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你說我是罰你，還是不罰你？

　　盡管對古代婚禮的繁瑣禮節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實際上旭王的婚禮卻比玉玲瓏想像中更加麻煩，從下了轎，到繫紅綢、照銅鏡、過火盆、踩瓦片、祭拜天地、行合歡禮、入洞房，一長串下來，連玉玲瓏都被鬧得頭昏腦漲了，好在有喜娘全程陪伴，事事提點，待行完大禮之後，她總算是可以進洞房歇口氣了。

　　頭上一直蒙著喜帕，悶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只能被動地被旭王牽著手中的紅綢同心結，摸索著跟在他身後。

　　眼前只能看到地面上的一點點距離，他足蹬一雙墨色緞子面雲紋長靴，繡著金線蟠龍紋的袍角起伏跌落，引著她邁過高高的門檻，進了洞房。

　　旭王親自扶著她坐在床榻上，玉玲瓏只覺得身下被什麼東西硌得生疼，轉念一想，才知道大概是花生蓮子紅棗桂圓等物，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

　　耳邊是他低沉好聽的聲音，似乎帶了幾分不捨，旭王低聲說道：「玲瓏，你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玉玲瓏放開了手中的紅綢，輕輕點了點頭。

　　旭王站起身，向屋裡的人吩咐道：「好生伺候王妃。」便出門去了。

　　聽見旭王離去的聲音，玉玲瓏便自顧自揭開了悶了許久的喜帕，這才能透口氣。

　　捏著喜帕的手還沒等落下，就聽見一個驚詫萬分的聲音：「唉喲，王妃，您怎麼可以把帕子揭了？趕緊重新戴上，等著王爺一會兒回來才能——」

　　這個聲音她聽了大半日，早就有點不耐煩了，玉玲瓏隨手把喜帕一拋，說道：「哪那麼多事兒？我說不戴，就不戴了！」

　　喜娘被噎得說不出話，訕訕地低下了頭。

　　誰不知道旭王妃出嫁前就是個火爆的脾氣，她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玉玲瓏掀開了喜帕，才有空打量這個房間，只見這屋子裡大概有七八丈長，四五丈寬，卻並不顯得空曠，乍一看去，只覺得滿屋都是紅通通的，所有的家具擺設都用刺繡精美的紅布罩了起來，顯得格外喜慶。

　　玉玲瓏看著這片紅色的海洋，有些無語，這也太俗了吧！？

　　偌大的房間，此刻顯得十分擁擠，因為除了陪侍在玉玲瓏身邊的喜娘和全福人、萱草靈兒等人，地上還立著幾個面生的丫鬟，個個穿著打扮皆是不俗，一看就是王府裡得臉的大丫鬟。

　　玉玲瓏累了大半天，看見這麼多人圍著，不禁有些煩，沉聲說道：「萱草和靈兒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個丫鬟清脆的聲音：「王爺吩咐奴婢好生伺候王妃，奴婢等不敢擅離。」

　　玉玲瓏抬眼看去，只見說話的丫鬟長條身材，身著一件青緞夾襖，臉上薄施脂粉，顯得很是清秀，側襟繫著一條白縐縐的汗巾兒，腰間帶著一串鑰匙，一副精明能幹的模樣。

　　玉玲瓏打量了她一眼，卻並沒有露出生氣的表情，淡淡地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丫鬟行了個禮，利索地答道：「回王妃的話，奴婢名叫行雲，是伺候王爺起居和——」

