。

　　一道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方淮舟的思緒，方淮舟驚醒，把手裡的劇本小心的放進抽屜裡才接起電話。

　　“淮舟嗎？”

　　“斐然？怎麼樣，找到人了嗎？”方淮舟一聽來人的聲音急忙問。

　　季斐然有些為難的說：“我晚了一步，謝爾曼夫人不在家了。聽謝爾曼夫人的鄰居說，她昨天剛剛離開，說是去鄉間度假了。淮舟，抱歉。”

　　方淮舟的心沉了沉，無奈道：“你道什麼歉，這又不是你的錯。”

　　季斐然常年從事醫療工作，碰巧他的恩師是英籍德國人，是謝爾曼夫人丈夫大學時代的友人。正是因為查到了這層關係，方淮舟才想到讓季斐然特意先去德國一趟，請謝爾曼夫人一同回國。誰知道會陰差陽錯的晚了一步。

　　“我打聽到了謝爾曼夫人度假的鄉村，淮舟你放心，我會一定把夫人請到中國去。”季斐然承諾道。

　　“謝謝你。”這個時候除了感謝方淮舟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派去的人明天就能到，你先在那兒住一晚，明天再跟他們會合。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就吩咐他們去做，他們會全力配合你。”

　　“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季斐然說，“還有，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那麼著急要找一個精神科的醫生，但無論如何先保重你自己。”季斐然說著頓了頓，然後才低聲說：“淮舟，我很擔心你，你的聲音聽起來很累。”

　　方淮舟一震，雖然說他和季斐然已經是過去式了，但這麼多年的默契和熟悉，不是時間和記憶缺失就能抹去了。即使不見面，他也能敏感的捕捉到他的情緒。

　　“我沒事。”方淮舟苦笑著說，“是這陣子公司太忙而已。”

　　季斐然沉默了一瞬，然後才輕輕“嗯”了一聲，道別掛了電話。

　　方淮舟也掛了電話，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今天是《貓鼠遊戲》的殺青，他要接莫冬陽回家了。

　　《貓鼠遊戲》的片場內，好幾張方桌拼成的臨時餐桌擺滿了各種食物，麵食燒烤點心，煎炸燉燜的各種菜肴，爽口開胃的涼菜全七八糟的擺了滿桌。

　　桌下堆放著成箱成箱的啤酒和飲料，劇組裡六十多號人全擠在一堆，舉著酒瓶子飲料瓶子鬧哄哄的喊“乾杯”。

　　邱嵐這個人來瘋，一手提著啤酒瓶，一手拖著一塊滿是白色奶油的蛋糕，鬼叫著追著莫冬陽滿場跑。

　　莫冬陽忙不迭的躲開，一邊大笑著拿著一罐噴式奶油回擊，弄得邱嵐滿臉的奶油。

　　全場的人一邊吃一邊笑，還高聲大叫著起哄助威。叫的最大聲的莫過於周霖，一會拌莫冬陽一腳讓邱嵐能把蛋糕糊在他臉上，一會兒抓住邱嵐讓莫冬陽往她頭上噴奶油。

　　最後眾人都看不下去了，按著周霖招呼莫冬陽和邱嵐過來報仇，兩人合力把湯汁菜汁番茄汁做成的飲料給他灌了下去。周霖喝了太多酒，被這麼噁心的東西一灌，抱著肚子蹲在地上“哇哇”的吐。

　　莫冬陽和邱嵐看著周霖的慘狀，勾肩搭背笑的放肆。

　　一直沒有加入他們瘋狂殺青宴的風華，坐在不遠處笑看著，莫冬陽那樣張狂的笑容他真的是好久都沒有見到了。

　　手邊的手機無聲的震動了起來，微弱的亮光照亮了風華白皙的手背。風華瞄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他毫不猶豫的掛掉，然後把這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他知道打電話的人是誰，自從他和方國棟分手後，他就把方國棟的電話號碼拉黑了，還搬了新家。方國棟找不到人打不通電話，就換著別人的號碼打，除了方淮舟的電話，他幾乎把所有倆人共同認識的人的號碼都設置了黑名單。

　　現在方國棟又換了個花樣，上了一次當的風華每次看見陌生號碼都直接掛斷拉黑。

　　並不是不心軟的，那麼多年的感情，說放手就放手，風華並不是不心痛。可是再心痛，看見莫冬陽就變成了深深的愧疚之中。

　　關於莫冬陽的病情，方淮舟從來沒有瞞過他，身為莫冬陽如今唯一的家人，其實他參與進治療的過程是最好的。可惜，莫冬陽一直在排斥他，導致治療還沒開始他就被排斥在外了。

　　每次想起這件事情，風華對方國棟的感情就變成了恨，恨方國棟，更恨他自己。如果當年不是他自己拋棄了莫冬陽，如今莫冬陽也不會如此痛恨他。

　　就在風華想的入神時，莫冬陽已經悄然走到了他的身邊。

　　“你怎麼不去玩。”

