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癡情為誰

　　蘇曉楠心中一喜，顯然沒有想到修然會這麼痛快的說出過往。修然側著頭看著蘇曉楠輕輕的笑，微風吹亂了他的劉海，“這麼開心？”

　　“嗯嗯，以為你不會說的。”蘇曉楠實話實說，修然看著他，“我說過，我不會騙你，只要你想問的，我會努力回答。”

　　修然的話大膽火熱，蘇曉楠不自在的低下了頭，修然看著他淡淡一笑，並不為難他：“說起以前，真的已經過了很久了。”

　　進入了正題，修然的眼神也逐漸飄遠，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本不想提的，可既然是蘇曉楠要聽，難過就難過，只要他開心。蘇曉楠安靜的坐在他身邊，聽得專注。

　　“我是生在農村的，家庭條件很不好嗎，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是家裡的老大。沒有讀過多少書，母親身體不好，家裡只有父親一個勞動力，隨著妹妹的降生，家裡已經揭不開鍋了，就算是父母不舍，到了十七歲，我還是被送去當兵。”

　　修然的聲音很低，想起以前的父母，他仍舊很難過，那種血濃於水的痛無論多久都無法隔斷，他對於愛情無所顧忌，但對親情卻始終有著深深的愧疚。蘇曉楠感覺到了，拍了拍修然的手以示安慰。

　　“因為家裡條件不好，我身體一直不大好，比起同齡的小夥子，差了很多。還好個子隨了父親，還算可以，那時朋友經常叫我牙籤，竹竿一般的身材，像是一陣風就能刮倒。”

　　“真的？”蘇曉楠詫異的看著修然，看他現在這樣真的想像不到他生前的模樣。修然看著他，點頭：“當然。我們那個年代，新兵挨打什麼的很正常，更別說我這種身體素質不行，家庭條件極差的新兵蛋子。記得那會冬天，經常要一個人把所有班長的水打滿，那會天真的很冷，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辦到的差事。還有隔壁班的人耍壞，經常剛把班長暖壺的水打滿，就被他們偷去洗腳。班長自然是不會問那麼多，以為是我偷懶，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是一頓毒打，那力度，呵，可真不是鬧著玩的。”

　　“這也太欺負人了！”蘇曉楠憤憤不滿，修然看著他笑了笑，“那時候，就算有天大的不滿我也要忍著。漸漸的，我發現在我最難過的時候他總會來幫我。無論是替班長打水還是洗衣服，或是在雪地裡受罰。”

　　“是……是那個將軍？”蘇曉楠遲疑著問出心中的一直藏著的問題，如果真的是那個將軍，那麼修然現在對他這樣，不就代表了他果然是將軍的前世麼？修然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說：“我說過，你的前世我不會提。”

　　“……”雖然知道修然會這麼說，但是蘇曉楠心中還是有些失望，他點了點頭，“嗯，你繼續。”

　　“當初我並沒有把那人放在心上，只是很感激他，到了後來經歷了幾次戰役，死裡逃生的時候也都是他護著我。”

　　“所以英雄愛美人的，你就愛上他了？”蘇曉楠理所應當的假設著，修然淡淡一笑，“也許吧，說不清是日久生情還是什麼，總之，愛上了就愛上了，從我知道愛上他那一天起，就沒有想過躲避什麼。確定愛上他那天，是我受了傷，他為我包紮傷口，肌膚之親的悸動，讓我無法再忍受，確定了自己的心。”

　　“可是那個年代應該很閉塞吧……”蘇曉楠很佩服修然敢作敢當的性子，即使是經歷了幾世依舊能在他身上看到那股掘勁，修然看著蘇曉楠，聲音有些乾澀：“我並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只在意他一人。曾經骨氣勇氣告白，他卻摸了摸我的頭告訴我，只把我當弟弟。因為我很像一個故人。”

　　“很像一個故人……這話怎麼有點耳熟。”蘇曉楠皺眉看著修然，修然不理他的彆扭，繼續說：“我努力爭取過，眼裡心裡一直盼的就只有他一人，可他卻永遠看不到我。再到後來，戰事愈發的惡劣，每天槍林彈雨的，有的戰友昨天還和你有說有笑，今天也許就陰陽兩隔，那時候，整體的大環境都很凝重，而他的臉上也很久沒有笑了，只有每天夜裡，靠著那一點燈光，給家鄉寫信的時候，他才會那麼的平淡幸福。那時候，我就知道，他一直不肯接受我，是心裡有別人。”

　　修然的手緊緊的握成了拳，蘇曉楠有些憐憫的看著他，覺得自己這樣讓人挖出過往的疤痕有些殘忍。

　　“如果難受，就別說了吧……”

