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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陽》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廳裡,方淮舟和莫冬陽僵持著。

  莫冬陽眉眼低垂,倔強的抿著嘴角,一副絕不妥協的態度。方淮舟則又是無奈又是強硬,該說的話他都說了,可誰知道對方一點鬆口的跡象也沒有。

  最後,還是方淮舟先服了軟,走到莫冬陽跟前蹲下,握著他的手說:“冬陽,這些天你太累了,我只是想你休息一陣子。反正這部電影才剛拍沒幾天,罷演也沒什麼大不了。”

  “我拍的好好的為什麼要罷演?”莫冬陽想掙回自己的手,卻被緊緊攥住,只好語氣生硬的說:“我也從來沒說過累!總之,這部電影我一定要拍!”

  方淮舟皺眉,語氣帶著一絲嚴厲:“別耍小孩子脾氣!你聽話一點不行嗎?我這是為你好!”

  莫冬陽一怔,方淮舟已經很久沒有用這種語氣跟態度跟他講話了,久的讓他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方淮舟又是什麼身份。

  方淮舟說完也是一愣,見莫冬陽臉色變了變,正想解釋,就見莫冬陽換了一種姿態,一種軟弱卑微的姿態。

  “對不起。”莫冬陽臉上有哀求有惶恐,怯怯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真的很想拍這部電影。我答應你,這是最後一部了,以後你想讓我待在家裡就待在家裡,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行不行?”

  “冬陽!”方淮舟一把緊緊的抱著莫冬陽,後悔道:“對不起,我不該凶你,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只是怕你太累了。”

  莫冬陽趴在方淮舟肩上,聲音低軟,帶著一絲試探和哀求:“那,我可以演嗎?”

  方淮舟頓了頓,最後才艱難的點了點頭,說:“可以,不過你得聽我的安排。萬一你的身體有什麼不適,就立刻停止。”

  莫冬陽緊忙點頭答應,“那我可以叫正政來接我去片場了嗎?”

  “我送你去。”方淮舟無奈的說。

  最後,方淮舟還是沒能實行師兄的建議,讓莫冬陽繼續拍這部電影。

  行車的路上,方淮舟不停的瞄著倒後鏡,次數頻繁的讓莫冬陽也覺得有點不對勁。

  “怎麼了?”莫冬陽有些擔心的問。

  “沒什麼。”方淮舟對莫冬陽安撫的笑笑,“只是發現後座有只蒼蠅。”

  “啊?”莫冬陽一愣,剛要轉頭就被方淮舟單手按住了腦袋。

  “沒什麼好看的,又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方淮舟不在意的笑說,“待會去洗個車就能清理掉了。”

  莫冬陽原本有些不安的心終於放下,他現在最怕的是方淮舟又改口說不讓他拍戲了。方淮舟是他的金主,就算他敢反抗,以方淮舟的勢力和手段,說要換主角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對於方淮舟,莫冬陽是越來越看不透了。從前方淮舟說不上是什麼良善之輩,但總歸不會說一套做一套,更不會撒謊騙他。可是現在呢?似乎在兩人把心意挑明瞭之後他就變了,謊話連篇,欺騙似乎成了他的家常便飯。

  莫冬陽甚至都分不清方淮舟對他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真心的話為什麼會在季斐然的事情上對他一騙再騙?假意的話,為什麼又會表現出那麼在意他呢?方淮舟為了他和方家已經處在半決裂的狀態那是事實,他想忽略都不行!

  就在莫冬陽想的入神的時候,車子忽然大力的甩了一下!

  “啊——”莫冬陽輕呼,下意識的抓著頭頂的扶手。

  “抱歉。”方淮舟看了一眼倒後鏡,才轉頭查看莫冬陽的情況,“剛才有一輛貨車擠過來了,為了躲它我加速超了前面的車。”

  “沒關係。”莫冬陽看著方淮舟的眼睛,就是他這種毫不掩飾作偽的眼神,才會把自己搞的一頭霧水。

  方淮舟之後不斷的超車,很快就下了高速。莫冬陽一路在走神根本沒注意到方淮舟的異樣,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到片場了。

  “去吧,收工了打電話給我,我過來接你。”方淮舟拉著莫冬陽親了親他的嘴角,“記住不要落單,也不要一個人離開片場。”

  莫冬陽點點頭,自從發生杜少庭那件事情後他就再也不敢一個人走了,就算不用方淮舟提醒,他去哪裡都會拉上張正政。

  方淮舟目送莫冬陽進了片場,卻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原地等了一會。很快,兩輛熟悉的車就出現在他車後。

