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
這是一家很有品位的餐廳,舒緩的鋼琴曲流淌其間。薛延不經意地左右看看,才發現了那台角落裏擺著的鋼琴。
他年少時曾經學過一點鋼琴,不過是作為愛好,並不精通。鄭愛琴當時對他說:“也不求你學出什麼成果,不過是將來能有個自娛自樂的法子。”
桌子上擺著精緻的餐盤和玻璃杯,中央還插著一支鮮紅的玫瑰花。
薛延有幾分漫不經心地聽著對面男人說話,心思有些懶洋洋的。齊揚,齊揚,曾經念過多少次的名字。
偶爾聽到詢問,便抬頭看他,應幾聲。
“那麼,還有什麼疑問麼?”齊揚注意到薛延的不在狀態,也不生氣,把張赫給的信息全都交代給他,自認算是盡到義務了。
“沒有。”
“如果還有別的問題,你直接聯繫遠洋IT的人就行。”齊揚說完,招手叫來Waitress。
服務員恭敬地走過來,“先生,有什麼需要麼?”
“之前點的菜可以上了。”
“是。”
漂亮的女服務員明顯受過挺好的禮儀訓練,優雅地轉身離去。其實不僅是她,整個餐廳都洋溢著高檔的氣息。
薛延記得,上一世兩個人也常來這樣的餐廳吃飯。即使是關係變得尷尬之後,也是來過的。為了這,他還特意去學過餐廳禮儀。只可惜,沒施展幾次就意外死掉了。
餐盤被端上來,服務員為兩人倒了紅酒,得到允許才轉身離開。
薛延露出淡淡的微笑,可眼睛裏卻沒幾分笑意。
“怎麼?”注意到薛延的神情有異,齊揚問道。
“沒什麼,不過是覺得果然還是花了錢人家才給好臉色看。”
齊揚挑眉,卻沒說什麼。這世間本是如此,雖說金錢至上論未免顯得俗套,可沒了錢誰還有心情去說什麼論不論的。
倒是對面少年絲毫沒有失禮的用餐禮儀讓他詫異了一下。
“你今年大二了吧?”
“對。”
“在學校都忙些什麼?”
薛延有些意外地抬頭看了齊揚一眼,但對方神色如常,仿佛問這個問題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上課、畫畫,偶爾參加個活動,挺簡單的。”
“將來做什麼有打算了麼?”
“……沒有。”薛延說著,眉頭卻不禁皺了些。
將來,真是奢侈的辭彙。上輩子的他,無非是想安寧地教他的書,平時偶爾畫些畫兒,另外……想和他在一起。
這輩子,還是要沿著這個痕跡走下去麼。不過,想和這個人在一起的嚮往卻變成了妄想。
吃過飯,齊揚本來打算把薛延送回學校,卻被那個孩子拒絕了。雖然薛延神色很溫和,齊揚卻看到了他眼中莫名的堅持。
開車回公司的路上,遇到一個紅燈停下來時,齊揚不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莫非自己很招人嫌?不然那孩子對自己幹嘛總一副不願多談的態度。
到公司大廳等電梯,門開了,卻見Linda急匆匆地往外走。
看見總裁,Linda明顯愣了一下,可隨即勉強鎮定下來,快步走到齊揚跟前立定:“總裁,我剛收到消息我媽媽住院了。我想請幾天假,回來再跟人事部交假條。”說完,她有些惴惴不安地等齊揚說話。她知道,自己這樣不跟總裁打電話不交假條就離職很不對,可是剛剛眼前一黑,等回過神來就已經在電梯裏了。
齊揚聽完,注意到Linda的神色緊張:“你先不要急,我送你去醫院。”
Linda感激地點點頭,眼淚巴拉巴拉地就落下來。自己好久沒回過家了,說是要獨立硬要搬出家自己住,近來有些忙就總拖著不回家。媽媽電話叫了好幾次,說想她……
開車到了Linda母親住的醫院,Linda急匆匆地去醫生那裏問了情況。這才得知母親是急性闌尾炎,已經脫離危險了,不過還沒有醒過來。
“總裁,謝謝您。您趕緊回去吧,已經沒問題了。”Linda感激地對齊揚說道。
齊揚不甚在意地搖搖頭,“放你幾天假,下週一再來上班吧。”
Linda道了謝,趕緊走進病房往母親床邊坐下去,一邊握住了母親長了皺紋的手。
齊揚站在門外,又往裏看了看,收回目光時卻黯淡了神色。
媽。真是遙遠的稱呼了。
走出醫院的大門,齊揚坐進車裏,並不急著發動汽車。透過汽車的深色玻璃看天空,許久才輕輕歎了口氣。那個人,也在天堂。爸媽和他和好了麼?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去那裏,是不是一家人就可以幸福地在一起了?