　　玉玲瓏打斷了她的話：「行了，沒人問你那麼多。」

　　行雲臉皮微微一紅，看似恭敬地垂下了眼簾。

　　玉玲瓏接過萱草端上來的茶，輕輕抿了一口，平靜地說道：「我用不著你們，現在，統統出去。」

　　行雲表情微僵，輕聲說道：「王爺說了——」

　　玉玲瓏冷冷地一笑，將茶盞遞給萱草，沉聲說道：「劉媽媽。」

　　劉媽媽立刻走上前來：「奴婢在。」

　　玉玲瓏理了理袖口，淡淡地問道：「按規矩，當奴婢的駁了主子的話，該怎麼處置？」

　　劉媽媽面無表情地說道：「做奴婢的若是不肯聽主子的吩咐，該掌嘴。」

　　沒等玉玲瓏說什麼，行雲立刻跪了下來：「奴婢知錯，請王妃責罰！」

　　看著她一副迫不及待受罰的模樣，玉玲瓏反而笑了，道：「誰說我要罰你？」

　　行雲一怔，抬眼看向玉玲瓏。

　　玉玲瓏扶著萱草的手，緩緩站起身來，大紅的喜服披在她身上，給她美豔的臉龐增添了不少威嚴。

　　纖手扶了扶頭上的鳳冠，玉玲瓏說道：「今兒是我和王爺大喜的日子，若是我責罰了你，旁人會怎麼說？」

　　這是她到旭王府的第一天，區區一個丫鬟竟然敢當眾不聽她的吩咐，若是按照正常的思路，玉玲瓏應該狠狠地罰她一頓以儆效尤，也是為自己立威。

　　可是玉玲瓏卻不想這麼做，這個叫行雲的丫鬟一副精明的模樣，又怎麼會偏偏要往她的槍口上撞？她可不相信，行雲會沒聽說過她的名頭，竟然敢當眾給她甩臉子看。

　　若非無意，那就是有心為之了。

　　行雲被說中了心事，臉上頓時微微一紅，深深地低下了頭：「王妃寬宏大量，奴婢……奴婢再不敢了。」

　　玉玲瓏淺淺一笑，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卻透著幾分隱隱的冷意：「可是我若是不罰你，人家又會怎麼說？人家會說我連個丫鬟都不敢得罪，這樣軟弱無能的人，怎麼配做旭王妃？」

　　她緩緩俯身，呵氣如蘭地輕聲說道：「你說我是罰你，還是不罰你？」

　　跪在地上的行雲不由得顫抖起來，身子低低地伏在地上，顯得十分懼怕：「王妃恕罪，奴婢知錯了。」

　　玉玲瓏站起身，有些慵懶地扶了扶頭上的鳳冠，微笑道：「既然知道錯了，你該怎麼做？」

　　行雲慢慢抬起自己的右手，語氣中帶了幾分哭腔：「奴婢……奴婢自己掌嘴！」

　　她的手還沒落到臉上，就被玉玲瓏一把攥住了。

　　行雲只覺得手腕傳來一陣劇痛，不由得低呼出聲：「王妃，您這是……」

　　玉玲瓏冷笑：「這麼漂亮的一張臉，要是被打腫了，未免也太難看了。」

　　她已經確定，這個丫鬟就是來給自己下馬威的，盡管不知道行雲背後的主子是誰，可是她的直覺卻告訴她，這是個圈套，她不能讓行雲帶著傷，從自己的房間裡走出去。

　　可是就這麼放過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鬟，那她未免也太憋屈了。

　　要是讓行雲完好無損地出了房，那麼她敢肯定，沒到明天早上，新來的旭王妃懦弱愚蠢的名聲就會傳滿整個旭王府，到時候，任憑哪個下人都敢欺負到她的頭上。

　　嘴角帶著豔麗絕倫的笑，玉玲瓏給靈兒使了個眼色，靈兒將梳妝台上的一個紫檀木妝盒端了過來，奉給玉玲瓏。

　　玉手輕舒，打開了妝盒，露出裡面的物事來。

　　這是施惠如的母親施夫人送給她的添妝，乃是一整套赤金打造的針線盒，白皙的手指劃過金笸籮、喜剪、子孫尺等物，最後拈起一根寸許長的金針來。

　　看到玉玲瓏手中的針，行雲嚇得不住地向後退，這次臉上終於露出真正的恐懼之色。

　　「王妃，奴、奴婢真的知錯了！求王妃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誰不知道針扎在身上有多痛？更可怕的是，無論被針扎得有多深，都不會在身上留下任何傷痕，玉玲瓏這是算準了行雲的心思，才會使出這樣的毒招。

　　行雲的眼睛裡含著兩汪驚恐的眼淚，死死盯著那根泛著冰冷的光芒的金針，身上已經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位主子不是說了嗎，只是讓她試探一下這位旭王妃，若是她不被罰，那麼往後旭王府還是由她行雲說了算，沒人會把這位軟弱的旭王妃放在眼中；若是她被罰了，那麼隔日便會傳出旭王妃凶悍刁蠻的名聲，自然會威信大減，不得人心，旭王府的下人自然是不會擁戴她的，行雲依然可以照樣打理旭王府。