　　風華猛地回神，驚愕的看著主動跟他說話的莫冬陽，隨即又變成了驚喜。

　　“陽陽？”

　　莫冬陽擦了擦臉上的奶油，笑容燦爛：“怎麼了？”

　　“不，不，沒怎麼，沒怎麼！”方淮舟激動的都有些語無倫次了，“我只是很高興而已，你，你忽然跟我說話了，我很高興！”

　　“有必要那麼高興嗎？”莫冬陽好笑。

　　風華拉著莫冬陽的手，雙目通紅，激動的說：“我當然高興！冬陽，我從來沒有奢望過你知道真相後你會有原諒我的一天，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可是冬陽，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和方國棟分手了，這一次是真正的斷開了。你不喜歡他，舅舅就不跟他在一起，舅舅這輩子都不會再做你不喜歡的事情好不好？”風華說著，一把抱住了莫冬陽，哽咽道：“冬陽，跟舅舅住在一起好不好？舅舅會好好照顧你，讓舅舅照顧你一輩子。”

　　莫冬陽忽然笑了，其實這個結果他早就猜到了，那天在方國棟的車上他就給方國棟下了個套，他篤定風華這一次會選擇自己。

　　聽到莫冬陽笑，風華本能的以為他是高興，可是下一秒去被無情的推開。

　　“你以為我原諒你了？我剛才是在逗你呢。”莫冬陽臉上帶著粉絲們最喜歡的那種暖洋洋的笑容，風華卻仿佛被這個笑容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怎麼？”莫冬陽挑眉，“不好受？這不是你對我做的嗎？不想要就丟一邊，想挽回了就悲情萬狀的哭求原諒。舅舅？別拿這個來自稱，我聽著噁心。”

　　“陽陽......”風華慘白著臉，腳步不由自主的後腿了一步。

　　“哼，”莫冬陽輕笑了一聲，看著風華痛不欲生的模樣道：“親情這玩意兒，我已經不需要了。”

　　風華終於明白了，莫冬陽剛才故意親近不過是為了羞辱他。可是，他卻恨不起來，別說恨，就是責怪的心都沒有。他能怪他什麼？明明錯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你還是跟回方國棟吧，只有他那樣的無恥小人，才配得上你這個偽君子。”莫冬陽嘲諷一笑，然後拿出口袋裡的電話，接起了震個不停的電話。

　　“淮舟？”莫冬陽沒再看風華一眼直接轉身就走，“你到了？我馬上來。”

　　他的身後，風華脫力般的跌坐在椅子上，淚流滿面。

　　一路開車回家，兩人都沉默不語。方淮舟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讓莫冬陽罷演，莫冬陽是心情陰鬱不想開口。

　　這麼多年來，莫冬陽從來沒有這麼狠絕的傷害過什麼人，這一次對風華所為，就是這麼下意識的做了。說了那些話，看夠了風華絕望，他心裡並沒有報復的痛快，只有無邊無際的空虛和難過。

　　游魂似的跟著方淮舟回到家，莫冬陽才剛坐一會兒，一杯溫熱的牛奶的遞到自己跟前。

　　莫冬陽機械的接過，仰頭幾口喝完。自從方淮舟知道每晚一杯甜牛奶可以安神調節情緒之後，每到晚十點就會準時給莫冬陽沖牛奶。要是遇上拍夜戲，這項工作就由張正政代勞。

　　“要一起去洗個澡嗎？”方淮舟接過空杯子，輕聲問道。

　　莫冬陽搖搖頭，說：“喝了一肚子水，你先洗吧。”

　　方淮舟聞言，只好低下頭親親他的唇，獨自去了浴室。這麼多天來，方淮舟每次的暗示明示，莫冬陽似乎都接收不到。方淮舟也不敢有什麼實際行動，每次只好忍著或者進浴室自己解決。

　　等方淮舟進了浴室，水聲傳來，莫冬陽才無聲的歎了口氣。其實，他並不是不明白方淮舟想要，只是他實在提不起興致來。

　　而且，莫冬陽不由自主的抬手放在大腿上，那裡有好幾排割痕，密密麻麻的再也遮掩不住。祛疤的膏藥每天都在用，但經不起他每天增加傷痕的次數，用了等於沒用。

　　忽然，方淮舟放在案幾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莫冬陽下意識的看過去，“斐然”二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莫冬陽沒有去接，手機響了一會就停了。莫冬陽這才拿起手機，直接解了鎖查看方淮舟的通話記錄。

　　這些天來電和去電的記錄全是季斐然，偶爾夾雜了幾個“冬陽”。

　　莫冬陽看了看最近的通話記錄，就在今晚九點鐘左右，有一個時長十二分鐘的電話。

　　時隔不過一個小時，對方就又迫不及待的來電了。

　　莫冬陽默不作聲的把電話放回原位，仰躺在沙發上靜靜看著天花板，墨玉一樣的雙眼閃著詭異的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