薛延坐在教室裏,莫名地打了個噴嚏。郭皓轉頭看他,眼中有著疑問。
“沒事。”小聲說完,薛延把注意力又放回講師身上。
“Karina,幫我倒一杯咖啡。”忙完了公事,齊揚有些疲憊地離開座位,坐到了沙發上。
咖啡被端進來,Karina恭敬地說了聲“總裁,您的咖啡”,說完便退了出去。Karina是公司裏的另一個總裁特助,辦事風格很利索,從不磨蹭。看見總裁難得的疲倦時刻,她只當做沒有看見,絲毫不多嘴。
掏出煙盒,齊揚抽出一根煙點燃。精緻的煙盒上有著繁複的花紋,在朦朧的煙霧繚繞下卻顯得格外落寞。
薛延去外邊買了一兜蘋果和幾盒優酪乳。回到宿舍時,郭皓正在抱著一個大約三十公分長的木疙瘩看。
“這是什麼?”
“木頭。”
真是言簡意賅。
薛延把兜子往自己桌子上一放,拿出了一個蘋果朝郭皓的床扔過去。
“你打算做木雕?”
“嗯,藝術與美選修課那個老師讓隨便交一份藝術作品,我就做這個。”
“很有創意。”
郭皓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薛延也不在意,在自己的床上半躺下來。最近從圖書館借了本《中外神話故事》,看著很有意思。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太陽西斜的時候,薛延下了床拍拍正在拿刀子削那塊木頭的郭皓。
“晚上吃什麼?”
“你先去吧,我不吃了。”郭皓不太在意道。
“哦,那我去了。你要不要我捎東西?”
“不用。”
薛延拿著之前看完的兩本書,準備先還了書再去校外買飯。
走在學校的林蔭道,薛延的心情很寧靜。夕陽的光芒暖暖的,灑在柳樹的樹梢,灑在人的心頭。
一輛暗銀色的寶馬慢慢開了過去,薛延一看便頓住了腳步。
車開出幾米突然停下,齊揚走出來。
“薛延?”
金色的餘暉照到那個人身上,好像一副安寧美好的畫卷。薛延一直知道,齊揚是俊美的。可是此刻,他還是不禁亂了呼吸。
有些怔忡地看著那人走近,薛延才想起來微笑道:“齊總。”
齊揚也淡淡微笑了下,扭頭看看四周,道:“你下課了?”
“嗯。”雖然這天下午並沒有課,不過薛延懶得解釋,反正沒什麼影響。
齊揚看著薛延禮貌的笑容,有一瞬間好像想說話,但是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終究沒有再開口。他看向天邊的快要燃盡了的太陽,眼眸有些暗。
“我先走了。”齊揚回頭看薛延時又恢復了有些生疏的笑容。
薛延說不出心中的感覺,但看著齊揚疲倦的樣子總是有些不忍心。
眼看著齊揚要走,薛延一步跟上去,“要是沒別的急事,我帶您四處看看?”
