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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日》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在拿到保送名額的當天,高舜的班主任還特地找他談了談話。

一開始高舜以為班主任是想看他無父無母一個人,擔心他沒有人商量這種“重大”的事情,選學校和專業容易出紕漏,特地來指導指導他的。誰知道幾句話聽下來,話裡話外居然是讓他放棄這次保送名額的事情。

高舜悶著聲,杵那裡聽著他們班主任說了半個多小時,話裡話外都是為他好的意思,大概意思分為兩個方向,第一,高舜不要這個保送名額,憑自己的本事,完全可以考到這幾所學校,而且專業也會更好,不會像現在這樣,保送的方向有一定限制;第二,高舜自己參加高考的話,保不齊能抱一個高考狀元回來,對他以後的路也好,對學校也好,這可是件雙贏的事情。

高舜班主任看自己說了那麼長時間,高舜一直保持沉默,終於也察覺了點不對勁的地方,她頓了頓,露出一個慈和的笑意,這對她來說,是真的很難得,高舜在這個班裡呆了快三年了,看見這笑容的時候一隻手也數的過來。

“高舜,你是怎麼想的?”

“我?我想的很簡單,這個保送名額我也要,高考考試我也參加。”如果真考了個狀元一類的,那誰也不虧,他被保送過去的學校自然也更高興,如果失利,也有退路。

其實主要是高舜實在想從這種緊張的高三氛圍裡暫時解脫出來,因為他需要大把的時間幫汪洋拉成績。以目前他們學校裡這種變態的高壓教學來說,沒有保送,他就絕對不可能擠得出時間。

高舜班主任的臉忍不住沉了一下,隨即又調整了笑意,“高舜,你知道,人有時候一旦有了退路,就不會拼盡全力。而有時候,成功就差那一點點你保留的力。”

潛臺詞是,你有了保送名額,怎麼可能還會在接下來七個多月的時間裡拼盡全力呢!

高舜自然明白他們班主任講得有道理,但實際上,他想學的專業就在保送提供的專業裡。他如果在這段時間裡只顧著自己,拼盡全力去博一個什麼狀元的名頭,遠遠沒有將汪洋的成績拉上來重要。

如果他真的只有十九歲,或者,他從沒有遇見過汪洋,他可能還會聽他這班主任的,而現在……他自然只能說抱歉。

高舜的班主任最後是黑著臉把他給送走的,隨後又把徐英給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等到三天后,高舜將自己的選擇的學校專業交上去後,他們班主任臉色稍稍緩和,但對他卻終究失了往日裡的關懷和熱心,只淡淡擺手讓他走。卻沒有讓他叫徐英過來,轉過身把高舜選好的學校和專業從備選專案裡劃掉,遞給了隔壁班的班主任去了。

踏出門的瞬間,高舜明白徐英是被班主任說給自己聽的那通話給說動了,或者還會加上幾句,高舜現在拿了保送名額,拼勁肯定就下降了,這是你的好機會,斬斷後路,給自己一個全力衝刺。

而或者……真正說動徐英的不一定是這些,高舜想起那回看舞劇的事情。

一個多月後,保送的事情塵埃落定了。公示名單出來那天,看到屈震一整天都腆著笑臉在徐英面前晃悠,徐英的神色並不是那麼好,但看到屈震那股偷著樂的模樣,也還是忍不住失笑。笑容掩去了眼底的一些落寞。

而名單最後遞補上來的那個名字,高舜好事的在背後自己搜了搜,竟發現那是他們班主任的一個外甥。對於這種結果,高舜嗤笑了一聲,其他人也沒多說,只把屈震那個二傻叫過來提點了幾句。

起碼屈震得真的明白,人家姑娘為了他到底放棄了什麼。屈震沉默了一下,情緒也變得有些沉重,再也提不起高興勁兒來了。

時間又一晃,高三的第一模擬考來了又走了,雖然差值沒有以前那麼誇張了,但是高舜依舊把持著第一的名頭。徐英在這次考試中卻有些失利了,雖然還是全校第二,但是到了這地步,大家都知道,校際排名已經不是他們爭的東西了,他們在高考那根獨木橋上,任何一個參與者都是他們的對手。

相比于徐英的這種微弱失利,汪洋那邊的成績倒終於有了些可喜的提升。可見,這後面幾個月高舜的胡蘿蔔加大棒的手段還是有效的。

模考結束後,高舜的學校頂著各方壓力,又給一群高三生補了快兩周的課,趕在過年前兩天的時間,才給他們放了假。

而汪洋則在第一輪模考結束後,人就跟著林翰的舞團趕赴沿海和北邊幾個一線城市去了,兩周時間輾轉了五個城市,幾乎每個城市只呆得了兩天,但舞劇卻排了兩場,也就是說,舞團裡的人,除了在路上,就是在舞臺上。

