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渣攻七號

　　凌安修站在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在床上相擁而眠的兩個青年。他們一樣的帥氣，一樣的熱愛的藝術，一樣的年輕。而這些，都是凌安修沒有的。他有一個龐大的的商業帝國，他的身價一年比一年高，可是那又如何？即使他登上福布斯的首位，在沈舟眼裡，也只是一個不懂藝術，只會用錢收買人心的人。

　　凌安修很頭疼，說實話，沈舟並沒有什麼錯。所有的一切都是凌安修心甘情願給他的，他從來都沒有強求過什麼，沈舟也並沒有出軌的打算。真的要說，也是精神出軌。

　　凌安修一動不動地站著，突然感覺到胃裡一陣抽搐，刀割般的疼痛讓他連腰都直不起來。他一直有胃病，這一年多，每次胃不舒服都是沈舟在照顧他。而現在的沈舟，恐怕連問一句「你有沒有事」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依賴誰都不如依賴自己，凌安修摀住自己的胃，直接攔住一個路過的醫生，「拜託你……」

　　醫生看到凌安修滿頭大汗的樣子，立刻採取了一系列措施。凌安修被疼痛弄得精神恍惚，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病床上，手背上輸著液。

　　「先生，需要我替您打電話叫家人來嗎？」

　　凌安修搖搖頭。叫人？他能叫誰來呢？沈舟也許就在他的隔壁，如果沈舟知道他胃病又犯了，肯定會立刻趕過來，和以前一樣噓寒問暖，耐心地照顧他。只是，沈舟對他的好，在他看來都不再有意義。

　　你最愛你的人對你很好，只是從來不愛你，這究竟算好事，還是算壞事？

　　幸運的是，現在的凌安修對沈舟也不再有所謂的愛了。

　　醫生讓凌安修留院觀察一天。凌安修打電話給自己的助理，叫她從家裡帶換洗的衣服過來。

　　「好的，凌總，我馬上就過去。」

　　「嗯。」

　　「對了，還有件事。今天有個男孩來公司找您，說一定要見到您。」

　　凌安修想了想，問：「那個男孩長什麼樣？」

　　「大概十七八歲，長得很漂亮，不過臉上始終沒有什麼表情。」

　　凌安修忍不住笑了，「你不用來了，叫他給我送衣服來就行。再給他一把我家裡的鑰匙。」

　　助理雖然充滿疑問，但還是立刻道：「好的。」

　　小安趕來的時候，不僅帶來了換洗的衣服，還帶來了熱騰騰的晚餐。「胃病是嗎？喝點粥吧。」

　　凌安修瞟了一眼吊瓶，「我一隻手怎麼喝。」

　　「我餵你。」

　　「這樣多不好意思。」凌安修打趣道。

　　「你身體全部的部位在我的大腦裡都有清晰的掃瞄圖，你要看嗎？」

　　「……算了。」凌安修就著小安的手喝了一口粥，問：「感覺怎麼樣？」

　　「什麼？」

　　「當人類的感覺啊。」凌安修笑眯眯地說。

　　讓凌安修驚訝的是，系統這次並沒有給他什麼可以彌補自身缺陷的技能。寫入——能在這個世界創造出一個角色賦予給隨他一起穿越來的小安。在這個世界裡，小安不再僅僅是伴隨著凌安修的機器人，他有一個屬於自己的身份，而凌安修，將有權利決定他的身份。

　　凌安修再三考慮，給小安寫入的身份是——一名藝術學院的美術生，也是蘇寒的弟弟。

　　小安攤著一張臉，「我只是有了人類的身份，內部完完全全還是個機器人。不過，你給我『寫入』這個身份真的有意義嗎？」

　　小安煮的粥味道很好，暖暖的在胃裡也讓凌安修感覺好了些。他張了張嘴，示意自己還要喝。「我也不知道，但以我的直覺，我總覺得蘇寒會是突破口，把你放在他身邊……」凌安修頓了頓，「你不會不高興吧？」

　　小安歪著腦袋看著凌安修，「我有什麼不高興的？」

　　凌安修微愣，「我把你放在別人身邊啊……」

　　「不會。」

　　「那如果我把你丟下呢？」

　　「不會。」小安淡淡道，「我是一個機器人。你把我丟了，我大不了永遠關機，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凌安修嘆了口氣，「蘇寒也住在這家醫院，你要不要去看看？」

　　小安走到病房的時候，沈舟已經醒了，他坐在病床邊，安靜地看著蘇寒略顯蒼白的臉。蘇寒的腿上打著石膏，要幾個月才能完全恢復，沈舟在擔憂他的同時，也暗自慶幸蘇寒傷的不是手。要讓蘇寒幾個月不能彈琴，他一定會崩潰。而沈舟最不願看到的就是蘇寒的愁容。

　　聽見開門的聲音，沈舟轉頭對小安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出去講話。

　　沈舟輕輕地關上門。「你哥哥他已經睡著了。」

　　「他怎麼樣？」小安問。

　　沈舟沉聲道：「沒什麼大事，只是幾個月不能走路了。」

　　小安掃了一眼蘇寒，一大串的信息迅速進入了他的「大腦」中。小安分析完數據後，得出只有一點小小的醫療措施，蘇寒幾天就能下床的結論。只是，沒有凌安修的命令，他不會擅自做任何事。

