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亂臣賊子

　　聽到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玉玲瓏微微皺眉，這個時候，皇后召她進宮幹什麼？

　　因為上次平陽公主的事，皇后在後宮的地位已經一落千丈，而現在太子謀反，皇上更是派人將皇后軟禁在鳳陽宮，不能輕易踏出宮門半步，這個時候的皇后，應該好好考慮自己的狀況吧，怎麼還會惦記讓她進宮呢？

　　看著紅杏發抖著的手中奉上的鳳諭，玉玲瓏冷笑，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跟她擺皇后的譜兒？

　　毫不在意地拿過鳳諭，玉玲瓏轉身出了門。

　　萱草和紅杏連忙追了出去：「王妃，您真的要進宮嗎？」

　　「王妃，您不能去啊——」

　　玉玲瓏停住腳步，萱草還以為她想通了，趕緊快步上前：「王妃，皇后娘娘不安好心，您可不能以身犯險啊——」

　　似乎沒聽見她的話，玉玲瓏召她上前，附耳吩咐了幾句，才說道：「把這些事情交代給青花虎，告訴他，事態緊急，必須利用龍虎幫所有的勢力，將這些話傳播出去，越快越好！」

　　說完，她便徑直出去了，再也不理會萱草和紅杏焦灼而擔心的喊聲。

　　在她的字典裡，從來沒有害怕兩個字，她倒是很想看看，皇后還要出什麼么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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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陽宮裡，皇后身著一襲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看起來雍容華貴，可是那精心描畫的妝容，卻掩不住她臉上的憔悴和眼底那深深的青色痕跡。

　　似乎只有這樣的打扮，才能強調她仍然有著皇后的身份，才能讓人以為她仍舊是六宮之主。

　　只是這番欲蓋彌彰的模樣，卻只能引起玉玲瓏更多的輕視，當一個人需要藉助外表的打扮來確定自己的身份時，那麼就說明這個人已經是徹底一無所有了。

　　此刻的皇后，在玉玲瓏的眼中就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失去了丈夫的信任和恩寵，她所能仰仗的就只有那個頂著謀逆罪名的太子了。

　　看著大殿中央傲然而立的玉玲瓏，皇后的臉色變了幾變，終於忍不住說道：「怎麼，如今你連行禮都不肯了麼？」

　　玉玲瓏冷冷地說道：「你現在能坐在這裡，是因為你還有一個皇后的身份，而在我眼裡，你只是一個亂臣賊子的母親。」

　　笑話，她能看就算是給皇后天大的面子了，還要她行禮？做夢吧！

　　皇后的臉色唰地變得慘白，聲音中似乎帶了幾分自嘲：「亂臣賊子，呵呵呵——」

　　笑了笑，皇后垂下了眼眸，臉上的表情漸漸褪去，輕聲說道：「可是你別忘了，他才是能繼承大統的太子，而你和虞烈陽，才是真正的亂臣賊子！」

　　太子打的名號是清君側，在他的說法裡，旭王才是那個矇蔽皇上，想要篡奪皇位的亂臣，而太子則是討伐奸邪的正義之師。

　　玉玲瓏微微地笑了，在這個時候，沒有所謂的正義，也沒有所謂的奸邪，只有成王，或者敗寇。

　　你贏，全天下都會相信你的理由，哪怕這個理由再蒼白，再可笑，只要你登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你說的一切就是真理，就是法令，就是誰都無法質疑也不能質疑的聖旨。

　　若你輸，就算你的理由再正義，再堅定又有何用，正義不是武器，更不是盾牌，當敵人的刀劍向你刺過來的時候，它什麼都不是。

　　緩緩走到東首邊的座位，玉玲瓏自顧自地坐了下去，這才抬眼看向皇后。

　　「娘娘，若我是亂臣賊子，你為什麼不叫侍衛進來抓我呢？如今皇上可是下了旨意，到處搜捕參與謀反之人，娘娘若是抓住了我，送到皇上面前，說不準皇上一高興，會解了你的禁足之令呢！」

　　皇后氣得鳳眼倒豎，寬大的袖袍猛地揮起，直直地指向玉玲瓏：「你——」

　　玉玲瓏打斷了她的話，冷冷地說道：「亦或者，娘娘現在連一個侍衛都指使不動了嗎？呵呵，我倒是忘了，以娘娘現在的身份，別說是一個侍衛，只怕一個宮女、一個太監都不會聽你的吧！」