因為這齣舞劇在業內獲得的好評,本市的電視臺還特地給林翰遞了邀請函,想讓他們的這齣舞劇從中截取個七八分鐘的段落,在市里的春晚上當一個節目上。

林翰舞團裡幾個主跳都倒十分樂意,但一眾群舞和龍套卻不怎麼想幹了,這在外奔波的兩周已經足夠累了。而且人家電視臺也說了最多截取了七八分鐘的段落,還不知道會怎麼截呢,本來他們和幾個主跳就不是一個檔次的,這他們也知道,但人誰沒點為自己打算的心呢不是?

主跳們上趕著想去,那是因為不管怎麼截,他們肯定都能通過這個節目在本市里大大露臉,打響一些名氣。但他們呢?在這齣舞劇裡原就不算露臉的角色了,再這麼一截取,到時候被連個背影都撈不著。

索性,林翰對這齣舞劇的熱情也隨著各種吹捧走到極致後,開始有點下滑。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最好的作品應該是下一部,而不是這一部。天天捧著這部舞劇再怎麼折騰,也就那回事了。

所以,本市春晚的事情,林翰就給拒了。

沿海S市最後一個巡演點結束後,汪洋也終於趕在年前回來了。

這是高舜和汪洋在一起後過得第二個年,雖然兩人都有意想讓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個年,能一個過得比一個更好更有意義。但顯然,歷經三個多月的苦海折磨後,這個年節兩人實在都提不起什麼精力去折騰,只想安安靜靜地好好休整幾天。

於是,兩人毫不客氣地放假第一天,互相摟著縮在被窩裡昏天黑地地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兩個人才磨磨蹭蹭地爬了起來。

洗漱一通後,開始出門覓食,順便採買年節裡要用的東西。

因為明天就是除夕,很多上班族也是臨近這個時候才放假,而各大商場裡也借著這最後的一點時間再次擴大力度做促銷,所以街上人足足比平日裡多出十倍不止。

兩人對這個年節也不準備怎麼操辦,一應該有的東西買買齊全,食物囤積足夠,整整能宅在家裡窩上個五天六天的,兩人就覺得很滿足了,唔,或者還會做一點親親抱抱滾床單的美好小情事。

但終究,兩人沒能如願地這麼美好而頹廢地過完這個年,年初三的時候,屈震領著徐英,兩人狼狽地出現在高舜家門口。

“你們倆這是什麼節奏?”高舜雙手抱胸,審視地看著屈震。

屈震動了動嘴,一副不知道從何說起的表情,他懊惱地耙了耙頭髮,道:“舜哥,能先讓我們進去不?”

高舜側著身體讓兩人進門,進門過程中,他留意到兩人之間有個小動作,徐英去拉屈震的手,屈震下意識就回握了一下,後又觸電一樣甩開了。

汪洋還穿著一身鬆鬆垮垮的居家服,他本以為來的不過屈震一個人,結果從屋子裡躥出來的時候發現還有個女的,當場驚訝了一下,又躥回去換衣服了。

高舜給兩人端了熱茶,然後沖屈震使眼色,讓屈震跟自己去臥室裡說清楚怎麼回事。順便把換好衣服的汪洋給提溜出來招待徐英。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屈震抹了一把臉,“我都不知道怎麼跟你說了!主要是那小丫頭玩不開,不就陪她看了幾場電影看了一齣舞劇嘛,就整的像我倆處物件了一樣。這不,一模前,我跟六班一美女處上物件了,她就跟瘋了一樣,天天跟在我身後追著問我到底什麼意思,你說我能什麼意思?不就這意思嗎?”

“……”高舜鋒利的眼神在屈震身上逡巡了一圈,不做評價,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手臂,“那今天又怎麼回事?”

屈震撇撇嘴,在高舜的眼神下,止不住地覺得心虛,“我約我物件到中環去看電影,誰知道那麼巧,預見她跟她爸媽也出來看電影。她一看到我跟我物件……在親嘴,就不顧她爸媽在場,沖上來甩我耳光……”

屈震向來不是個任人宰割的主,這一耳光下去他雖然有些懵,但也知道及時地控制住事態。看到是徐英,又看到她背後站著跟她有幾分相似,此刻正一臉震驚的中年夫婦,立即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他當即就反應過來,開口用對陌生神經病的語氣對徐英說話,同時不斷地給徐英使眼色,想幫徐英在她父母面前圓過去。

可惜他那新對象不配合,徐英也不配合。他那新對象當場就發飆了,徐英也不是省油的燈,指著他新對象就罵狐狸精。

徐英的父母看打扮應該是小知識份子的那種,在旁邊看女兒毫無緣故地沖到一個少年人面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就已經夠驚訝的了。