　　「你能在這裡守著他嗎？」沈舟看了看手錶，「我要回家了。」

　　小安點點圖，「可以，你去吧。」

　　從機場一路奔過來，沈舟都沒意識到凌安修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已經過了大半天，凌安修一點消息都沒有，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也對，自己就那樣跑了過來，雖然說是得到了凌安修的同意，但畢竟這是場凌安修準備了很久的旅行。凌安修每天都在創造巨額的財富，要抽幾天陪他度假也非常不容易。沈舟想到這裡，心裡一陣愧疚。走出醫院，路過一家花店，沈舟走了進去，買了一束玫瑰花。

　　凌安修經常送他花，甚至有一個月，每天都送不同的花。凌安修告訴他，每種花都有特別的意義，他卻從來沒有去查過那些花兒的花語。這是他第一次送花給凌安修，凌安修一定會很高興吧，至少肯定不會再生氣了。

　　沈舟回到家裡，發現凌安修還沒有回來。先發了個短信給小安，得到「蘇寒還在睡」的回覆，才撥通了凌安修的電話。

　　「喂？」凌安修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我已經回家了。」

　　「嗯，蘇寒他怎麼樣？」凌安修明知故問。

　　「腿部骨折，要打幾個月的石膏。」沈舟的聲音裡不自主地帶著深深的擔憂。

　　凌安修諷刺道：「你每天接送他上下學，正好你有車。」——他送的車。

　　沈舟頓了頓，道：「安修……你是不是在生氣？真的很抱歉，可是蘇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希望自己能留在他身邊照顧他。而且，我以為你同意了的。如果沒有你的允許，我也不會……」

　　「我的確同意了。」凌安修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實際上卻帶著微妙的怒氣。「你現在在哪裡？」

　　「在家啊。」聽見凌安修轉移了話題，沈舟在心裡鬆了口氣，「你呢？你在哪？吃了晚餐嗎？要不要我……」

　　「你在家等著我，我馬上就回去。」凌安修迅速掛了電話，拔掉針頭，穿好衣服，而後叫司機接自己回家。

　　他很生氣，雖然他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或許是在為原宿主不值，又或許是看不慣沈舟的姿態。按理來說，沈舟並沒有做得很過分，他很聽凌安修的話，在生活上細心地照顧他，在床上……只要凌安修有需要，他也從來不會拒絕。可就是這樣，卻讓凌安修莫名其妙地感到生氣。以前的人渣，他們渣得明目張膽，你可以有無數個虐他們的理由。可是沈舟，他明明做得很過分，明明那樣深深地傷害了最愛他的人，卻讓人沒有指責他的理由。他對凌安修很好，好得沒話說，人品也沒有什麼問題。而一味地用金錢和固執的愛情把沈舟綁在身邊的凌安修，反而成了他們之間問題主要的原因。

　　凌安修掛了電話，沈舟才想起他還是沒有告訴自己要不要準備晚餐。為了以防萬一，沈舟從冰箱裡拿出食材開始準備晚餐。顧及到凌安修的胃，他們家的飯菜一向都比較清淡。用上好的食材和一些養胃的中藥燉了一鍋雞湯，正在火上慢慢熬著，沈舟正在嘗味道的時候，凌安修回來了。

　　他的臉色相當不好看，整個人看起來比剛剛出了車禍的蘇寒還要虛弱。沈舟嚇了一跳，忙湊上去扶著凌安修：「你沒事吧？」

　　凌安修擺擺手，「沒事。」

　　「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沈舟把凌安修扶到沙發邊坐下，一臉擔憂，看上去倒是特別真實，「要不要我叫醫生來？」

　　「不用。」

　　「可是……」

　　「我說了不用！」凌安修突然提高了聲音，「你聽不見我說的話嗎？」

　　沈舟一愣，不再說話，氣氛頓時陷入了僵局。

　　這是凌安修第一次對沈舟大小聲，可是沈舟並不生氣。他捧著剛買來的玫瑰花，小心翼翼地跪在沙發邊，露出討人喜歡的笑容：「安修，你是不是在為旅行的事情生氣？我……真的很抱歉，你原諒我好嗎？對了，你喜不喜歡玫瑰花？這是我特意買來向你賠禮道歉的喲。」

　　「……」

　　「等下一個假期，我們再去旅行吧。去哪都行，去多久都行。你現在不要再生氣了，你的身體本來就不舒服，你需要休息。」

　　凌安修冷笑一聲：「沈舟，如果今天是你和蘇寒要出去旅行，我出車禍了，你會不顧一切地趕回來嗎？」

　　「當然。」沈舟毫不猶豫道，「我很……我很在意你的。」

　　「在今天晚上的十點？那十一點呢？明天呢？」

　　「安修……」

　　凌安修一把奪過沈舟手上刺眼的，彷彿帶著諷刺意味的玫瑰花，猛地站了起來，「你不會，你頂多打一個電話，在確認我只是骨折以後，就會想都不想地和他一起走。」

　　「我不會！」沈舟著急道，「安修，你別這樣……」

　　凌安修用力地撕扯著玫瑰，花莖上的刺把凌安修的手掌扯出一個傷口，鮮紅的血低落在地板上。沈舟大驚失色，是沖上去抱住凌安修，「安修，你的手……拜託你，別這樣！快停下來，我替你包紮……」

　　凌安修猛地推開沈舟，把最後的一束花狠狠地甩在沈舟身上，冷聲道：「我不是藝術家，和你們不一樣，傷了一隻手，也沒有你們傷了一根指頭重要。」

　　沈舟沒有再和凌安修吵下去，他手忙腳亂地翻出醫藥箱，哀求道：「安修，我們不說這裡，先把你手上的傷口處理下好嗎？」

　　發洩完怒火的凌安修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