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渣攻六號

　　顏清的感覺，就很溺水一樣。明明知道發生了什麼，明明知道自己隨時可能死去，卻什麼也做不了。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窒息一般的痛苦……

　　被凌安修抱起來的時候，就彷彿是被從深海裡撈出。顏清瞪著眼睛，努力想看清楚凌安修的樣子，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可是，他能看到的，只是模糊不清的一切。

　　在顏清睜開眼睛之前，那刺鼻的消毒水味就讓顏清意識到自己是在醫院。病房的窗戶上的窗簾被拉開，路燈的燈光透過玻璃窗照進微暗的室內。顏清不舒服地皺起眉，慢慢地睜開那深邃的眼睛。

　　「顏先生？」一個非常溫柔的聲音，是醫院裡的護士，「你感覺怎麼樣？」

　　氧氣罩讓顏清無法說出話來，只能點點頭。

　　護士舒了一口氣，「請你稍等，我去找醫生。」

　　沒一會兒，醫生就趕到了病房，他為顏清做了常規的檢查後，說：「先生，需要我們幫您聯繫您的家人嗎？」

　　顏清茫然地搖搖頭。

　　醫生和護士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像顏清這種因為吸毒過量被送進醫院，醒來後卻沒有一個人來探望的例子並不少見。

　　顏清突然想到了什麼，掙扎地要說話。

　　護士似乎猜到了顏清要說的話，道：「那位先生替您辦了住院手續後就突然消失了。」

　　顏清一愣，閉上了眼睛。

　　「先生，請你安心在這裡接受治療。」醫生頓了頓，繼續道：「等你情況稍微好些，會有警察對您做一個調查。」

　　醫生和護士走後，顏清呆呆地看著玻璃窗外的景色，不知道什麼外面已經下起了涓涓細雨，病房裡有了一絲雨的味道。

　　凌安修飄在窗外，雨滴穿過他透明的身體直接打在地上。凌安修看著病床上的似乎已經熟睡的男人，胸口就像堆積了一大片烏雲，悶悶的，沉沉的。

　　第二天凌晨到來之時，凌安修化為實體，站在窗邊，他就那樣站著，什麼都沒有說。

　　顏清從夢中驚醒，掙扎地扯掉臉上的氧氣罩，試圖坐起身。「凌安修……」顏清瘖啞著嗓子，聲音劈裂。

　　凌安修能感覺到帶著濕意的風吹拂在自己背上，奇怪的是，他居然不覺得冷。

　　「我……」

　　「你因為吸毒過量而休克，我趕到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你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抽搐。」凌安修道，「我很好奇，和你一起嗑藥的朋友們呢？他們就把你扔在那裡，自己逃之夭夭？」

　　顏清低笑了一聲，「他們不是我的朋友。你為什麼要站那麼遠？不能稍微離我近點嗎？」

　　短暫的沉默後，凌安修的病床邊坐下，無意中接觸到顏清冰涼的手指，那冷度讓他背上震了震。

　　「看到我這個樣子，你會心疼嗎？」

　　凌安修沉默不語。

　　「就算是一條狗，養了那麼久，也會有感情的吧，更何況是人呢？」

　　凌安修淡淡道：「可嚴格來說，你不是人。就算是，你也不屬於這個世界。」

　　「的確。」顏清茫然地注視著天花板，「以前，他們都勸我，不要來這個世界。違反規則，只能是不得善終。我以前不相信，可……凌安修，謝謝你把身體借給我，讓我能夠體會到只有這個世界才會有的多姿多彩。現在，我把它還給你吧。」

　　凌安修難以置信地看著病床上的男人，「你……」

　　「我想，所有真實的感覺，痛感也好，快感也好，我全都體會過了，也不再有遺憾。而且，你看看我現在是什麼樣子，工作丟了，女朋友也丟了，馬上還要面對所謂的法律的制裁。你的Lost是不會允許自己如此狼狽地活下去。所以，拜託你……」顏清的聲音越來越小，只是說這麼一小段話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

　　「你早就已經想好了，對吧？」凌安修的臉上帶著怒意，「以Lost的個性，他絕對不會因為這點屁事去嗑藥。他在圈子裡混了那麼久，見過了那麼多因為嗑藥完全廢掉的人，怎麼可能會相信『這是好東西』之類的屁話。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想好好地生活，可是我做不到。總覺得缺了什麼，讓我沒有辦法樂觀積極地生活。」

　　「騙人。」

　　顏清沒有說話，只是虛弱的笑著。

　　「可是，為什麼呢？」凌安修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道。

　　「我都已經說過了，我玩膩了。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算是和帥氣漂亮的男人做愛，心裡也覺得空空的。職場上獲得的成就再大，意義也不大。」顏清疑惑道，「我不知道為什麼，你知道嗎？」

