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算起來,這次逃脫成功,有一半的功勞,全得歸結到曼允身上。
“小郡主還打算在民間玩多久?”最近王府裏的火藥味十足,九王爺那張猶如寒譚般冰冷的臉,能夠活活嚇死人。
齊鴻頗為同情在王府裏當差的奴役,每日對著一座冰山看他臉色,戰戰兢兢唯恐惹怒了那人。
玩……?
聽到這個詞,曼允拿著筷子的手一僵。她根本就是在躲、在逃……
咀嚼完嘴裏的青菜,曼允道:“我玩多久,不關乎你的事。尹玲芷肚子裏的孩子,你就打算棄之不顧了?”
再這麼繼續下去,尹玲芷的孩子肯定得在這場權利的紛爭中犧牲。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齊鴻當真一點也不痛心?
“就算我想顧,我有那個能力和九王爺鬥嗎?孩子不是九王爺的,九王爺自然不會心疼……而我,可能天生就屬於無情的人吧。和尹玲芷圓房,我也是受命于九王爺,真要發生什麼事情,也不關我的事。”齊鴻報之一笑,笑得有些自嘲。
儘管這些日子,每晚和尹玲芷睡在一起,但他就是沒有感情。
和他發生露水關係的女人,何止尹玲芷一個?齊鴻直勾勾的看著曼允,這才叫養眼的美人,只可惜名花有主,否則他定要將小郡主追到手。
曼允的身子還比較稚嫩,但就是這份稚嫩,透著絲純真無邪,非常動人心弦。
只要認真多看幾眼,魂都會被她勾去。
曼允看見齊鴻的目光虛浮,眼中冷光一現,這個人竟然敢幻想到自己頭上!
“你不要命,本郡主可以送你一程。”曼允的話,絕不會開玩笑。
雖然武功不是這個人的對手,但加起暗殺的技巧,曼允絕對有十足的把握,在夜深人靜靜的時候,無聲無息的幹掉他。
齊鴻不知曼允是想法,只以為她的意思是,要是惹怒她,她就喊九王爺做掉他。
九王爺哪是他小小的一個采花賊能夠得罪的?齊鴻猛的搖了搖頭,“千萬別啊!給我一百、一千個膽子,我也不敢和九王爺搶女人,你放心,我自製力很強。”
對於最後一句話,曼允表示深深的懷疑。
齊鴻尷尬的抓起酒壺,倒了幾杯酒,硬是將目光從曼允身上拉回來。
隔了一會,齊鴻似乎想到什麼,頭湊到曼允面前,“小郡主,我問一個秘密,你千萬別生氣啊。”
秘密?曼允秀眉一皺,“什麼秘密?”
齊鴻假意咳嗽了兩聲,“你每日和九王爺同進同出,可有一起體會過魚水之歡?”
曼允腦中炸開,啪的一拍桌面,抓起竹筒,扔向齊鴻。齊鴻湊得比較近,曼允出手又快,壓根躲不過去,直直砸到額頭,青紫了一塊。
齊鴻捂住額頭,叫了兩聲疼,仍是不要命的笑道:“瞧小郡主的反應,一定是沒了。不過……反應這麼大……該不會這次離家出走,就是因為這個事吧。”
覺得這個可能性最大,齊鴻猥瑣的看了幾眼曼允。看得曼允頭皮發麻……
這事沒被戳穿,曼允還能正兒八經的跟齊鴻談。一旦戳穿,曼允連臉都該往哪兒放,都不知道了。
“給我一百兩銀子,本郡主就當沒有看見過你。”曼允伸出手,眼下再也不想跟齊鴻廢話。
一百兩銀子,對於齊鴻不過是個小數目。比起再被囚禁在岑王府裏,划算多了,二話不說掏了銀子給小郡主,腳底抹油就開溜。反正他是再也不想進岑王府了,在江湖逍遙自在多好。
兩人坐在二樓靠近雅間的位置,香霓樓前面幾個雅間,並不是四面密封的房間。門上只掛著薄薄的紗簾,令人看不透裏面的場景。
兩人之間的談話,聲音不大,卻也不小,在這種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全部飄進了雅間內兩人的耳朵裏。
其中一個女人面容震驚,看對面的女人,露出濃濃懷疑,指著她的肚子道:“尹姐姐,你的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馮曼曼望向已經奔出香霓樓裏齊鴻,十分懷疑。
對面的女人,正是尹太尉之女尹玲芷。今日馮曼曼約了她出來吃飯,卻不想恰好撞上這種事情。除了憤怒、不甘,尹玲芷憎惡曼允到了極點。她就說,王爺怎麼只有晚上才和她相處,原來竟是這樣……
剛發現王爺和小郡主之間的關係,有些怪異,這會就被告知這個消息。
難怪每次她和小郡主爭鬥,九王爺總是偏袒小郡主。兩人竟然是這種見不得人的關係,九王爺竟然喜歡自己的女兒?!她費盡心思得來的王妃之名,跟小郡主比起來到底又算什麼!尹玲芷抓緊了衣擺,華麗的衣服捏出皺褶。臉上青紅交錯,十分駭人。
“尹姐姐,你沒事吧?”馮曼曼小聲的詢問,挺著大肚子站到尹玲芷面前。
尹玲芷眼中一閃而逝的兇狠,這等糗事,怎麼能讓其他人知道?要是這消息傳出去,她還有什麼顏面見人!