  方淮舟這才啟動汽車離開,其中一輛車立刻就跟了上去。

  方淮舟把車開到了一處公園附近停下,那輛車也停下了。方淮舟熄了火,從車裡下來徑直走向那輛車,然後敲了敲駕駛座的車窗。

  車窗打開了,露出一張嚴肅剛毅的臉。

  “小方先生。”

  “又是爺爺讓你來的?”方淮舟面無表情的看著那人,那人竟是上次在機場把他帶回家的警衛。

  “不,這次是方先生讓我來的。”警衛老實回答道,“不過首長也知道。”

  “柳家那邊要收網了?”方淮舟了然,如果不是已經抓到大魚了,他爸爸也不會警衛都用上了。應該是怕柳家人來個魚死網破,臨死也要拉個方家的人墊背。

  那名警衛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表示方淮舟猜對了。

  “另一輛車呢?”方淮舟問,“那不是爸爸派來的吧?”剛才在環形高速上,他試著摔掉兩輛車的跟蹤,只有那一輛車不要命似的一路緊追,不像是方家的作風。

  “這我不知道,方先生只說讓他們跟著。”警衛回道。

  方淮舟沉思了一會,才點點頭對那警衛說:“行了,你可以回去跟我父親交差。我這邊不要緊,多派點人去照看小雨,柳家要是真的動手,他才是最危險的那個。”

  他不走仕途,頂多就是個滿身銅臭的商人。方淮雨就不一樣了,雖然還在讀研,可已經儼然是一副方家未來接班人的樣子,柳家要真的想傷方家的根本,方淮雨就是最好的靶子。

  警衛走了,方淮舟回到自己車上。柳家這一次倒臺快的有些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這十多年來柳家權勢日漸壯大,上得了檯面的上不了檯面的,他們都做盡做絕了。樹了不少政敵,卻又與更多的人結成聯盟,存在太多厲害關係。從前上頭的人不敢輕易撼動柳家頂頭的那一位人物,而現在那一位人物也轟然倒臺,柳家衰敗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在短短的兩個月裡,他父親就搜集了那麼多決定性的證據,後面沒人幫忙他可不信。只是這個人究竟是誰呢?誰那麼瞭解柳家,誰的手裡會握著這些致命的證據呢?

  方淮舟腦海裡閃過一個人名,這個人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歐陽楠?!可是,他跟柳家一榮共榮一損共損,扳倒了柳家他自己也免不了牢獄之災。身為柳家的女婿他怎麼可能清白?更何況歐陽家沒洗白之前還是京城裡赫赫有名的黑道大家!

  歐陽楠要是賣了柳家,就算不死也是無期,以歐陽楠的性格,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做!

  方淮舟越想就越想不通,想起自己還跟梁謹的師兄有約,便放下這些找不到頭緒的念頭,趕往師兄的診所。

  莫冬陽的新電影,名叫《黑夜盡處》。這是一部現實且殘酷的同志電影,這也是莫冬陽第一次出演同志電影。

  導演是電影界的泰斗,已經接近七十高齡的易俊易導。這位身邊有無數紅顏卻至今未娶的老先生,二十歲就從某名校導演系畢業,接拍的第一部戲就是某紅色主旋律的電影,從此一炮而紅。近五十年過去了,現在那些還經常放映經久不衰的主旋律老電影,有一大部分都是出自易導的手。

  不過,後來和老東家鬧翻了,脫離了那個光鮮的主流圈子。開始執導一些關於現實題材的電影,幾乎都是叫好不叫座。

  傳說中易導離開老東家的原因是因為性取向的問題,那位易導雖然紅顏知己一大堆,但從來沒有過什麼實際性的關係,說難聽一點就是婦女之友。他喜歡的是同性,在那個年代是備受鄙夷的“兔兒爺”。

  雖然傳是這麼傳的,但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見過易導跟哪位男性友人或者明星有過任何緋聞。這個同性傳聞就漸漸淡了,沒幾年所有人都忘了這茬。

  可是時隔五十年,這位七十高齡的易導,居然劍走偏鋒要拍同性題材的電影了!這又讓娛樂圈炸開了過,易導的陳年舊料全部被挖了出來,

  批判的有之,讚賞的有之,不冷不熱的有之,看熱鬧的更多!最後一部分人群主要集中在廣大的八卦線民腐女們,他們才不管性取向跟不跟大眾一樣呢。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搞歧視那一套?重點是他們要八卦啊!最近都被那個杜氏“豔照門”屠了版,看都看膩了,好不容易來點稍微清新一點的八卦,群眾們能不跟打了雞血一樣嗎?指不定挖著挖著就挖出一個跨越數十年的斷背虐戀呢?想想都覺得好帶感啊!以後寫小說都有現實素材了好麼!

