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你猜到了？

　　看著行雲，玉玲瓏的臉上第一次露出審視的神情。

　　到了這個時候，行雲還不肯說，玉玲瓏就知道，她是真的不會告訴自己了。

　　一個敢把自己的手放進薰籠裡烤的女子，卻還要為自己的秘密守口如瓶，這說明了什麼呢？

　　玉玲瓏的眼神漸漸變得若有所思，出人意料的沒有開口。

　　行雲頓了頓，頭漸漸垂了下去，聲音也越來越低：「王妃也不必再問了，奴婢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

　　她的聲音平淡無奇，彷彿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玉玲瓏冷冷地說道：「好，我不問你。待王爺回來，讓他親自審訊你便是。」

　　行雲的嘴角泛起一抹慘笑，竟然慢慢地站起身來：「王妃，奴婢暴露了身份，難道還敢指望活下去嗎？」

　　看著那張神態淒楚的臉，玉玲瓏秀眉微蹙，沒等她開口阻止，就見行雲猛地一個縱身，直直地朝柱子撞了上去！

　　房間裡響起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行雲的身子軟軟地癱倒在地上，額頭上鮮血迸流，眼看竟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

　　萱草和靈兒齊聲驚呼，轉瞬卻又反應過來，趕緊掩住了自己的嘴，似乎生怕控制不住尖叫起來。

　　地上漸漸匯集起一大灘鮮紅的血，行雲抽搐了幾下，很快就一動不動了。

　　玉玲瓏默默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裡的疑惑卻更多了。

　　她並不想要行雲的命，可是沒想到，行雲卻一頭撞死，自盡在她的眼前。

　　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她還會怕什麼呢？

　　腦海中劃過一抹清明，玉玲瓏不由得抿緊了粉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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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王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戌末的時候了。

　　房間裡，行雲的屍體已經被拖走，地面清洗得乾乾淨淨，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只有空氣中彌漫著的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暗示著方才發生的一切。

　　玉玲瓏已經換了身蓮青色夾金線繡百子榴花緞袍，頭上鬆鬆地綰了個垂雲髻，正斜倚在香妃長榻上，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萱草替旭王更了外袍，旭王便走到榻邊，說道：「外面有點兒事耽擱了，回來得晚了些，玲瓏，你用飯了沒有？」

　　玉玲瓏點了點頭，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旭王不禁擔心起來：「怎麼，身子不舒服？」說著便伸手去摸她的額頭。

　　玉玲瓏推開他的手，從榻上坐起來，向萱草等人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房間裡的人都退了出去，玉玲瓏站起身，親手往青花纏枝香爐裡撒了些百合香，淡淡地說道：「行雲死了。」

　　旭王似乎有一點意外，轉瞬卻又不在意地說道：「死就死了，你擔心什麼？」

　　玉玲瓏思索了片刻，緩緩將下午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旭王一邊聽著，臉色便漸漸凝重起來。

　　待她說到行雲寧可自盡，也不肯說出幕後主使的時候，旭王的臉上劃過一抹冷厲。

　　玉玲瓏說完了事情的經過，旭王沉默了半晌，才說道：「你我成親之前，我很少在府裡住，這些事情，竟然都不曾留心。」

　　玉玲瓏默然，她猜得到旭王的意思，他既然要掩飾身份，自然就不肯輕易留在王府，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暗地裡都無處不在的眼睛，肯定也不會放過他的旭王府，為了不引起那些人的疑心，也或許讓自己不需要在住處也要偽裝，旭王會盡量不留在府裡生活。

　　可是現在不同了，他和玉玲瓏成了親，在王府生活的時間就會大大增加，這樣，他暴露身份的機會也會相應增加了。

　　要想讓自己安全，就要徹底清查府裡的這些奸細，像行雲這樣的人，肯定不止一個。

　　玉玲瓏抬眼看向旭王，知道他跟自己是同樣的心思，便淡淡地說道：「你可知道，行雲真正的主子是誰？」

　　旭王的臉龐冷峻了起來，墨眸漸漸變得深幽，似乎直接望向玉玲瓏的眼底。

　　「你猜到了？」

　　粉唇泛起一抹冰冷的笑，玉玲瓏輕聲說道：「你貴為王爺，這世上，除了皇上，還有誰是比你地位更高的人？」

　　行雲並不一定是要誓死效忠她背後的主子，從行雲臨死前的話來看，玉玲瓏認為，行雲並不是怕死，更不是怕暴露了身份被主子責罰，如果不是想掩飾什麼很重要的事，那她就是想要保護對自己很重要的人。

