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時間:周日上午6點47分。地點:客廳。人物:齊揚。動物:肥貓一隻。
齊揚望著屋子裏的景象,深深地無語了。也不知道小肥仔昨天晚上發什麼瘋,把屋子裏的東西抓了個遍。
沙發墊子被撓地破了線,窗簾被扯下了一半。甚至放電視的桌子上都有了抓過的痕跡。
小肥仔頗為無辜地蹲坐在一旁,還在喵喵地叫著。見齊揚一直沒有給他餵食,小貓按捺不住地開始抓齊揚的褲腿,直接把西裝褲的褲腳抓開了花。
齊揚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褲子犧牲了,沒有言語。而抓了良久的小肥仔終於認識到氣氛不對頭,停了爪子抬頭往上看。
齊揚默默地回看它,過了會兒終於歎口氣抱它起來,道:“……你替他懲罰我是不是?”
小貓喵喵叫著,似乎渾然不知這個人在說些什麼。
齊揚摸摸它的毛髮,把它放回地上,然後認命地去給它拌貓食。
一人一貓一起吃了早飯,然後齊揚開始整理屋子裏的東西。
谷尚在薛延租的房子裏住了一個多星期之後,終於被不堪其擾的薛延踹回了家。
薛延自己睡覺很老實,於是他以為谷尚大概也會很老實。結果第一天晚上睡著不久,薛延突然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壓住了,而且那個東西還在不停地往自己身上蹭。睜開眼一看,竟然是谷尚這傢伙趴在自己身上。薛延當即就把他踹地上去了。但是不知道谷尚是真睡迷糊了還是有意而為之,竟然毫不氣餒地又爬上床來。
……即使脾氣再好的人,在幾度睡眠被打擾的情況下大概也保持不了什麼風度了。一個多星期,薛延終於認清了自己無法扭轉谷尚睡癖的事實,所以毫不留戀地把他踢出了門。
“小延,我會想念你的!”說完這話,谷尚頗為不舍地瞅了瞅臥室的方向。在薛延再度抓狂之前,神速溜走了。
第二日清晨,薛延被鬧鐘吵醒,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赤著上身就進了衛生間。
洗了個澡,不下心把幾個瓶瓶罐罐給碰到地上,薛延這才清醒過來。看看表,已經7點40分了。
並不大的屋子裏只有他一個人,薛延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莫名其妙的不舒服。難道是因為那孩子的一番糾纏,自己就不習慣一個人過日子了?真是好笑。
這天是周日,不用上班。
薛延拿了畫具,打算去公園寫生。剛要出門,電話突然響了。
薛延低頭一看,竟然是新疆的號碼。
“喂,你好。”
“薛延!是我!”
薛延把立馬把手機拿遠了些,電話那邊不知道怎麼亂哄哄的,所以那個人只好喊著說話。
“郭皓?你真的去新疆了?!”
“啊你說什麼?大聲點,這邊風太大!”
“沒什麼!你在哪兒呢?”= =薛延也喊著說道。
“我在新疆伊犁!現在正在看日出!很美!”郭皓說完,很開心地大聲笑起來。
笑聲配著風的嗚咽有一種奇妙的協調。
薛延聽著話筒傳來的聲音,一邊努力想像那邊的情景,唇角不禁上揚。那傢伙,實在很有天分,更為難得的是他又肯吃苦……將來一定能有所成就吧。
“沒什麼!就是想讓你聽聽這邊日出的聲音!”郭皓的聲音難得溫柔起來。
沒有煞風景到去問“日出怎麼會有聲音”,薛延無聲地微笑著。
郭皓匆匆又和他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真是努力地傢伙,薛延看看手中的畫具,暗下決心自己也要繼續加油。
到公園的湖邊找了個視角不錯的位置,薛延安心地坐下開始畫畫。
薛延記得曾從書上看到過國畫中關於江、河、湖、海畫法的注意事項——湖水給人的感覺是輕盈平靜,彌漫廣遠,水波浩渺,畫法上最宜用網紋和魚鱗紋來表現,用中側鋒筆勾寫,講究流暢連貫,輕鬆自如。表現湖水一般水面較大,因此要處理好大面積的水紋效果,連續勾寫時注意水紋的大小要統一,水紋的變化要自然生動,最忌死板生硬。
一邊琢磨,一邊畫著,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半日的光陰。等薛延回過神來,才發現身邊站了好幾個人。人們見他畫完了,竟然鼓起掌來。
一個30歲出頭模樣的婦女對他微笑了下,開口問道:“小夥子,你的畫很不錯啊。是做美術這行的?”