　　皇后狠狠地看向玉玲瓏，霍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放肆！本宮……」

　　她硬生生嚥下接下來的話，描畫著精致妝容的眼睛直直地看著玉玲瓏，一步一步從鳳座上走了下來。

　　偌大的宮殿裡回盪著她空曠的腳步聲，顯得那麼沉重，彷彿背負著千斤的重擔，她卻怎麼也無法卸下。

　　到底是皇后，當她走到玉玲瓏面前的時候，她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似乎剛才玉玲瓏那些冷嘲熱諷的話語，對她沒有絲毫的影響。

　　玉玲瓏靠在椅背上，看著皇后一步步走進，她的目光裡沒有恐懼、沒有憐憫、沒有憤怒，如果真的說她的眼神裡帶著什麼情緒的話，那麼這種情緒就是強者看向弱者的眼神，只有不屑和輕蔑。

　　皇后停在玉玲瓏面前一步之遙的地方，緩緩伸出手，撫摸著桌上擺放的水仙花。

　　「玉玲瓏，你可知道，你的名字是一種水仙，就是你眼前的這一盆。」

　　皇后的指甲沒有塗抹蔻丹，泛著淡淡的蒼白光芒，帶著淺淺皺紋的手指看似溫柔地撫摸著盛開著的水仙，她輕聲說道：「花兒雖美，只可惜開得不夠長久，就算再美麗再嬌豔，也不過開幾天就敗了。」

　　話音未落，她指尖猛地一合，掐斷了手中的水仙花，丟在玉玲瓏面前。

　　「玉玲瓏，好好享受這幾天的花期吧，否則，你這輩子都看不到這種與你同名的水仙花了。」

　　玉玲瓏低頭看了眼那朵沾染著灰塵的水仙花，輕輕地笑了。

　　「娘娘，我不會打啞謎，我只知道，就算你現在死在這裡，恐怕也不會有人發覺。」

　　看著她那張燦若春花的臉，皇后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她當然聽說過玉玲瓏的手段，玉府的下場、馮思淮的慘狀、太子送去的行雲等暗探，還有那麼多數不勝舉的例子，都是玉玲瓏所為。

　　而此刻，大殿裡只有她和玉玲瓏，如果玉玲瓏真的要對她動手——

　　她不自覺地看了看四周空曠的殿堂，目光裡露出幾分恐懼。

　　誰會保護一個被打入冷宮的皇后，又有誰敢得罪正如日中天的旭王妃？

　　這一刻，她忽然很後悔，為什麼要沒事傳召玉玲瓏進宮，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看著她膽怯的模樣，玉玲瓏笑容漸漸放大了。

　　緩緩站起身，玉玲瓏撣了撣衣角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笑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現在就死，我要你親眼看著，你的兒子會是一個怎樣的下場。」

　　皇后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道：「自不量力！只憑著你和虞烈陽，怎麼可能是太子的對手？」

　　似乎是為了剛才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恐懼找回面子，皇后挺了挺身子，說道：「你以為你殺得了本宮？太子不可能不顧念本宮，你等著吧，等著他——」

　　玉玲瓏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譏諷地說道：「他如果惦記你這個母親怎會棄你不顧？難道他起兵之前，就沒有想想你這個身處後宮的皇后該怎麼辦嗎？」