　　這並不難猜，能成為死士的人實在是很少，若是想要利用一個人，卻又不能完全的信任她，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握住她的把柄，比如控制她的家人。

　　行雲已經死了，再追究她到底要保護什麼人也沒什麼意義，玉玲瓏想要知道的是，行雲連旭王和旭王妃都無法信任，無法托付，那麼只能說明，她背後的人來頭很大，甚至比旭王的身份還要重。

　　這樣一看，範圍就縮小很多了。

　　旭王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這世上，還有誰比他身份更高，還有誰會對他下手，誰敢對他下手？

　　玉玲瓏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只有那一個人……

　　只有這一個答案，能夠解釋所有的事情。

　　為什麼他要掩飾身份、為什麼他要避開耳目、為什麼他要戴上面具……

　　玉玲瓏漸漸發現，她已經越來越接近那個陰謀的中心，可是她越接近，越感覺到其中的陰沉，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暗處，所有的人都在按兵不動，等待著一擊必中的機會。

　　就如同龍捲風，越往外圍越是狂暴，而越靠近中心的風眼，卻越是平靜得一絲風都感覺不到。

　　夜，漸漸深了。

　　兩個人並肩坐在榻上，一言不發，卻都是一樣的心思。

　　許久，旭王才歎了口氣，很自然地攏了攏她鬢邊的碎髮，低聲說道：「後日就要出發去春狩了，你好生歇著吧。」

　　大手溫柔地替她抿好了頭髮，他沉聲說道：「放心，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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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為能安生休息一天，可是玉玲瓏沒想到，竟然又有事發生了。

　　次日一早，玉玲瓏剛剛用過早飯，就聽見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啟稟王妃，趙連登家的求見。」

　　玉玲瓏抬眼向外看去，一旁的劉媽媽忙說道：「王妃，這趙連登家的，就是趙管家的媳婦，也是在府裡管事的。」

　　玉玲瓏點點頭，劉媽媽便揚聲道：「傳進來吧。」

　　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走了進來，恭謹地給玉玲瓏行了禮：「奴婢趙連登家的，給王妃請安。」

　　玉玲瓏淡淡地說道：「有什麼事？」

　　趙連登家的偷眼看著玉玲瓏的臉色，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玉玲瓏有些不耐煩，一旁的靈兒清聲道：「有什麼事趕緊說，磨磨蹭蹭的幹什麼？」

　　想是沒料到靈兒一個小丫鬟也是如此厲害，趙連登家的嚇了一跳，忙說道：「稟王妃，外頭……外頭有幾個女子求見。」

　　看著她言辭閃爍的模樣，玉玲瓏就知道這幾個女子不是什麼好東西，聲音不由得冷了下來：「什麼人，把話說明白了。」

　　趙連登家的垂下頭，一副不敢正視玉玲瓏的樣子，趕緊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原來在玉玲瓏嫁進府之前，旭王府裡養著一群身份特殊的女子，都是外人以各種各樣的名義送給旭王的，有歌姬、舞姬，還有幾個擅長彈奏古箏和琵琶等樂器的女子。旭王常年不在府中，這些事情一律都交給趙管家料理，趙管家身份低微，不敢得罪那些送人來的主子，只得收了下來，統統安置在北院。

　　旭王難得回府，回來也不曾搭理過這些女人，雖然有幾個不安分的，想要攀上枝頭，主動勾搭旭王，可惜都沒能成功，這些女子就這麼一直身份尷尬地住在王府裡頭，倒也還算無事。

　　自從皇上下旨為旭王賜婚之後，旭王便吩咐趙管家，把這些不相干的女人統統轟出府去，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了，這些女人哭天喊地，各種折騰，就是不願意離開旭王府，如何安置她們，著實讓趙管家大大傷了一段時間的腦筋。