“是啊。”薛延也笑著說道。
“看你這麼年輕,還是學生吧?”
薛延一邊收拾著畫具,說道:“嗯,還在美院念書呢。”
“我家那孩子一直嚷嚷著學畫畫,我開始還不同意。不過今天看你畫倒也不錯,最起碼也算是個愛好吧。”那位婦女像是自言自語似的。
旁邊有個小夥子插嘴道:“哎呀,大姐,小孩子想學點東西多不容易,你就讓他學唄!我爸當初就非不讓我學特長,說那個不務正業,害得我到現在都特遺憾。”
“是嗎?”一個老大爺問道,想起家裏說想學笛子的寶貝孫女。
“可不是!”小夥子撇撇嘴,說道,“雖然現在我混得也算不錯,掙的錢不少,不過想起當初來還是覺得遺憾。倒也不是我瞎磨嘰,畢竟人就這麼一輩子,再沒有重來一遍的機會了。”
旁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孩子的特長和興趣,薛延的思緒卻停留在那句“再沒有重來一遍的機會了”上。自己算是個例外吧……如果沒有陰錯陽差地到這個叫薛延的孩子身上,就那麼離開這個世界了呢?自己的那些遺憾是不是也就永遠遺憾了?
又想起臨死時的感覺。薛延淡淡地笑了,其實當死亡真正來臨時,心裏只剩下了一片空白。沒有眷戀不舍,沒有恐懼,只是有點疲憊,又有點迷惑——“原來這就要死了。”
從公園回到自己租的小屋裏,薛延好笑地看了看手裏多出的兩張紙條。掙錢果然是很容易的事,只要確實有本事。幾個家長當場就想請了自己去做家教,還說價格好商量。
……小新?
空氣中氤氳著濕潤的空氣,好像降了霧似的朦朧。遠處有個穿白色襯衣的男人坐在畫架前……齊揚怔怔地看著他。
柯新正在畫畫,注意力都在畫布上,仿佛根本沒注意到這邊傻站著的男人。
齊揚回過神來,抬腳想走過去,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不管怎麼努力,終究沒辦法靠近那個人一點。
只能看著那人的身影越來越遠。
“小新……”
驀地睜開眼,看見的卻是落了滿室的陽光。
……是這段日子想爛七八糟的事想太多了麼,亦或許,自己對那個孩子的親近讓小新不高興了?小新離開了,這是事實。自己怎麼還能奢望有重新來過的機會。齊揚閉著眼睛,唇邊漸漸有了苦澀的痕跡。
時間匆匆過去,一個月倏忽已逝。
距離開學只剩兩周的時間時,薛延心中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齊揚靠在椅背上,眼睛看著立在桌前的薛延,“離合同上寫的聘期結束還有10天吧?”
“所以想請假。”
齊揚淡淡笑開,“Well,如果你堅持用‘請假’這個詞的話,我可否請問有什麼理由能讓你請7天的假?”
薛延頓頓,只說了兩個字——“私事。”
齊揚詫異地看他一眼,卻沒再阻止,許久才開口說道:“……如果你真的考慮好了,去人事部交辭呈。工資照算,就當合同提前到期。”
薛延怔怔看向齊揚平淡的神色,仿佛自己辭職對他是件再小不過的瑣事。心裏,突然不舒服起來。
嘴唇抿了抿,終究只是說了句“我知道了。”就走了出去。
齊揚目送他出去,等門被關上才黯淡了眼神。畢竟這個孩子和那人真的很像,可是像又如何,自己已經對不起小新,不能再耽誤別人。當初讓他來做所謂的總裁助理,也不過是一時的衝動罷了。
薛延遞交了辭呈。有人在詫異的同時還熱心地問要不要給他開一個實習證明。薛延婉言謝絕了,一邊簡單收拾了自己放在公司的東西。
Linda也疑惑地盯著他看了半晌,卻沒問什麼私人問題,讓薛延鬆了口氣。
“希望以後能再見。”把薛延送出門時,Linda如是說,很真誠。
“再見。”薛延笑笑,這是從總裁的辦公室出來以後的第一個真心的微笑。
兩天后,薛延踏上了“返鄉”的路。此返鄉非彼返鄉,這次的目的地是薛延過去的老家,也就是柯新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