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用了一天時間備齊畫具和收拾行李，薛延在第三天的清晨就踏上了去往S城的火車。

　　因為時間和一般藝考生錯開了，所以火車站的人並不多。

　　S城的美院是薛延過去任教的地方。薛延坐在窗邊的位置，看著窗外的景色一點點變化，就好像這麼多年的光陰，一點點在流逝。

　　S城是薛延過去的故鄉，低調，內斂，就好像薛延這個人。即使它給你一種浮華和開朗的外表，你也絕不能忽略了那些，掩藏在陽光背後的故事。

　　下午兩點才到站。下了火車，薛延驚覺，中國果然是人口大國。

　　到處都是背著畫具的學生，有些衣著乾淨時尚，也有些破舊狼狽。這些人已經要從S城離開趕去其他地方了。

　　薛延站在出站口，聽到身後傳來呼喊——別擠了別擠了！我的顏料掉啦！——忽然微笑起來，這才是貼近他的生活。

　　坐上公車，薛延直奔美院。

　　車路過他過去住的社區時，薛延沒敢扭頭去看，心下自嘲，真是賠了，自己那時可是好不容易攢錢買下的房子啊！

　　現在這個身份的家庭只能算是小康家庭，雖然母親囑咐說別省著花錢，薛延還是本著能省則省的原則，能坐公交堅決不坐計程車。

　　隨身也沒帶多少東西，除了幾件換洗衣物，路費，剩下的就只有畫具了。從汽車站下來，薛延走路去了美院。

　　下午三點半，學校裏並沒有多少在外邊溜達的人。

　　薛延輕車熟路地往招生處走。那裏的人已經要“收攤”了，抬頭看見薛延，問道：“你有事？”

　　這人薛延認識，當初的同事，很詭異的一個人，但在專業上絕對棒得沒話說。

　　“老師您好，我是今年的高考生，想來瞭解一下貴校的招生考試。”

　　老師皺起眉頭，“你不知道嗎？考試已經結束了。”

　　“很抱歉，我來的時間可能有些不對，但我真的仰慕貴校很久了。”薛延努力地讓眼睛濕潤了點。

　　“仰慕很久？那能把考試時間都記錯了？”對面的人斜睨他一眼。

　　“不，其實我是跟家裏鬥爭了很久……”咳咳，一晚上也蠻久的，“他們都不理解，也不願意讓我當一個美術特長生，而我一直以來都是在，在偷偷學習美術！這幾天我心裏一直在鬥爭，終於自己跑來參加考試了！”薛延發覺自己貌似也很有演戲的天分……“可能我的美術功底並不足夠優秀，但我的老師說我還是很有天分的，所以請您給我一個機會！”

　　“……”某人無言，頓了下才說，“……這不合規矩。”。

　　“我聽說……如果能得到一位教授的推薦信，會得到加分……可不可以請您看著我畫完一幅畫，然後幫我轉交給一位教授？如果他說我不夠好，那我就放棄！”薛延悲壯萬分地注視著對面老師的眼睛。小樣，你以為我換了皮就不知道你是教授了麼？！

　　“呃……這個。”

　　“拜託了……”

　　老師想了想，反正只是看看這孩子的畫，於是點了點頭。

　　“好吧，但要限時。你就隨便畫點什麼吧，我只等一個小時。”老師輕輕感歎，“唉，我果然是心軟的人。”

　　薛延：=。=…… 你把三小時縮成一小時還心軟？！

　　一個小時過去，那位老師看著自己手裏的畫，詫異了。

　　“呃，你畫的這個是…我？”

　　“是啊。”

　　“……還不錯。”

　　“謝謝您。那麼，拜託您了。”

　　……

　　和那位教授溝通好有關考試的問題，薛延決定先去找個落腳的地方。

　　他打算在外邊待6天左右。如果住那些好一點的連鎖旅店，一天最少也要170塊，這樣六天下來大概要1000多塊。

　　薛延能想像出父親肉疼的樣子，所以住好旅館是不行的。

　　美院附近倒是也有一些私家小旅館，可以只租一張床鋪。薛延歎口氣，決定就住在面前這家“古樸”的小店裏。

　　“你也是來考試的學生哦？”房主是個大嬸。

　　“是的。”

　　“啊呀，你們也不容易，我給你打八折啦。一晚上40塊，可以吧？”

　　“可以，謝謝您！”

　　跟著大嬸走進一個房間，裏邊一共四張床，靠窗的一張貌似已經有人了，有畫具擺在旁邊的小櫃上。

　　薛延於是挑了靠窗戶的另一張床，跟大嬸道了謝，就見她笑呵呵地下樓去了。

　　“啊呀，梁仔，今天住這裏的倆個孩子都好漂亮的啦！”大嬸的大嗓門從樓下傳進薛延的耳朵，薛延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覺得榮幸。

　　把東西收拾妥當，薛延靠坐在窗邊，拿出書包裏的一本書看起來。

　　沒過一會兒，開門聲又響起來。薛延稍微皺了眉，不過馬上又恢復了平淡的表情。

　　“你好。”走進來的人隨手關了門，注意到薛延的畫具，道：“也是美術考生麼？”

　　“嗯，是的。你也是？”眼前的人，果然如同那位大嬸所說的“漂亮”，而且不是懦弱的漂亮，是——肆意的帥氣？

　　“沒錯。”這人個子很高，很隨便地把鞋踢下來，猛地趴到他自己的床上，“累死了。”

　　薛延看他兩眼，“是說今天的考試很累麼？”

　　“切，考試有什麼累的？”那人咧咧嘴，“我今天從城東走到了城西……”

　　薛延沒有問出口，只是詫異地看向他。對方從枕頭上轉過臉看了眼薛延，笑著解釋道：“沒什麼，就當我抽風好了。”

　　薛延默默，好吧，其實這也算是一種解釋。

　　“那個是從哪里買的？”薛延的注意力突然被對方的手鏈吸引住了。

　　很古樸的灰色繩子，木雕有些粗糙，但非常……天然？一個閉著眼睛的小怪獸。

　　“這個麼？”男生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很神奇啊。”

　　“你喜歡就送你咯。”男生隨手摘下來，扔到薛延床上。

　　“呃，謝謝你，我會好好保管的。”對面男生太坦蕩，薛延也不想膩歪。“呐，這個送你。”薛延從背包裏翻出一塊……石頭。

　　男生似笑非笑地接過來，“這是什麼？”

　　“你看它像什麼？”

　　“一隻雞蛋？”

　　……薛延咳了一聲，“這是畫娃娃的上好材料啊。我可是很不容易才碰到的，讓給你了。”

　　男生笑起來，“好吧，我就用它畫娃娃。”

　　“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郭皓，你呢？”

　　“薛延。”

　　這倆人一塊兒出門找了吃的，再回來時已經近8點。

　　“喂，你接下來要去哪兒？”

　　“唔，我打算先等美院的通知，明天下午去T市。”

　　“噢，這樣，我明天一早就要走。”

　　薛延的電話突然響起來。

　　“喂，你好。”

　　“我是今天接待你的美院老師。”

　　“噢，您好，有什麼消息嗎？”

　　“明天上午8點整到招生處來，準備好畫具。再給你一次機會，希望你抓住。”

　　“我知道了，再見。”

　　“唔。”老師撇撇嘴掛了電話，自己本來還想多指點指點他，誰知道他這麼急著“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