　　能遣送回原處的遣送回去，能給銀子的就給銀子打發，直到旭王娶親的前一天，卻還有好幾個女子死活不肯離開。

　　為了不辜負主子的吩咐，趙管家咬咬牙，狠下心，命人將這幾個女人強行帶出了府，行李往外一扔，大門一關，任她們又哭又喊，就是不肯開門，總算是「擺脫」了這幾個刺頭兒。

　　誰知道待玉玲瓏嫁進來當天，這幾個女人就又來到了旭王府，或許是知道正門不能進，這些女人就索性等在後門，口口聲聲說要求見新王妃，要是王妃不見她們，她們就不肯走。

　　主子新婚，趙管家哪裡敢通傳這種事，便無論如何也不許她們進門，想著只要挨過這幾天，這些女人自然就知難而退了。

　　可是這幾個女人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就真的守在後門不走，如今已經過去三天了，她們竟然揚言，如果王妃再不見她們，她們就集體吊死在旭王府的門口。

　　眼看事情要鬧大，趙管家不敢擅自做主，只得讓他媳婦進來將此事稟告給王妃，請王妃做決定。

　　趙連登家的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玉玲瓏聽得心頭直冒火，恨不能把這個磨磨唧唧的管事媳婦拉出去暴打一頓。

　　待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玉玲瓏沉著臉，向劉媽媽說道：「把她給我拉出去，打五個手板子！」

　　趙連登家的嚇得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奴婢知錯了，求王妃恕罪！」

　　玉玲瓏冷眼看著她，道：「哦？你知道錯了？那我問你，你錯在何處？」

　　趙連登家的遲疑了片刻，猶豫著說道：「奴婢……奴婢不該、不該讓那些人等在後門……」

　　玉玲瓏蹙眉，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這麼笨的人，是怎麼混成管事的？

　　玉玲瓏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說道：「第一，你錯在說話不明不白；第二，你錯在避重就輕。」

　　剛才光聽她說話就聽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要是每個人都向她這麼回話，那她一天什麼都不用做了，就聽著這些人墨跡吧！

　　趙連登家的深深地低下了頭：「奴婢知錯了，往後奴婢再也不敢了。」

　　玉玲瓏繼續說道：「第三，那些女人說要上吊，那就讓她們吊死好了，屍首直接丟去亂葬崗餵狗！這麼點兒小事都處理不好，還要來問我的意思，要你們這種下人何用？你說，你這板子該不該打！？」

　　趙連登家的聽得直咋舌，這位新王妃的脾氣真夠火爆的，說這些話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就這麼隨口處置了？

　　想起那些人的話，趙連登家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說道：「啟稟王妃，其中有兩個女子，是太子殿下賞給王爺的……」

　　聽到這句話，玉玲瓏的眉尾微微一挑，終於露出幾分感興趣的意思。

　　「你是說，這裡有太子送給王爺的人？」

　　見玉玲瓏不再糾結打自己手板子的事，趙連登家的微微鬆了口氣，忙說道：「是，一個叫依紅，一個叫伴綠。」

　　幸好她多說了這麼一句，看來新王妃還是有幾分眼色的，也知道如今正當紅的太子殿下不能得罪。

　　這兩個女子雖然身份卑微，可是卻是太子賞給旭王的，那身份自然就不同了，同樣是舞姬歌女，可是她們的身後卻有著太子做靠山，這樣的女子，就連身為正妃的玉玲瓏也要給幾分臉面吧，要不然，豈不是會落得一個輕視太子的罪名？

　　旭王雖然身份尊貴，可是比起太子卻又略遜一籌，太子賞下的人，可是不能輕易打發的。

　　若是這幾個女人當真吊死在旭王府的門口，此事傳到太子耳中，對太子和旭王的關係肯定也是會有影響的，為了這麼區區幾個女子，實在是得不償失。

　　這些都是趙連登家的自己想當然，也是她不得不進來稟報玉玲瓏的原因，而至於玉玲瓏的想法，就沒有人知道了。

　　玉玲瓏的神色捉摸不定，嘴角卻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好，傳她們進來吧。」玉玲瓏抽出帕子，輕輕地揩了揩嘴角，「我就看看，她們都有什麼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