九王爺娶她,令她懷孕,全都是別有居心……難道全是為了得到爹爹的幫助,讓他成功登上皇位?
九王爺的心思打的真是好,隨便把她塞給一個臭男人,瞞得這麼天衣無縫。若不是老天有眼,自己還真成了這場陰謀的犧牲品。尹玲芷摸了下肚子,你們不讓我好過,我不會給你們好日子過!
父女亂倫!虧得他們做得出來!
“沒……沒事。”尹玲芷因為氣氛,說話有些結巴,握住馮曼曼的手,擺出一幅姐妹情深的模樣,“曼曼,你我做了十多年的姐妹,這件事情,千萬要保密,否則……否則我還不如死了乾淨!”
兩行清淚落下,抹花了尹玲芷的濃妝。
要不是自己的父親乃尹太尉提攜上來的,馮曼曼也不用處處巴結尹玲芷。這會抓到尹玲芷的短處,自然會好好利用。等回去之後,便把這消息告訴父親,加以利用。
“我父親全靠著尹太尉才坐穩位子,尹姐姐對我們的大恩大德,曼曼全記在心裏,我一定會守口如瓶。”馮曼曼重重的點頭,但眼中的那抹算計,怎麼能逃過尹玲芷雙眼。
所有人都看見尹玲芷和馮曼曼一起進的香霓樓,尹玲芷不可能笨得現在動手,為今之計,只能先穩住馮曼曼,找個機會下手。畢竟,只有一種人,才能做到永遠不洩露秘密。
“王府裏還有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你大著個肚子,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尹玲芷提醒道,這話令人感到一絲危險。
女人的直覺很准,馮曼曼感覺到什麼,苦苦思尋了一會,卻得不出結果。
“尹姐姐也是。”馮曼曼應聲道,一點也不知死亡正在向她靠近。
待曼允吃完最後幾口菜,拿手帕抹了下嘴巴,離開後,尹玲芷才從雅間出來。
招來兩個家僕,附上一人的耳朵,吩咐道:“你去跟著小郡主,別跟丟了,遲點找人向我彙報她的行蹤。”
“至於你……”尹玲芷看了看另外一個家僕,目光射向雅間裏坐著的馮曼曼,“知道怎麼做了嗎?”
這兩個家僕是尹太尉得知她懷孕後,派遣來照顧她的。說是照顧,不過是讓尹玲芷在岑王府裏有個照應。
兩名家僕都是尹太尉精心挑選出來的,尹玲芷一吩咐,就懂了她的意思,偷偷的從香霓樓離去。
尹玲芷目光狠辣,回望了馮曼曼一眼,要怪就怪她自己,誰叫她運氣不好,知道了這個告不得人的秘密。
太陽漸漸落山,轉眼又是幾個時辰。
岑王府後院,尹玲芷坐在涼亭中,手指甲緊緊掐進肉裏。關於九王爺派人玷污她,促使她懷孕,這一系列的事情,估計全是為了博取爹爹的信任。這份心計,瞞過了所以人。要不是今日偶然撞見小郡主和齊鴻的對話,她和爹爹進入閻王殿,都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麼死的。
小郡主……尹玲芷目光露出一絲狠辣,嫁入王府這麼久,她就跟只猴子似的,任由小郡主耍。這口氣,她吞不下。
嗒嗒的腳步聲傳來,尹玲芷抬起頭,“事情辦妥了?”