話說出口了心中也開始後悔,多這個嘴幹什麼!只能希望那人不要答應。
齊揚卻是頓了腳步扭過頭來,眼中有了幾分高興的樣子。於是,薛延的心一下子軟了。
“不會耽誤你麼?”
“不會,反正我也沒什麼急事。”
兩個人坐上車,齊揚把車開到了校內的停車場停下。
然後一起下車走路。
“你吃晚飯了麼?”
“還沒有。”齊揚說著,“不過不吃也無所謂。”
薛延不再說話,只是斜瞥齊揚的眼神裏有點不贊同。
“去毓秀湖吧,那邊有小吃街。剛好我也沒吃晚飯,待會兒一起吃點。”
“好。”齊揚有了點興致,笑容真實了不少。
一路沿著毓秀湖岸走,西裝筆挺的男人和穿T-恤、牛仔褲的俊秀少年走在一起,很是吸引別人的目光。S美院是所開放的學校,有不少專門的遊學族來此免費蹭課,也不見他們被人阻攔過。更別提只是來參觀的人,更是來去自如。遇見很多父母帶著孩子在這裏散步,顯然是把S美院當公園玩了。
齊揚突然開口道:“你今年多大?”
“過了年就19了。”
齊揚突然笑道:“別人會不會把我當做你的長輩?”
“你看著很年輕。”薛延一半是出自莫名心理的安慰,一般卻也是陳述現實。
就好比現在,他相信別人更容易把齊揚當做他的哥哥而不是叔叔。
聽見薛延的話,齊揚無所謂地笑了笑,開口說道:“沒關係,我畢竟是老了。偉人不是說過嘛,這個世界終究是你們的。”
發覺自己竟然開了個玩笑,齊揚自己都覺得驚奇,看來自己和這個少年在一起很輕鬆麼?
薛延卻沉默下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和齊揚差了好多年。若是有一天,那個人……不過,不容他多想,小吃街的入口已經到了。
太陽落了一半,天卻還是亮的。
“以前來過麼?”薛延扭頭問齊揚。
齊揚搖搖頭,“你推薦吧,我請客。”
薛延不置可否,帶著齊揚往裏走去,他記得齊揚愛吃川菜。小吃街靠裏有一家叫川渝香的小店,雖然地方不大,但味道很正宗,而且因為面向人群是學生,那兒的價格也不貴。
剛在那裏坐下,就聽見齊揚問:“這裏的菜辣麼?”
“怎麼了?”
“不太湊巧,我的胃出了點毛病,太辣的不能吃。”齊揚苦笑了下,想了想又補充說,“微辣的沒問題。”
薛延皺了眉,“你胃怎麼了?”隨即才意識到自己口氣不對。
齊揚看著薛延自知說錯了話想咬自己舌頭的模樣,心情莫名地好起來,言語也帶了笑意。
“不算嚴重,不過醫生說要注意保養。”
“……哦。”雖然齊揚說微辣的他可以吃,但薛延乾脆就一個辣菜都沒點,讓齊揚有些無奈。其實吃點辣還是沒問題的……
“要不再加一個麻辣豆腐?”
薛延不說話,只是斜睨他一眼,於是齊揚乖乖地不說話了。
兩個人點了三四個菜,又要了兩碗米飯,總共才不到二十塊錢。
“這裏怎麼樣?”
“挺好。物美價廉。”齊揚不吝嗇誇獎。
水足飯飽之後,薛延和齊揚便沿著原路線返回了。路上慢悠悠地走著,權當飯後散步。天已經全黑,但路燈早已都被打開,所以路上也不覺得黑。
走到停車場,齊揚跟薛延道別後就直接開著車離開了。坐在車裏,齊揚的嘴角一直彎起,顯示著主人的心情很好。
薛延則直接回了宿舍。郭皓還在鑽研那塊木頭,聽見開門聲,頭也不回地問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哦,遇到一個朋友多說了會兒話。”
郭皓點點頭,不再說話,專心致志雕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