　　被她的話激得一愣，皇后當場呆站在原地，整個人如同被迅速掏空了一般，方才所有的銳氣都消失不見。

　　是啊，她的兒子，她心心念念支持的兒子，真的顧念過她嗎？

　　為了他，她失去了夫君的信任，而現在，她連他也失去了。

　　不再理會皇后那面如死灰的臉，玉玲瓏轉過身，徑直向外走去。

　　對於她來說，皇后已經不值得她再多看一眼了。

　　她的一生，很快就會在這個冷冰冰的鳳陽宮中終結。

　　玉玲瓏轉過拐角，卻看見一個身著金羅蹙鸞華服的女子迎面走了過來，身後還跟隨著幾個宮女，明顯是宮中的某位妃嬪。

　　引路的女官見玉玲瓏蹙眉不語，忙提示般地行了個禮，道：「奴婢參見昭妃娘娘。」

　　玉玲瓏打量了那女子一眼，武昭妃，齊王的母妃？

　　武昭妃見到玉玲瓏顯得很是熱情，上前笑瞇瞇地說道：「怎麼這麼巧，旭王妃也來看望皇后娘娘嗎？」

　　玉玲瓏看著武昭妃熱情挽住自己的手，微微的笑了。

　　看來，這個武昭妃也算是個人物，皇后宣召她進宮的事，這麼快就被武昭妃知道了，就趕緊過來看看熱鬧。

　　再想想齊王和齊王妃，玉玲瓏很輕易就得出一個結論，這個武昭妃是跟站在皇后的對立面的。

　　當初太子妃被廢的事，齊王妃可是出了不少力呢！

　　有這麼個武昭妃在，皇后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了。只不過，玉玲瓏可沒覺得幸災樂禍，她考慮得倒是，怎麼才能讓皇后死得更漂亮點兒。

　　她的勢力難以滲透到後宮，倒不如就利用眼前這現成的資源，好好給皇后上點兒眼藥！

　　玉玲瓏淡淡地一笑，說道：「昭妃娘娘。」

　　武昭妃眼珠轉了轉，笑道：「皇后娘娘最近心情不好，要是惹著旭王妃了，可要多擔待些。」

　　武昭妃這是在套她的話。

　　玉玲瓏只是笑笑，卻沒說什麼，武昭妃見玉玲瓏不答，也不好再追問下去，便笑道：「本想請旭王妃去本宮那裡坐坐，只是看這天色也不早了，外面如今又不太平，本宮就不留旭王妃了，本宮也正要回去，咱們一同走走吧。」

　　玉玲瓏點點頭算是答應，也不提剛才武昭妃還說是來看皇后的事，兩人一起向宮外的方向走去。

　　玉玲瓏生性冷淡，武昭妃卻正好相反，說這說那倒是不冷場，說了一會兒，武昭妃便有意將話題扯到了旭王身上，說道：「凌貴妃姐姐是個好人，只可惜卻不長命，若是如今她還活著，看到旭王娶了你這樣的人物，指不定有多麼的高興。」

　　原本是一句客套話，武昭妃也做好了玉玲瓏繼續沉默的心理準備，可是沒等她張口說下一句話，玉玲瓏卻忽然開了口。

　　「昭妃娘娘，您和凌貴妃娘娘很熟悉嗎？」

　　見玉玲瓏似乎是很有興趣的樣子，武昭妃忙笑道：「是啊，當初本宮和貴妃姐姐是一同進宮，貴妃姐姐對本宮十分照顧，本宮到現在還時常想起她來。」

　　玉玲瓏輕聲說道：「那娘娘可知道，凌貴妃娘娘是怎麼得的時疫？」

　　武昭妃的臉色微微變了：「這……」

　　玉玲瓏抬起眼看向天邊漸漸沉下去的太陽，似乎是自語般地說道：「我一直有些疑惑，貴妃娘娘住在深宮，平日裡百般小心，怎麼會被傳染了時疫呢？王爺也提起過，裡面似乎有什麼隱情，只可惜王爺那時年紀太小，許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玉玲瓏邊說邊歎氣，顯得很是悵然。

　　武昭妃的心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順著玉玲瓏的話說了下去：「宮裡的總該有伺候過貴妃姐姐的人，記得當年的事吧？」

　　玉玲瓏笑著看了武昭妃一眼：「昭妃娘娘，您忘了嗎？王爺七歲就被送到上元國去了，等再回來就封了王，在宮外開府，這宮裡的事，王爺去哪兒查呢？」

　　這可是一個討好旭王的絕好機會，武昭妃興奮的臉上微微發光，說道：「本宮倒是可以找人問問看。」

　　玉玲瓏感激地笑了笑：「那可就多謝昭妃娘娘了，若是能知道貴妃娘娘生前的事，王爺一定會很感謝娘娘的。」

　　武昭妃忙笑道：「這說的是哪裡話？咱們都是一家人，說這個可就見外了。」

　　兩人寒暄了幾句，玉玲瓏便向武昭妃告辭，離宮而去了。

　　看著玉玲瓏遠去的背影，武昭妃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當年的事，早有風言風語說是與皇后有關，可是皇后乃是六宮之主，所有相關的人都被她趕的趕、殺的殺，留下的也都是迫於皇后的威勢，一個字也不敢說的，可是現在，皇后已經失勢了……

　　武昭妃倏地轉過身，快步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事不宜遲，這可是一個最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