“回王妃,奴才做的非常乾淨,絕對不會讓人查出來。”那家僕回道。
尹玲芷看了他一眼,發現他衣擺上沾了一小塊血跡,“回去把衣服換換,然後去通知我爹,讓他來王府一趟。”
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還是她親自告訴爹爹最好。
熟不知,這家僕剛從王府出去,尹太尉就被人告知馮曼曼之死,趕去了現場。
夜晚降臨,曼允走在街上,正準備去香霓樓吃頓飯。旁邊的小巷子,一群人堵滿路口,幾十個衙役把看熱鬧的百姓全阻擋在外面。
曼允有種不好的預感,臉上抹著鍋底灰,也不怕人認出她,小跑過去。
青石鋪成的街道,一注注鮮血順著石縫流動,有的血液已經乾涸,變成了深黑色。
曼允皺了皺眉,皇都向來都很安樂,鮮少會發生命案。特別是這裏乃是皇都最繁榮的街道,在這裏的奸惡之人都會有所收斂。
從人群中擠出一條道,曼允往前湊,能出動這麼多衙役,這事肯定不簡單。
等擠到前面一看,曼允才知道,不止有衙役,連刑部的秦大人也到場了。巷子深處,一名穿著朝服的臣子,守著地上的屍體狼嚎大哭,是跟尹太尉一派的馮侍郎。旁邊還站著好幾個大臣,曼允認識的官員不多,只能認出其中一個是王尚書。
他們幾乎把屍體遮了個七七八八,所以曼允沒法確定到底是誰死了。
“讓開,尹太尉到!”
百姓被衙役拉開,分出一條過道,只見一名穿著墨綠色官服的大臣前來。
這個人三天兩頭往岑王府跑,曼允想不認識他,都難。
“節哀順變吧,馮侍郎、王尚書。曼曼從小就乖巧懂事,卻不想這麼短命,只可憐了她肚子裏尚未出生的孩子。”尹太尉也是剛得知消息,還是馮侍郎派人通知的。
具體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朝中的關係複雜多變,一個不留神踏錯一步,就會惹來殺身之禍,尹太尉只以為馮曼曼是在哪兒得罪了人,被人給殺害了。
“尹……尹太尉,你得為老夫做主啊,老夫就這麼一個女兒。眼看老夫就要做外公了,卻發生了這種事情……曼曼就這麼去了,留老夫一個人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馮侍郎拉起袖子,不斷的擦眼淚。
旁邊有位年輕男子,臉色也十分蒼白,似乎還沒從馮曼曼的死亡中回神。
曼允也吃了一驚,馮曼曼竟然這麼死了?上一次在王府裏,這個女人還跟尹玲芷一起唱雙簧來著。
尹太尉走到年輕男子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生安葬曼曼。”
這個人正是王尚書的兒子,馮曼曼的相公。
“是,尹太尉。”
“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我王家第一個孫子還沒出世看過一眼,老臣不甘心啊。秦大人,你多派些人手,必定要將真凶緝拿歸案。”王尚書還保存著理智,儘管臉色不佳,卻非常鎮定。
馮曼曼的命,在他眼裏不值錢,但她肚子裏的孩子卻一直受他重視。
自從得知馮曼曼懷上孩子,王尚書的笑容就沒有斷過,這才半天時間,一屍兩命,叫人怎麼能接受!
馮侍郎豁然抬頭,附和道:“秦大人,這事就交給你了,要是不查出真凶,曼曼死也不會瞑目的。”
這件事情關係到三位大臣,秦大人也不敢馬虎,應聲道:“下官一定竭盡所能。”
聽周圍的百姓說,他們聽見一聲女子的尖叫,趕到時,人已經斷氣。馮曼曼身上的錢財,全部不翼而飛,估計是遇上搶劫的歹人了。
現場一點證據都沒留下,秦有為就算想查,也無從查起。
衙役抬起馮曼曼的屍體,給屍體搭了一塊白布,從小巷子抬走。曼允混在人群中,只能看見白布之下,高高聳起的肚子。
一般的劫匪,通常也就是劫財,根本不會要人性命。這件事,絕對不止表面上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