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二章

　　夜晚八點半，描述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大毒梟洛家聲的《黑冰》劇組一行聚集在租用的碼頭邊，忙碌的準備著拍攝。場務劇務道具亂成一團，導演在一旁聲嘶力竭的吼著。

　　莫冬陽坐在自己的休息椅上，七月的海風清涼舒服。莫冬陽卻沒有絲毫享受，苦著臉把張正政準備好的各種補品藥品往嘴裡塞。

　　自那天晚上之後，方淮舟仿佛又變回了剛剛和莫冬陽在一起時的方淮舟，細心體貼，溫柔又霸道。什麼都能幫莫冬陽想好，什麼都不用莫冬陽操心。精細調配的餐飲一天五頓定時送，早中午晚宵，一頓也沒落下。更別說各種名貴的保健品營養品，方淮舟跟不要錢似的天天送。當然不是他親自出面，都是借由成司墨成總的名頭。由此，莫冬陽和成司墨有一腿的傳言在星輝公司更囂。莫冬陽一向無所謂，成司墨也不在乎有些花邊新聞增加一下曝光率，所以也沒有掀起什麼大風浪來。

　　也因為方淮舟的關懷和周到，即使莫冬陽24小時都在連軸轉，精神至少還是不錯的。雖然還是瘦了十來斤，但起碼對比起其他熬得面黃肌瘦，上個節目還要打上厚厚的粉的藝人來說，莫冬陽已經很幸福了。

　　張正政盯著莫冬陽吃完兩片冬蟲草含片，然後在一個小本子上打了個勾，冬蟲草含片後面還有一項睡前喝熱牛奶的任務，尚未打鉤。

　　莫冬陽喝了口熱水企圖去去嘴裡的中藥味，看著張正政笑，說：“你等一個星期結束了再全部打個勾就完了，用得著把我盯的那麼緊麼？少吃一次又不會怎麼樣。”

　　張正政收好專門記錄莫冬陽飲食狀況的小本子，然後推了推無框眼鏡，嚴肅道：“你當然不會怎麼樣，我的任務可是公司幕後大老闆親自交待下來的。如果做不好，可不是扣工資那麼簡單！那懲罰可是要把你轉手給其他經紀人帶！眼看著我好不容易捧出一個影帝來了，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被人拉下馬？！”所謂金牌經紀人不過是公司冠予的名頭，如果他真的能把莫冬陽捧上影帝的寶座，他金牌經紀人的名號才算在整個娛樂圈裡打響！這種關鍵的時刻，就是公司派他去賣笑他都心甘情願的去！況且這只是監督記錄自家藝人的飲食和身體健康，簡單的很！當然，他的藝人跟幕後大老闆有什麼關係，像他這麼聰明的經紀人當然是不會問的！

　　莫冬陽捧著杯子直笑，方淮舟還真是會捏人的七寸。張正政想在自己手裡出一個影帝已經想瘋了，公司讓他做什麼他都會答應的，況且只是這麼簡單的事情。不過，方淮舟忽然對他管的那麼嚴，他還是很不習慣的，看來方淮舟是想徹底治好他失眠的毛病。當然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讓莫冬陽戒掉對藥物的依賴是很難的，所以方淮舟允許他在睡前吃半片安眠藥，還是那種藥力溫和吃了等於沒吃的安眠藥。

　　想到這裡，莫冬陽搖搖頭，只不過是一個失眠方淮舟就這麼大反應，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唉！算了，不想也罷，走一步算一步，只要情緒穩定，精神好，就一切都正常！

　　“斐然！快補補妝！”化妝師一把推開礙手礙腳的張正政，抓著莫冬陽的臉就開始塗脂抹粉。幸好莫冬陽皮膚好，只是簡單的打點古銅色的粉底，把一張白嫩的小臉塗黑了就好。

　　“好了！各就各位！莫斐然呢？！莫斐然在哪裡！快點去站位！龍套都給我準備好！都快給我滾過去！”導演周霖拿著擴聲器吼叫著，時間有限，這個碼頭他只租用了三個小時，卻要拍六組鏡頭！“今晚要是拍不完，你們一個個給我排隊去跳海！”這個導演可是歐陽集團的御用導演，拿獎無數，甚至還得過國際獎的最佳導演獎，比王青、劉志遠之流，他才是真正的名導，而且最擅長拍黑幫電影。

