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渣攻七號

　　擠了幾天的公車，再次坐上凌安修的跑車，靠著柔軟的墊背，沈舟不得不承認，他有點想念以前舒適的生活了，正如他想念面前這個男人一樣。果然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車內有著淡淡的煙草味，沈舟不由地皺起眉，「安修，你又抽煙了。不是答應了我戒掉的嗎？」

　　凌安修繼續這個在他看來一點意義都沒有的話題，而是說：「為什麼不收下那筆錢？」

　　沈舟默默地看著凌安修，即使是在黑暗中，他那雙眼睛也顯得特別清明。

　　凌安修輕笑一聲：「覺得傷自尊了？」

　　沈舟他轉過頭看向窗外，目光落在窗外閃過著的霓虹燈上，「沒有。」

　　「你有。」凌安修肯定道：「別人的小費可以收，為什麼我的就不行？沈舟，你依靠自己的特長去賺錢，這沒什麼好丟臉的。即使你是在街頭拉小提琴，也都是街頭藝術，不是嗎？」凌安修在黑暗中瞇起眼睛，「可是你居然會感覺到羞恥。多搞笑啊，沈舟，你因為你的藝術感到羞恥。」

　　沈舟猛地瞪大眼睛，反駁道：「我並沒有覺得可恥，只是你……」

　　「哦？」凌安修在黑暗中瞇起了眼睛，「這麼說還是因為我？」

　　沈舟凝視著凌安修的臉，輕聲道：「你是故意的，安修，你就為了讓我難堪。」

　　「我不明白。在餐廳讓小提琴有什麼讓人難堪的？而且，我沒有你所謂的『故意』，我不知道你在這裡打工。不過，就算今天是別人為我拉的琴，我也會給那個人一筆可觀的小費，代表我對他的欣賞和尊重。靠自己的雙手吃飯沒什麼可恥的。」

　　「我和他們不一樣。」

　　凌安修臉上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這讓沈舟的胸口一陣刺痛——這是凌安修第一次對他露出這樣的表情。沈舟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聲：「安修？」

　　凌安修修長的手指敲打著方向盤，臉上恢復了平靜，「我沒什麼好說的了，你下車吧。」

　　沈舟沒有動作，又重複了一遍凌安修的名字：「安修……」

　　「還有事？」

　　沈舟猶豫了一下，「我想你。」

　　凌安修沒有回答，只是嘲笑的笑了笑。

　　沈舟有些急切地表達自己的心意：「真的，我很想你。」

　　「你是想我，還是想這輛跑車？」

　　沈舟的眼神黯了下去，整個人看上去非常受傷，「你別這麼說，我很難受。」

　　「我更難受！」凌安修忍不住了，「為什麼你總是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明明是你的錯，卻好像是我在欺負你似的。是不是在別人看來，你帥氣又善良卻受著委屈，而我倒成了蠻不講理，除了錢什麼都沒有的變態大叔吧？」

　　「安修，你怎麼會這麼想！」沈舟驚訝道，「我一直都認為你很好，你對我也很好，我……」

　　「你又來了，又是這副受了委屈的樣子。」凌安修惡狠狠道，「下車。」

　　沈舟點點頭，「好，你別生氣了。」

　　「我沒生氣。」

　　沈舟看著男人透著不耐煩的側臉，鼓起勇氣湊過去親了親凌安修的嘴角，「再見。」

　　沈舟一下車，凌安修就迫不及待地啟動車子。可是跑車沒開出去幾米，又倒了回來，凌安修打開車窗，從錢包裡抽出幾張鈔票，「接著。」

　　沈舟的臉色又黑了下去。

　　「我說過了，我很喜歡的音樂，你的服務也很周到，這是你應得。」

　　沈舟依然沒有接過錢。

　　「你最好想清楚，這些錢足夠你吃一個星期，為了你那點可憐的自尊心，拒絕面對現實，這就是你的選擇？」凌安修說完，鬆開了手，粉色的鈔票落在沈舟的腳邊，「你可以選擇不要。」