　　凌安修搖搖頭。

　　顏清嘆了口氣，「想來想去，我沒有體會過的，也只是這個了。」

　　「你覺得怎麼樣？」

　　「嗯，你說嗑藥嗎？感覺非常美妙，會讓你以為自己處在天堂，雖然你明明是在地獄。總之，也沒多大意思，你以後千萬不要嘗試。」

　　「我永遠不會。」

　　顏清露出一個微笑，「好了，你把手機給我吧。」

　　凌安修遞給顏清手機的時候，手莫名的在顫抖。

　　顏清的表情卻一直很平靜。他打開論壇的頁面，登陸了Lost的賬號。「好了，你點下刪除就OK了。」

　　「為什麼要我來？」凌安修下意識地問，「你自己不行嗎？」

　　「你居然要讓我親自結束自己的生命，這也太狠了吧？」顏清苦笑道，「更何況，必須要你來，才能換回你的身體，這是規則。」

　　手機在凌安修熱熱的掌心裡，心臟劇烈的跳動。看著顏清俊美的臉上寫著坦然，凌安修深吸一口氣，指尖輕輕地移向那兩個字。

　　「我怎麼還在這裡？你點了沒？」

　　凌安修看著屏幕上旋轉的小菊花，道：「點了，不過卡住了。」

　　「……」

　　凌安修不小心點了返回鍵，頁面回到Lost的信息欄。他的目光落在「情感狀況」那一欄，他清楚地記得，他在創建Lost的時候，在這一欄填的是：從來不交男朋友。而現在——

　　有喜歡的人，可是他不喜歡我。

　　凌安修猛地抬起頭。顏清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地變得透明，整個人有一種讓人膽顫心驚，支離破碎的美感。

　　凌安修溫柔地微笑著——這是顏清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到凌安修的笑容。

　　「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你覺得沒有意義嗎？」

　　顏清瞪大眼眼，他想說些什麼，卻已經來不及了。

　　顏清就這樣消失在空氣中，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就好像從來沒有來過。

　　「因為……」面對帶著濕意的空氣，凌安修最終還是沒有把顏清直到最後也不知道的答案說出口。

　　顏清有句話沒有說錯，他不再是Lost，他是顏清，他跳出了凌安修給他設定的框架，活出了自己的樣子。

　　凌晨一點以後，凌安修依然維持著人類的樣子回到了公寓。凌安修發現，所有屬於顏清的東西都消失了，他放在門口的皮鞋，衣櫃裡的衣服，洗漱台上的牙刷……統統都消失了。

　　凌安修坐在電腦前，對小安說道：「任務已經結束了，我們走吧。」

　　「在走之前，有一封郵件我覺得你應該看下。」

　　「嗯，好。」

　　郵件的內容立刻顯示在屏幕上。

　　「安修：

　　當你看到這封郵件的時候，我想你的任務已經順利完成了。這次的任務，從一開始到結束，我都沒有出現在你身邊。請你原諒我，我真的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你和一個又一個的人渣糾纏在一起。我說過，我會一直陪伴你。很抱歉，我做不到了，你比我堅強得多，我也沒有和你一樣走下去的勇氣。我以前一直以為，不能忍受沒有你的日子，可現實永遠比想像中的還要殘酷。有的時候，你以為不能，卻也熬過來了。我會留在這個世界，只當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或許有一天，我會忘了以前經歷的一切，會以為自己至始至終都屬於這裡。如果真有那麼一天……」

　　郵件沒有署名，凌安修卻可以肯定發件人的身份。「查下這封郵件的IP地址。」

　　「已經查過了，是從顏清的公司發過來的。」

　　凌安修思考了一會兒，道：「看來顏清辦公室裡的毒品，是他。」

　　「沒錯，這是他最後一次幫您了，凌先生。」

　　凌安修疲憊地靠著沙發，喃喃道：「都走了……」

　　「凌先生，你也想走嗎？」小安道，「告訴您一個好消息，對於系統的程序，我已經破解了百分之五十，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擺脫系統的束縛和限制了。在那之前，請你堅持下去。」

　　凌安修笑了笑，「我又沒說要放棄。就算是為了你，我也要一直走到最後。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世界待著有什麼意思，就算是活著，那也不是自己。」

　　回到主空間，凌安修見到了許久不見的人類小安。凌安修本能地向小安撲去，把小小少年摟進了懷裡。「小安，我很想你。」

　　「……我不是天天在你身邊嗎？」

　　「那不一樣啊。」

　　小安無奈道：「這是人性的弱點之一，只有和自己同物種的生物才能給他們帶來安全感。」

　　耳邊突然響起系統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如果你們說完了，就準備去下一個世界吧。」

　　凌安修無奈地和小安對視一眼，「好吧。」

　　「請接收任務體的記憶。」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個渣攻和以前的不太一樣，他長得好看，善良，無不良嗜好，對小受也很好，但在某種意義上就是渣……沒錯，那就是傳說中的白蓮花渣攻！！！大家一定要來看啊啊啊！最近留言都很少，大家是拋棄作者了嗎，不要啊！！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