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莫斐然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屋內沒有開燈，知道那人還沒有回來還有些意外。自從和他確定關係後，那人無論多忙都好也一定準時下班，然後準時到家給他做好美味可口的飯菜。

　　才剛在沙發上坐下，座機就準時響起。莫斐然立刻接了電話。

　　“斐然？”電話那頭是莫斐然熟悉的聲音，沉厚且溫柔。

　　莫斐然心裡一跳，臉有些紅了，三年了，聽到對方那聲繾綣纏綿的“斐然”，他還是會不自覺的沉溺進去。儘管知道那聲“斐然”，不是在叫他。

　　“斐然？”那頭沒有聽到答應，又喚了一聲，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滿。

　　“嗯，我在。”莫斐然暗自歎息，果然因為不是那個“斐然”，所以連包容都是有限度的。

　　“今晚有一個很重要的應酬，所以回不去了。你自己出去吃點吧，別隨便應付，我不在，你也要好好吃飯，知道了嗎？”電話傳來的聲音有些失真，莫斐然有些愣怔，不回來？

　　“好，碰巧我今天殺青，今晚要去和劇組的人吃飯。你少喝點酒，省的回來宿醉頭疼。喝了酒的話也不要開車了，讓人送你回來吧。”莫斐然很快回過神來說道。

　　“我帶了司機，你也早點回家。”

　　“嗯......”莫斐然輕輕應了聲，那邊就掛了電話。

　　方淮舟的習慣，從來不跟莫斐然道再見，無論是在電話裡，還是在電話外。莫斐然知道原因，卻從來都是當做不知道。他跟方淮舟過日子的秘訣就在於，把知道的事情都當做不知道，做一個體貼乖順又知冷知熱的好情人。而方淮舟，只把他當做心中的那個“斐然”來對待。所以三年了，方淮舟從來都不知道莫斐然只是他的藝名，他的名字叫莫冬陽，身份證戶口本所有一切的個人資料裡，登記的都是莫冬陽。

　　莫斐然——不，應該是莫冬陽任由自己陷入柔軟舒適的大沙發裡，一手環膝一手擋在自己的眼前，喃喃道：“你好淮舟，我是冬陽......”

　　輕柔的聲音在不大的公寓裡，顯得寂寞且冷清。他從來得不到回應。

　　晚上八點半，莫冬陽準時到了風華。

　　風華是一家酒吧，由一座私人的三層樓房改建的，酒吧的主人據說是十年前拿過無數影帝卻在三十歲的黃金年齡急流勇退的電影界傳奇人物風華。

　　這家酒吧就是以他自己的名字來命名的。之所以說是據說，是因為莫斐然來過這裡無數次，都沒有見過那位“風華”。邱嵐倒是說過與那位風華有過數面之緣，但都不是打照面，而是“疑似”、“貌似”的見過側臉，並且都是匆匆而過。

　　不過這家酒吧確實是以那位影帝的名字來命名的，而且也是影帝退隱的時候才出現了。歷經十年之久還是客似雲來，生意好時不訂桌還等不到位置。

　　莫冬陽在服務員的帶領下找到了邱嵐訂的包廂，來的人都到齊了，反而是冬陽這個主角踩著點來還遲到了。立刻就被邱嵐和王青抓住，罰了三杯酒。

　　莫冬陽酒量非常好，不說千杯不醉，百杯不醉還是可以的。等他被灌了三杯馬丁尼，才有時間喘口氣，然後抓緊時間吃東西，空腹喝酒還是很難受的。

　　莫冬陽人緣好，劇組裡有空的都來了，就連平時看他不順眼的劉子均也在，幾十號人把大包廂塞得滿滿的，推杯換盞熱鬧非常。

　　邱嵐他們來的早，早就喝了一輪，豔麗的臉蛋紅撲撲的，媚眼中還帶著明顯的醉意。手裡拿著一杯混合酒遞給低頭猛吃的莫冬陽，笑道：“弟弟你可別只顧著吃啊！今晚的主角是你，你要是不把每個人給你敬的酒都喝了，就是不給姐姐面子，今晚你就別想回去了！”

　　莫冬陽趕緊放下手裡的炒麵，扶著邱嵐的手，苦笑道：“我的好姐姐，你就饒了我吧，想灌我喝酒，起碼得先讓我吃飽啊！”

　　“我不管！”邱嵐坐不住了，搖搖欲墜地往莫冬陽身上跌，端著酒杯的手直接就往他嘴裡送，因為喝醉了拿不穩，一大半都灑在了他身上。

　　“好好好，我喝，我喝，你先坐好！”莫冬陽苦不堪言，趕緊把她扶正，接過酒一飲而盡。

　　“好！冬陽好酒量！”邱嵐真是喝醉了，一向不在公共場合叫莫冬陽真名的她卻直接喊了出來。不過周圍的人不是已經喝的醉醺醺，就是在高聲唱歌鬼哭狼嚎，還有一些玩骰子玩撲克玩的特別投入，根本連看都不看就懵懵懂懂跟著邱嵐起哄，也沒有人在意她叫了誰的名字。