　　傳說這位周導演和歐陽楠從少年時期就交好，一起混黑一起洗白，感情好得不得了！可是在二十年前不知道什麼原因，周霖卻單方面放言要和歐陽楠老死不相往來，那之後他真的就沒有再和歐陽楠私底下有過任何接觸。如果是在公共場合無可避免的碰面，他都冷著一張臉，無視歐陽楠的討好。歐陽楠也不知道做過什麼，這二十年來對周霖處處忍讓，不但力排眾議讓他成了歐陽娛樂的股東，不遺餘力的捧他當了名導，甚至放話誰敢動周霖就殺他全家。要不然以周霖的脾氣，早就被人暗地裡揍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這些聽來的八卦只是在莫冬陽的腦海裡一閃而過，然後整了整衣服走入鏡頭，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秒鐘入戲，配角龍套們甚至都還沒找清楚自己的位置！

　　“你們他媽的給老子快點！主角都入戲了你們還在摸魚呢！要是不想幹都給我滾！”導演終於忍無可忍爆了粗口！

　　這一場戲是講剛入黑社會的洛家聲，跟著老大在碼頭交易，繼而對方反水想黑吃黑。然後年少重義的洛家聲捨身救主，繼而開始被幫會老大賞識重用，開始了他一代毒王的傳奇。

　　這場戲分六組鏡頭來拍，每一組鏡頭都有莫冬陽，火拼槍戰，跳水救主，海中負傷暈倒，每一個場面都不是容易的事。

　　剛開始的兩組打打殺殺的大場面鏡頭完成的還算完美，導演也一直滿意的點頭。可是之後拍的兩幫交易對峙的戲卻NG了一遍又一遍，主要是兩位老大一直入不了戲，拍不出導演想要的效果。

　　周霖暴跳如雷，拿著劇本給兩個戲份不少的配角講戲，一邊講一邊恨不得把劇本戳在他們腦袋上！

　　一個是飾演鄭老大的胡藍，一個是飾演嚴老大的章銘，兩個人入行多年，年輕的時候也算紅過一陣，熬到現在也算是老戲骨了，從來沒有被人指著鼻子這麼罵。臉上都一陣紅一陣白，臉色難堪，卻又不敢回嘴。因為錯確實在他們，更何況他們也惹不起周霖這尊大佛。

　　“再來一遍！燈光！攝影師！全部各就各位！”周霖罵罵咧咧的坐回導演椅上，看著鏡頭高喊：“Action！”

　　兩個老戲骨努力入戲，才說了不到兩句臺詞，周霖又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這次不罵了，他直接摔東西！

　　手邊的保溫杯被他大力擲在地上，蓋子飛迸出來，茶水撒了一地。整個片場加上龍套百來號人，沒有一個敢吭聲的。

　　周霖冷冷地盯著倆人，沉聲道：“不想拍就滾，多的是人求著我來拍！”

　　“導演。”

　　在這氣氛僵硬緊張的時刻，一道清亮的聲音插了進來，所有人都一愣，集體看向說話的人——誰那麼大膽？

　　“可能是因為剛才先拍了銜接的打鬥場面，兩位前輩還一時轉不過彎來。不如我們先對對戲，讓兩位前輩先調整一下心情吧。”明亮的燈光下，莫冬陽背著手，淡淡的看著周霖笑，一點都不怕發火的周霖。

　　紫瑤？！周霖看到莫冬陽那一刻，差點把這個名字脫口而出！莫冬陽雖然是這部戲的主演，事實上周霖真的沒怎麼仔細看過他的模樣。

　　因為知道莫冬陽是歐陽楠指名的主角，他幾次都只是用眼角掃一眼就算。他自負甚高，也很少會去看別人拍的電影，即使是叫好又叫座的，所以莫冬陽的電影他一部也沒看過！以至於導致今天正式開拍，他都沒認真瞧過莫冬陽長什麼樣！直到燈光照射下，莫冬陽的臉清晰的暴露在他的眼前！