  無數媒體蜂擁而至,都想挖到第一手資料,都想知道這次電影的內容是什麼。可惜易導的保密工作實在是太到位了,電影開機三天了,媒體連他們的片場在哪裡主要演員有哪些都還沒弄清楚。

  電影的內容從頭到位都彌漫著一種絕望,每次當男主易安以為可以看見屬於自己的太陽時,無邊無際的黑暗迷霧總會遮擋了他的雙眼。

  莫冬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專心致志的揣摩著劇本。今天這一場戲,是易安被養父QB,又被養母毒打一頓趕出家門。肢體上的表演還好,就是人物內心很難詮釋。表演的不夠力度表現不出易安的絕望,用力過度又顯得做作。這個度,他不知道該怎麼把握。

  “怎麼樣?這場戲有難度嗎?”易導手裡拿著煙斗,晃到莫冬陽身邊坐下問。

  莫冬陽抬頭對易安笑笑,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發現這位表面看起來嚴肅的老先生很平易近人。

  “還行。”莫冬陽把劇本合上,“只要不漏點一切都好說。”

  “哈哈哈!”易俊大笑,“我拍電影從來不會過分渲染性,一般都會採用朦朧的手法,給一點心理暗示就可以了。所以你也別怕漏點,我保證你能穿著衣服!”

  莫冬陽也笑,說:“這一場真的不打算找個小演員嗎?畢竟是演十五歲的少年,我怎麼也不像吧?”

  這個星期他的戲份不多,而且都是飾演成年後的易安,這次挑戰十五歲的未成年,還是有點不適應的。

  “像!誰說不像?”易俊抽了口煙,看著莫冬陽的眼神竟有些迷離了,“你像極了他......”

  話一說完,倆人都愣了愣,易俊趕緊道:“我的意思是說,你只要化個妝換件衣服就跟十五歲的孩子沒什麼兩樣。你心理壓力不要那麼大,相信自己。”

  莫冬陽很想說自己沒有壓力,不過為了讓易俊緩解一下當前的困窘,只好點點頭。

  十分鐘後,電影開拍。

  窄小淩亂的平房內,只有一盞煤油燈亮著豆大的火星,著涼了一米的範圍。

  昏暗的餘光打在床的一角,床畔有兩個身影。鏡頭漸漸拉近,卻看不清人臉,只有地上的兩雙腳,一大一小,卻都一樣的髒。

  鏡頭切換了一個角度,床沿有一雙被緊緊押按住的手。那雙手的手腕已經被另一雙粗大的手掐出了血印子,雙手握成拳,血管凸出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鏡頭又是一掃,朦朧見能一個少年的輪廓,清秀而扭曲的臉,帶淚的雙目驚恐而絕望,小巧的嘴巴被硬塞進了一團破抹布,痛苦的唔鳴從喉間溢出。

  鏡頭又一晃,停頓在了那盞煤油燈上。狹小的房間裡只有痛苦而絕望的嘶鳴,以及那令人作嘔的聲音。

  那豆暖黃的燈光,比黑暗更可惡。

  “卡!”易俊大喊一聲,“這條過!”

  莫冬陽跟對戲的那位大叔笑笑,那位演員是電影圈的老戲骨了,做了一輩子的綠葉,卻也積累了很高的名望。

  “小夥子不錯嘛!情緒和眼神都很到位,我以為會拍多幾條呢。”大叔讚賞的拍拍莫冬陽的肩說。

  “那是易導的拍攝手法好,沒給我太大的心理壓力。”莫冬陽笑著說,這場QB戲兩人連衣服都沒有脫,身上穿戴的很整齊。易俊只用手、腳、少年的側臉以及一豆煤油燈就展現出了一場暴行,確實很厲害。

  “斐然,你今晚的戲份就這一場了,可以先走了。”場記過來說道。

  莫冬陽點點頭,禮貌的跟眾人打了招呼,才跟著張正政離開片場。

  易俊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莫冬陽,直到他消失不見才把收回了目光。

  “這一屆的金百合影帝,非他莫屬了......”易俊喃喃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應該沒問題吧?但願不會被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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