　　“還好，都過去了呢。”修然的眼睛一直看著蘇曉楠，像是能夠看到他心裡一般。蘇曉楠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修然轉過頭，繼續說：“我沒有想過，那次伏擊會是我們的分離，呵，與其說分離不如說暫時的告別，這幾世，我都沒有離開過他。”

　　“你喜歡的人戰死了？幾世都沒離開過他？”

　　蘇曉楠越聽這越像是將軍，修然點頭，“對，而且是為我擋了一槍才會重傷。那時他的血流了很多，我怎麼捂也捂不住，外面是敵人在搜山一個活口都不能放掉，整整一個星期，我就這麼抱著他。”

　　蘇曉楠的手心有些涼，看著修然，問：“你抱著他一個星期？”抱著一個死人整整一個星期，這是要用情多深才會如此。

　　修然點頭，說：“當時我也受傷不清，也許是戰壕裡本就有屍氣存在，加上那鮮血，一個星期後，我從戰友的屍體堆裡抱著他爬出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

　　“……你喝人血？”蘇曉楠緊張的看著修然，他跟修然在一起待了這麼久，在他心裡，修然永遠都是溫和的，一想起他吸人血。

　　修然感覺到他的恐懼，面無表情的說：“當初唯一的想法就是殺了那個射擊的人為他報仇雪恨。後來，我也如願的報了仇。”

　　“你殺了那人？”

　　“是，挖出了心肝，吸盡了血，在這過程中，我一直最大程度的讓那人活著，讓他看著我吸允他的血，讓他看著我挖出他的心肝，看著他在我的手上一點點死去。”

　　蘇曉楠深吸一口氣，突然感覺有些害怕，修然轉頭看著他，皺眉：“你怕我？”

　　“不是，只是聽得有點滲人。”蘇曉楠擦了擦手心的汗，修然盯著他的眼睛說：“為了我愛的人，就算是死，就算是被所有人唾駡，我也絕不會退縮。他殺了我愛的人，我這樣對他，是他死得其所。”

　　“嗯嗯，然後呢？”蘇曉楠努力克制著心中的恐懼，他要是不害怕他就不是人了，還好以前有暮遮嵐給他打下的堅實底子，讓他接受這些並沒有想像中的困難。

　　修然仰頭看著逐漸變暗的天，眸子也跟著變了顏色，“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老天爺可憐我還是作弄我，傷口的鮮血，屍體堆的屍氣，還有那吸幹的血，以及月圓之夜的種種巧合湊在了一起，我就變成了現在這不人不鬼的樣子。”

　　“你現在還要吸血麼？”蘇曉楠緊張的看著修然，修然看著他，說：“只要不是受重傷，基本不需要。”

　　“那你吃什麼？動物的血？”

　　這個問題蘇曉楠很擔心，修然搖頭，“很少，我並不要多強大的身體，只要吸食月光足夠我日常的一切。只是最近又吸食了少量醫院的血袋。”

　　“最近？”蘇曉楠眨眼看著修然，修然看著他的眼睛，並沒有想要隱藏：“我需要能量保護你不受傷害。”

　　“我現在很好……”不說感動是假的，蘇曉楠被修然太過直接的眼神殺傷，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修然看著他，認真的說：“我曾經失去過最重要的人，這一次，我不允許有任何的閃失。”

　　“所以——”蘇曉楠終於看抬起頭，看著修然：“我就是你說的那人的轉世。”

　　修然靜靜的盯著蘇曉楠的眼睛看了一會，點了點頭。還是沒辦法，一看到著眼睛，他就沒有辦法說任何謊話。

　　“所以，我是將軍？”蘇曉楠的聲音有些乾澀，這最終還是印證了他心中的猜測。修然這會卻搖了搖頭，“人有九世輪回，你是不是，到底還不能確認。”

　　“那你為何要如此對我？”

　　“我只是怕再錯過。”

　　最後的話全都隨著落葉化成無聲的心碎，修然深吸一口氣，看著半黑的天空。這天他不知看了多久，為的就是能等到那人，而如今，蘇曉楠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輪回轉世早已褪去了他身上原本的一切味道，現在的蘇曉楠已經是一個嶄新與往事再無牽連的人，可即使如此，修然還是克制不住的將心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

　　“進屋吧，我要去看看孩子。”

　　蘇曉楠的聲音帶著一絲落寞，情緒也低落了下去，他起身慢慢往屋裡走。都是為了前世，無論是修然或是暮遮嵐都是為了所謂的前世，可今生今世他只是普通的蘇曉楠。不管前世的感情對倆人有多深，跟他卻沒有絲毫的關係。

　　修然要去扶他，卻被他一偏身子躲開了。修然驚訝的看著蘇曉楠，蘇曉楠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吐的說：“修然，你要搞清楚，我並不是你們的那個所謂的將軍，我是蘇——曉——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