　　周霖只是有那麼兩秒的愣怔，隨即又恢復了冷臉，別人根本察覺不出來。

　　“那就先對對戲。”

　　周霖居然變得那麼好說話？！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特別是跟了他很多年的工作人員們，這不是要變天了吧？！

　　“你，過來跟我對一場。”周霖親自上前，指了指莫冬陽說，然後又指了指兩位配角，狠聲道：“仔細看著我們怎麼演！要是再演不好，今天就把你們丟下海！”

　　胡藍和章銘都是三四十歲的人了，第一次遇到這種黑社會一樣的導演，嚇得趕緊點頭。

　　“你行不行？”周霖斜眼看了看莫冬陽問。

　　“可以，我演章前輩的角色吧。”莫冬陽點點頭，他的記憶裡超群，能把整本劇本背下來，別人的臺詞自然不在話下。

　　周霖“嗯”了一聲，站在了莫冬陽對面，他演鄭老大。

　　“呦，鄭哥，不過是一場小小的交易，怎麼帶了那麼多人來？”莫冬陽雙手插在褲袋裡，微微垂著頭，點燃了一根煙，然後自下而上的看著“鄭哥”周霖。臉上不動聲色，嘴角卻帶著危險的笑。

　　莫冬陽入戲極快，周霖話剛落音，他就開始演了。

　　周霖一愣，也很快接下去道：“嚴老弟說笑了，這些都是我新收的小弟，我家老大說了，新人需要鍛煉，我只好帶上他們來見見世面了。老弟可別見怪。”

　　“鄭哥”向來以笑面虎著稱，只見他臉上掛著老實溫和的笑容，只是笑意未達眼底。他拿著手帕不斷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似乎是熱的，又似乎是別的原因。

　　“嚴老弟”心下了然，知道對方帶了那麼多人來，又帶了真傢伙，怕是要黑吃黑了，表面卻不動聲色，叼著煙悠悠吸了一口，才道：“是嗎？那是我多心了。”說著，“嚴老弟”側了側身，對著原本該站著“洛家聲”的位置道：“家聲，把貨拿給鄭哥看看。”說話間，“嚴老弟”的眼神霎時變得狠戾，他在示意“洛家聲”掏傢伙準備動手！

　　“就是這樣！”周霖拍著手道，然後指著飾演鄭哥和嚴老弟的兩個演員說：“看到沒有！這場戲重點在走心！重點在眼神！不是那種刻意扭曲的面部表情！即使不動聲色也能感受到那種危險的暗湧！那種無聲的劍拔弩張！懂了嗎？”

　　兩位已經入行十幾年的老演員，被周霖說的面紅耳赤，同時也不得不嘆服莫冬陽演技確實非常好，當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你，很好！”周霖深深看了莫冬陽一眼，說了句算是讚賞的話，然後匆忙跑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大聲喊開始。

　　莫冬陽暗暗松了口氣，然後偷偷對扮演“鄭哥”的胡藍笑了笑，站回自己的位置上。

　　胡藍感激的對莫冬陽點點頭，六年前莫冬陽剛入行時，胡藍曾經幫助過莫冬陽。想不到六年後莫冬陽紅了，卻還記得當年的恩情。這樣的人，想不紅都難！

　　之後的戲份都拍的很順利，就是莫冬陽對自己在海裡的戲不滿意，要求導演再來了一次。這是莫冬陽入行以來為數不多的一次重拍。

　　周霖沒說什麼，點點頭答應重拍了。只是拍完之後，他特意讓人給莫冬陽送了杯姜湯。七月的天氣雖然炎熱，但夜裡海水溫差大，泡久了也會冷。

　　莫冬陽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在意，無聲的收下他的好意。對他另眼相看的導演多得是，現在多周霖一個，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