　　無論是哪種結果，對她行雲都是有益無害，所以她才會大膽地出言挑釁。

　　可是眼前的情形卻是，王妃要罰她，而且要罰得她有苦說不出，若是她身上沒有傷痕，誰會相信王妃真的責罰了她？說不準她還要落下污蔑王妃的罪名！

　　行雲並不是傻子，這個眼前虧，她不能吃。

　　轉了轉眼珠，行雲忽然放聲大哭起來，彷彿被嚇得失了魂魄：「王妃饒命啊！奴婢再也不——」

　　這麼一叫，外面肯定會有人聽見，到時候看玉玲瓏怎麼下手！

　　只可惜，她的聲調剛剛開始拔高，張大的嘴就猛地被塞進一塊厚厚的帕子。

　　是一旁的靈兒眼疾手快，見她要叫，立刻用帕子堵住了她的嘴。

　　玉玲瓏向靈兒贊許地一笑，看向行雲的眼睛卻多了幾分冷戾。

　　看來，這個丫頭還真是膽大包天，難道真的當她是傻子不成？

　　行雲被塞住了嘴，不禁更加驚慌起來，她想要掙扎，卻被靈兒死死壓制住，她只能被動地跪在地上，恐懼地盯著玉玲瓏的一舉一動。

　　行雲就如同一隻待宰的羔羊，瞪著兩隻眼睛看著玉玲瓏，可是玉玲瓏卻不急著下手，而是又從針線盒裡挑出一根金線，慢條斯理地穿起針來。

　　別說行雲，連靈兒和萱草都有些奇怪了，小姐這是要做什麼，不是要懲罰行雲嗎，怎麼還穿針引線上了？

　　長長的金線拖在針尾上，顯得格外絢麗，玉玲瓏對著陽光看了看，顯然對自己的傑作很滿意。

　　粉嫩的指尖拈著金針，玉玲瓏的目光終於落在了行雲身上。

　　「你這是自己找死，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話音未落，空中已經劃過一道銳利的金光，唰地刺入行雲的手臂！

　　「唔——」被堵住嘴的行雲立刻發出一聲充滿痛楚的悶哼，玉玲瓏這一針使足了力道，寸許長的金針頓時沒入了一多半，扎透了她的皮肉，幾乎將她的手腕扎了個對穿！

　　沒等第一波痛楚過去，玉玲瓏已經拽著針尾的金線，俐落地拔出了金針，換個地方，又狠狠地扎了第二針！

　　這一針並沒有第一針那麼深，不是因為玉玲瓏的力度不夠，而是因為，這一針直接扎在了行雲的臂骨上，痛得她兩眼翻白，差點兒昏死過去。

　　錐心刺骨的痛，讓行雲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冷汗，喉嚨深處發出恐懼萬分的嗚嗚聲，說不清是求饒還是呻吟。

　　玉玲瓏冷冷一笑，再次拔出了金針。

　　就在行雲以為酷刑已經結束的時候，第三針已經刺了下來。

　　這第三針並沒有前兩針那麼迅速有力，玉玲瓏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指尖緩緩用力，將細細長長的金針慢慢地刺進了行雲的皮肉。

　　如果是前兩針是來勢凶猛，第三針卻是一種漫長的折磨，銳利的刺痛一點一點地向她的身體深處推進，每一下都是一層更深的劇痛，她逃不開，躲不掉，心裡的恐懼卻在不斷地蔓延。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為何如此心狠手辣！？

　　行雲並不是一個軟弱的人，甚至在來到旭王府之前，她也經受過類似的訓練，可是宅院裡的懲罰手段無非就是掌嘴、板子、針刺之類的，都是些皮肉傷，就算是被針扎，也不過是扎進肌膚一點點而已，何曾有過被扎得如此深的時候？

　　這種痛，彷彿是被針刺入了五臟六腑，痛得心都要抽搐起來，簡直是生不如死。

　　直到金針全部進入了行雲的身體，玉玲瓏才好整以暇地收回了手。

　　這時的行雲，早已不需要靈兒的壓制了，她的額頭滿是冰冷的汗珠，身體不停地顫慄著，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痛楚。

　　玉玲瓏接過萱草遞過來的帕子，好整以暇地擦了擦手，微笑著說道：「這回，知道以後該怎麼做了吧？」

　　靈兒從行雲口中抽出了帕子，行雲此刻卻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只顧咬緊牙關抵抗著針刺部位傳來的疼痛。

　　玉玲瓏顯然沒有什麼耐心，見行雲不答，拽起針尾上的金線，唰地一下就把金針抽了出來！

　　突如其來的痛，讓行雲頓時發出一聲淒慘的尖叫。

　　與此同時，靈兒抄起桌上的茶盞，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是被行雲的叫聲引來的，一個聲音在門外問道：「王妃，您還好吧？」

　　靈兒揚聲道：「沒事，丫鬟失手摔了茶盞罷了。」

　　外頭的人這才放心下來，恭敬地說道：「那奴婢等先告退了。」

　　聽著腳步聲逐漸離去，行雲終於意識到，她想要反抗玉玲瓏，簡直是自不量力。

　　竭力忍受著身上的痛楚，行雲艱難地說道：「……奴婢記住了，往後，王妃……王妃就是奴婢的主子，王妃說什麼……就是什麼，奴婢、奴婢再也不敢違逆。」

　　玉玲瓏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冷酷的墨眸抬起，看向房間裡其他幾個瑟瑟發抖的丫鬟。

　　吹了吹手上的尖銳的護甲，玉玲瓏好整以暇地問道：「你們都看見什麼了？」

　　幾個丫鬟嚇地齊齊跪了下去，顫聲說道：「奴婢、奴婢什麼也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