　　車窗被關上，紅色的跑車揚長而去。

　　沈舟看著遠去的跑車，最終慢慢地彎下了腰。

　　J.D音樂會舉行的那一天，蘇寒一直坐立不安，拄著枴杖在公寓裡走來走去，或者是躺在沙發上唉聲嘆氣。「幾點了？」

　　「七點。」沈舟手上捧著一本專業書說，回道。

　　「還有一個小時……」蘇寒小聲嘟囔著。

　　「什麼？」

　　「還有一個小時音樂會就要開始了。」

　　沈舟合上書本，走到蘇寒身邊，摸摸他的頭髮，「你是不是很想去？」

　　「這不是廢話嗎？哪個學音樂的人不想？」蘇寒幽怨道。

　　「那我們就去吧！」

　　蘇寒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沈舟，「沈舟，你不是吧！我就知道！」

　　沈舟莫名其妙，「什麼？」

　　蘇寒興奮地抱住沈舟，「你是不是早就弄到了票，一直不和我說，就是為了給我一個驚喜？我就說嘛，你跟了凌安修那麼久，肯定也認識了一些別的大人物吧！」

　　蘇寒最後的一句話讓沈舟心裡有些異樣，但這種異樣立刻被他壓了下去。沈舟尷尬道：「我沒有票。」

　　「啊～」蘇寒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扁了下去，「那你剛剛說……」

　　「我的意思是，我們去看看吧，即使不能進去，近距離接觸一下也不錯。說不定還能看到交響樂隊的演奏家。」

　　蘇寒想了想，道：「好吧，反正待在家裡也沒事。」

　　兩個人換上衣服打車來到市中心的音樂大廳。音樂會還有半個小時開始，觀眾已經陸陸續續地入場了。音樂大廳門口全是開著高級轎車，穿著精緻禮服的男人和女人們，蘇寒和沈舟只穿著簡單的休閒裝，蘇寒還拄著枴杖，相當得惹眼。

　　蘇寒環顧四周，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有錢人。」

　　沈舟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喂，」蘇寒扯扯沈舟的衣服，「你好像一點也不好奇，是不是經常參加這種場合吧。」

　　沈舟敷衍地點點頭，「那邊貼了一張海報，我們去看看吧。」

　　沈舟和凌安修交往的這兩年，的確見識了很多上流社會的成功人士。凌安修算是公開出櫃了，圈子裡的人都知道他喜歡鮮嫩的美少年。他們第一次見到沈舟的時候，都會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孩子比以前的長得都好看啊。」

　　他們的態度讓沈舟心裡很不舒服，而凌安修都會笑著摟住沈舟的肩膀，毫不避諱：「他是我男朋友。」

　　每次看見凌安修的朋友們驚訝的樣子，沈舟都覺得有一種滿足感。

　　凌安修希望讓所有人知道他們是戀人的關係，凌安修是真的想和他過一輩子的——至少那個時候是，至於現在，沈舟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凌安修了。他知道，雖然凌安修還沒有提分手，但是他對他非常不滿。沈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他那麼老實地留在凌安修身邊，滿足他的一切要求，每天像個家庭主婦一樣伺候他的一日三餐。他對凌安修百依百順，甚至從來沒有對他大小聲過。沈舟可以自信地說，沒有哪個男朋友會比他溫柔體貼。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沈舟陷入了沉思，直到蘇寒猛地捏了捏沈舟的手。「你快看！」

　　沈舟順著蘇寒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凌安修身穿一身黑色西裝，配著一條酒紅色的領帶，而和他肩並著肩走的俊美少年，居然是……

　　「小安？」蘇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安怎麼會在這裡？哦，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怎麼會和凌安修在一起？！」

　　「他好像和安修是好朋友。」

　　「好什麼朋友啊！」蘇寒氣急敗壞，「我弟弟可是直的，凌安修到底想幹嘛！」

　　沈舟有些不悅：「安修他不是那種人，他們只是朋友……」

　　蘇寒冷哼一聲：「這個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話就是『我們只是朋友』。」

　　小安對上蘇寒的目光，在凌安修耳邊說了些什麼，兩個人一起朝他們走來。

　　「這麼巧。」凌安修輕鬆道。

　　蘇寒直接忽視凌安修，對小安怒目而視：「小安，你怎麼會和這傢伙在一起？」

　　「答案很明顯，哥哥。」小安淡淡道，「凌先生邀請我和他一起欣賞這場音樂會。」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我們認識很久了。」小安看了一眼沈舟，「比你還久。」

　　「好了，音樂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該進去了。」凌安修道，「你和沈舟都是音樂會的學生吧？要不要和我們一起進去，雖然沒有票，但是我和主辦方說一聲就可以……」

　　「不要！」蘇寒驕傲道，「我們不需要你的施捨。」

　　凌安修大度地笑了起來，「這是我作為一個音樂愛好者對你們的幫助而已，更何況，沈舟是我男人，小安是你弟弟，我幫助你們理所當然。當然，你要把我的好意看成施捨，我也沒有辦法。」

　　「凌先生，」蘇寒的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凌安修的一樣輕鬆，「多謝你的『好意』，我再說一次，我們不需要。小安，你也和我們一起走。」

　　「你們不愧是天天在一起的好朋友，自尊心都還挺強的呢。」凌安修慢吞吞道。

　　「有一些東西是用金錢買不到的，」蘇寒高傲道，「比如我們的自尊，比如我們的良心！」

　　凌安修嘆息般地說：「我以為，作為一個藝術生，能看一場J.D的音樂會會是一場絕妙的體驗。也許這場音樂會回激發你們的靈感，讓你們隊藝術的感悟更近一步。」

　　「那又怎麼樣？」

　　「視藝術為生命的你們，居然為了一點自尊，放棄一次可能對你們的藝術生涯造成最大影響的機會。你們真的，像你們口中所說的，把藝術視為生命嗎？在我看來，好像也不過如此。」

　　蘇寒啞口無言。

　　「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世界上最後一把小提琴或者是鋼琴在我的手上，你們會不會放下你們所謂的驕傲和自尊，向我請求你們的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