　　莫冬陽再遲鈍也也能看出邱嵐今晚不對勁了，連忙給導演王青使眼色詢問。王青搖搖頭，臉色也有些不好。莫冬陽一下就明白了，邱嵐這個人一向把自己標榜為精明能幹且霸氣的女王典範，可是女王再強悍也是女人，也就有了女人都有的通病——為情所困。

　　莫冬陽知道邱嵐有一個分分合合了八年的男朋友，為了他甚至還有過隱退的念頭。

　　莫冬陽微微歎了口氣，他不想勸邱嵐，他自己都把自己困死在了情局中，又有什麼資格去勸導別人？

　　莫冬陽扶著暈暈乎乎已經不知道東西南北的邱嵐，對王青做了個“撤”的口型。王青會意，立刻起身以明天還要拍攝為由，要先帶女主角離開。邱嵐的經紀人早就想帶邱嵐走了，可是邱嵐還沒見到莫冬陽死也不肯走，現在導演開口，莫冬陽也看到了。他巴不得趕緊走。風華酒吧一向潛伏了無數狗仔，要是拍到影后酒後失態，他都不用混了！

　　王青和莫冬陽一左一右扶著癱軟的邱嵐起身，王青還不忘叮囑了副導早點散場回家明天還要拍攝的事情。邱嵐的經紀人張謙拿著邱嵐的包跟在他們後面。

　　今晚一直縮在角落裡當透明人的劉子均緊緊盯著幾人離開的背影，冷冷一笑，拿著手機發了封郵件。

　　莫冬陽把幾人送走後還是回了酒吧，沒辦法，這是他的殺青宴，導演和女主都走了，他總不能也跟著走吧？

　　進了酒吧發現身上還趟著邱嵐不小心灑在他身上的酒，苦笑著搖搖頭，決定去洗手間把衣服弄乾淨。

　　莫冬陽低著頭，一手整著滿是酒漬的衣服，一手推開洗手間的門，抬頭的一瞬間，開到一半的門立刻被他關上了。

　　門內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

　　“剛才好像有人推門......”少年特有的嬌軟嗓音，還帶著不穩的氣息。

　　“怕什麼？不是自動滾出去了嗎？”沉厚且帶著金屬冰冷的質感，不似平常的溫柔，確是莫冬陽最熟悉的聲音。

　　緊接著，又是一陣纏綿的水潤聲。

　　莫冬陽因為酒氣而略帶緋紅的臉變得煞白。今晚有應酬，原來是這樣的應酬。

　　即使只是在推開門半掩不掩的情況下，莫冬陽抬頭的刹那，也看到洗手台鏡子上映出的那兩個重疊的身影，其中一個是他無比熟悉的方淮舟。

　　方淮舟正壓著一個嬌小的少年在牆前親吻，那個少年被方淮舟擋著，莫冬陽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方淮舟只需要一個背影，莫冬陽也能認出他來。

　　莫冬陽想推門進去質問，想發火罵人，更想給裡面的人扇兩個耳光！可是，他只能站在門外，聽著裡面的人在親熱。因為，他沒有資格。他不是方淮舟的誰，不是戀人不是情人，充其量就是一個床伴。還是被方淮舟包養的床伴。

　　早在三年前，方淮舟就清清楚楚的告訴莫冬陽，他會把他寵上天，但絕對不會愛上他，連喜歡都不可能，只要他聽話，他可以給予他要的一切。如果莫冬陽哪怕對方淮舟有一點點動心，方淮舟就有終止這段關係的權利。當然，如果莫冬陽在這期間有了喜歡的人，莫冬陽也有喊停的權利。然後，他們就無比和諧的一起生活了三年，方淮舟甚至為了莫冬陽搬離了自己的豪華大別墅，跟著他擠在一間一百平米的小公寓裡。

　　莫冬陽一直以為，其實方淮舟是有一點點喜歡他的。因為他看他的眼神那麼溫柔，那麼繾綣，他對他的照顧體貼入微細緻認真，每每都讓莫冬陽陷在裡面不可自拔。原來，這一切都是他想太多了，方淮舟早就說過，他不會喜歡他，一點點都不會。是他入戲太深，忘了抽離。

　　莫冬陽站在洗手間門口，抹了把臉，淡淡地笑了笑，然後離開了酒吧。這部戲的主角從來都不是他，在不在，又有什麼關係呢？

　　下一部戲開始，只做男主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