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零七章 前塵事
昏暗幽深的地下石牢,陣陣陰風隨著慢慢開啟的鐵門呼嘯而出。
我站在牢房大門口,只覺一股森冷的寒意從腳底一直侵襲至頭頂,打了個哆嗦,不由伸手緊了緊身上的衣袍。
「我在鳳玄宮呆了這麼多年,怎麼不知宮裡還有這等地方?」我挑眼問站在我面前的鳳軒也。
他低笑一聲,道:「走吧,管瀟就在裡面。」說完便先行走了下去。
陰冷的石牢內,倒灌而入的空氣已把隱隱的腥澀氣味沖淡,走在潮濕的走道上,水滴聲聲和著輕微的腳步聲不斷在石壁上衝蕩迴響,使整個牢房看上去又幽魅了幾分。
鳳軒也在石壁上摸索一陣,隨後在某處一拍,牢房兩側石壁上的盞盞影燈便聞聲而起,點點燈光投射過放在牆角的刑具,在地上投下斑駁的殘骸。
這個石牢原用於懲治鳳玄宮的叛徒,如今已經十幾年未曾使用。管瀟並非十惡不赦之人,如今年事已高,又身負重傷,落此境地不免讓我有些於心不忍。
「軒也,管瀟他……」剛想開口就被鳳軒也毫不留情地打斷。
「管瀟傷了你,他是咎由自取。」他望著石牢深處的一個巨大的石台,言語中透著恨意。
石台之上,衣衫襤褸的男子被鎖在一個石墩上,未得到良好救治的傷口已經流膿發出陣陣惡臭。
看到我們,男子蒼白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怨毒。
「鳳漓之,你這個不顧世間倫理,奸佞妄為的無恥小人!」
「啪」的一聲,鳳軒也袖風一甩,管瀟被打到一邊,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管瀟,我留你一命,不是讓你這般多話的。」冰冷似雪的眸子掃過管瀟,那眼神看得我也不由渾身一凜。
「呵呵呵,鳳玄野,你要殺便殺,我管瀟豈是貪生怕死之人!」管瀟冷笑道。
「管瀟,我此次來是有話要問你。」我走到管瀟面前蹲下,毫不介意衣擺被地上的污血弄髒。
管瀟冷哼一聲,眉目間隱有陰鬱之色,表明並不會合作。
「你只需回答我的問題,然後我就會放你離開。」說話間,隨手掏出一物在指尖把玩,「你可認得此物?」
管瀟在看到我手上的簪子時瞳孔微縮了一下,「這跟簪子,我找了這麼多年,怎麼在你手上?是管覃給你的?」
「你只需回答我的問題便可。你如此恨我和鳳玄野,是因為管覃的母親?」
「……」
「因為管覃的母親愛的人是鳳玄野?」
「漓之!」鳳軒也在我身後喊道,聲音明顯有一些驚慌,「你的身體尚未完全復原,不可在此久留,我們出去吧!」他伸手拉住我,卻被我輕輕甩了開去。
「而鳳玄野才是管覃的親生父親?」我把我想知道的問題都問出口。
此話一出,空氣瞬間就沉寂了下來。
鳳軒也看著我,那眼中一直帶著微微的疼惜,然後他垂下眼簾,轉身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口,緊攥的雙手彷彿感覺到疼痛般鬆了開來,而那支髮簪已經深陷進了肉裡。
只是想要知道所有的真相,而這一刻,許久以來的猜測終於變成了現實。
心裡並不覺得有多痛,只是覺得人生好諷刺。
多少傷害,多少情緣,一切兜兜轉轉,終究還是敵不過老天爺酒醉後的一個玩笑。
……
……
「哈哈哈,是又如何?我一直都把管覃當做我復仇的工具,那又怎樣?」管瀟狂笑道,卻像是將死之人臨終前的悲鳴。
「婉玉生前唯一惦念之人便是鳳玄野,可最後她等到的是什麼?是你們害死了她,你們都該死!」他狠狠瞪著我,眼神兇殘如同一頭嗜血的野獸。
我看著他,感受到他內力的暴亂。走火入魔。
婉玉。並不陌生的名字,卻屬於另一個陌生的女子。
他與她,終究只是可憐的痴情人罷了。
我從腰間取出一粒藥丸。
斷紅塵。
紅塵過客,又有誰不是生死簿上一縷難逃的幽魂?
六道輪迴,生死天命。
這世間,不是人人都能做度自己的佛。
他安靜下來,慢慢閉上眼睛,嘴角一抹淺笑。
我解開他身上的鎖鏈。
醒了以後,就做一個普通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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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高台之後,我聽到石牢盡處隱隱有聲。
離得越近,刺鼻的血腥味逾見濃烈。
小室內,有一個人。
如果那還算得上是一個人的話。
手足全無,徒留一個軀幹。眼耳口鼻處,皆是污血。
人彘……嗎?
那人被放在一個大缸裡,雖面目已難以辨清,可我還是認出了她。
許久未曾出現的璇己。
不想追究是誰將她變成這樣。
也是一個可憐的人。
如此活著,還不如死了。
袖中短劍出鞘。
我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