結果沒幾秒鐘,他們就見識到了他們一向引以為豪的知書達理的女兒跟著另一個不三不四的小姑娘罵起了街來。駡街的內容聽了沒幾句,徐英的父親就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當場氣得臉發白,上前拉住徐英就給了她一個巴掌。看得屈震有些懵,隨即也沒想太多,上前就把徐英拉到自己身後護了起來。

再後來,事態的發展就越來越不受控制。發展到最後,變成徐父不停叫囂著要殺了徐英,當沒有她這個女兒,徐母不停地在一旁一邊哭一邊罵女兒不爭氣。徐英自己則慘白著一張臉,倔強地非要站在屈震身邊。

屈震也一時衝動,擔心徐英父母真的對徐英做出什麼來,便拉著徐英從中環影城跑了。跑出來後,他們才發現,他們其實沒有地方去。屈震如果帶徐英回家,不用半小時,他父母肯定就會把徐英的父母叫過來。

想來想去,他最後把徐英帶到了高舜這裡。

屈震說完後,臉上之前刻意裝出來的玩世不恭便再也裝不下去了,他往地板上一躺,“真他媽操蛋,事情怎麼就成了這樣了?”

高舜看他的樣子,打心眼裡覺得看不上他這副作態,明明從高一就惦記著人家小姑娘了,結果熬到高三才敢正視自己,好不容易跨出去了一步,把人家姑娘撩撥的動心了,臨到了,又變成這副慫樣。

他走過去,踢了踢他的大腿,“你後面準備怎麼辦?”

屈震嘟囔,“怎麼辦?我能知道怎麼辦就好了。”

高舜也跟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我最近給汪洋補習呢,你要是有時間也跟著來吧。”

屈震掀起眼皮子看了看高舜,微笑,“那敢情好,有大神給補習,怎麼著也得來啊!不過這也解決不了眼前的事情啊!”

兩人在臥室裡又呆了會兒,屈震才從地上爬起來,“出去看看那丫頭!”

結果等到出去就發現只有汪洋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屈震狠狠一怔,“她人呢?”

“哦,她說她先回家了,怕她爸媽擔心什麼的,她讓我替她跟你們說一聲謝謝。”

“她走了?”屈震愣愣地重複,頓時急紅了眼,“你居然讓她走了?你他媽知不知道她現在回去她爸媽會打死……唔!”

屈震話說一半,被高舜一拳打在了肚子上,剩餘的話一下就被打散了,“你他媽沖誰發火呢?”

“臥槽!你居然打我?”屈震的理智全部被燒掉,轉身撲向高舜,被高舜毫不客氣一腳踹肚子上。

汪洋傻愣愣地,這才反應過來,看高舜踹出的那一腳,簡直替屈震感到疼,他哥下手從來不手軟,那滋味兒……嘖嘖!

高舜將屈震壓地上一頓老拳之後,心滿意足地直起身子,擔了擔灰,看著蜷縮在地上呻吟的屈震,屈震臉上的神情除了痛還是痛,但眼底卻帶著一些痛快,似乎,他早就需要這些疼痛來震懾或掩埋其他的東西。

“嘶……要不要這麼狠!”

當天,屈震是帶著一身傷走的,走的時候還畢恭畢敬地給汪洋道歉,說自己不該遷怒。

汪洋一邊同情一邊憐憫的表示沒關係,他不太介意。其實他心裡在說,臥槽,這人真慘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同一天被打量兩次,先被自己心上人甩了一巴掌,然後又被自己兄弟給暴揍一頓,再可憐沒有了好麼!這樣的人,他怎麼生的起來氣呢?

年節七天假結束,高舜和汪洋雙雙返回校園。

汪洋那頭開始準備從三月份的藝考事宜,他選的幾個學校基本都是在S市,通過上一個暑假在那裡集訓,汪洋感受到比起首都,顯然S市在這方面更合他胃口,以後發展起來應該也會更好。

而高舜一早選定的保送學校也在S市,雖然單輪綜合排名,似乎根本比不上首都的兩所學校,但是勝在他選得專業是他喜歡的,又是那所名校裡的支柱專業,在國內的排名也隱隱超越首都那兩所名校的同專業。

二月過完,三月初的時候。汪洋是真正地進入了一種備考的狀態,除了文化課的提升一步步穩固外,舞蹈那一方面,據他老師說,舞劇之後提升得非常快,到現在,他幾乎已經沒有東西可以教給他了。

三月上旬過完,汪洋便要收拾了東西去S市參加藝考了。高舜本想陪同,但卻被突然到來的一個人給截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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