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八章

　　喉頭有些莫名的梗意，廖晗深呼吸一下很快壓制了下去。

　　他很想再多看一會兒熊孩子，可是或許是餓的太久了，肚子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幾聲“咕咕”之聲，胃部也是一陣痙攣般的抽痛。

　　饑餓感也慢慢傳到大腦，廖晗急促地呼吸著，他從來沒這麼迫切地想吃東西過，甚至在末日裡餓了好幾天都沒有過這麼瘋狂的饑餓感——好像不吃東西，他立刻就會死去……

　　黎音的睫毛顫了顫，似乎是被吵醒了。

　　“阿音……”廖晗很困難地叫了一聲，自己也是嚇了一跳，他的聲音粗啞難聽，就像被沙子碾過似的。

　　黎音瞬間就清醒了，嘴唇緊緊抿著，神情似乎有些激動。

　　廖晗看著那雙依舊澄澈明亮的紫色眼睛，啞聲道：“我昏迷了多久？”

　　“三個月。”黎音握著他的手的力度不覺加大了，聲音很壓抑，“我等了好久。”

　　廖晗一驚，自己居然昏睡了這麼久嗎？難怪熊孩子看起來會這麼累……

　　他不擅長說那些動情的話，想反手握住熊孩子，卻發現手指還是僵硬無力。肚子又響亮地叫了一聲，遲疑了一瞬，廖晗尷尬地舔了舔嘴角道：“阿音，我好餓。”

　　廖晗很狼狽地躺在黎音懷裡被對方喂著，自己都記不清吃下去的是第幾碗粥了。他的身體遲鈍的很，幾乎感覺不到胳膊腿的存在，只有胃部的饑餓感瘋狂地折磨他，促使他不住地吞咽著。黎音剛開始還是用的勺子，後來就直接端著碗送到他唇邊。

　　“阿音，我是……怎麼了？”廖晗狼狽而恐慌地問。摔！難道又發生了什麼奇怪的變異，讓他變成成了一個飯桶嗎？

　　黎音繼續喂他，語氣甚至帶了些寵溺：“沒事的，你再多吃點，才好早點結繭。”

　　“……”廖晗很想挖挖耳朵，他不是幻聽吧？又不是真正的蝴蝶……這個世界有些族群具有獸族血統，但是他們只有部分人成年後殘留一些獸族的特徵，只有高階血統擁有者能做到全獸化。

　　黎音從暗衛手中又接過一碗綠色的蔬菜粥，接著喂廖晗。

　　等那股饑餓感終於平息下去，廖晗身上多了些力氣，這才發現詭異的地方。他看著蓋在身上的那個鼓鼓囊囊的薄被，心裡升騰起一些不好的預感，而且手指似乎……有點虛胖？他哆嗦著手想掀開被子看看，卻被黎音給按住了。

　　他深吸口氣，啞聲道：“阿音，我現在……是不是變成怪物了？”

　　黎音毫不猶豫道：“沒有，你還和以前一樣。”

　　廖晗默默看看虛胖手背上的綠色肌膚，很有扶額的衝動，熊孩子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話說回來，熊孩子的心裡承受能力比他強多了，他現在很想抓狂啊！

　　黎音摸了摸他的頭髮，低聲道：“很快就會變好的，你這種情況很特殊，古書上也就記載了一例。據說很早的時候有個低階血統的坤君變異後有過二級進化，你熬過了蠱毒，現在也要重新進化了……”

　　廖晗目瞪口呆地聽著，腦子裡瞬間想到的是小時候看的數碼寶貝和神奇寶貝，耳邊也似乎響起了一些臺詞“進化吧某某獸！”……

　　既然哥是蝶族……綠色皮膚……難道現在是變成毛蟲了？！

　　廖晗顫巍巍地拉開被子，這次黎音倒是沒有阻止，因為這個狀態還要持續一段時間，黎音根本隱瞞不了的。

　　被子下面是一具圓滾滾膨脹粗長的綠色軀體，兩側有鴿蛋大小的黑色斑點和詭異的毛刺，腿的位置……空的。

　　這樣的身體，卻長著兩隻手……

　　廖晗怔了數秒，清醒過來立刻把被子拉過來蓋在臉上，覺得自己幾乎要崩潰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臉變成什麼樣子了，有沒有觸角之類的。他只知道，他很不想熊孩子看見他這個樣子——放大的軟體毛蟲什麼的，真的連哥都好怕！

　　以前中毒的那種醜他勉強還能接受，但是現在的蟲子臉……

　　摔，物種不同怎麼談戀愛啊！

　　“阿音，我現在沒事了。”廖晗隔著被子甕聲甕氣道，“你好好休息吧。”

　　黎音拍了他兩下，猶猶豫豫地安慰：“現在這樣，也很可愛啊。”

　　“……”熊孩子的審美好詭異，給跪。

　　知道熊孩子貼著自己躺了下來，廖晗更是一動都不敢動。

　　雖然以前他就知道了熊孩子對自己是真愛，但是愛的如此撕心裂肺如此變態……他默默歎氣，覺得自己都做不到啊！摔！許仙對白娘子也做不到啊！

　　在廖晗的強烈要求下，黎音終於同意把床四周架起了一層厚厚的帷帳。

　　兩人經常隔著帷帳聊天，廖晗知道他和熊孩子現在居然在海上的一個小島。因為要用到島上特產的一種草藥，這種藥摘下來半個時辰就會枯萎，所以賽神仙就帶著他們來到了這裡。

　　黎音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好多小說傳記，認真讀給他聽。熊孩子的聲音很好聽，低沉而磁性，就像大提琴偶爾響起的聲音，十分動人。每逢這時廖晗就安靜地聽著，他看著熊孩子認真的樣子，心跳也跟著加速。

　　熊孩子現在不熊的樣子，真是有點太讓人心動了……

　　廖晗發現他漸漸能控制身軀爬了，但是他不敢爬，怕嚇壞了熊孩子也噁心壞自己。他現在餓得很快，詭異地只吃得下蔬菜，每次只是從縫隙中接過蔬菜默默吃掉，至於去廁所……廖晗發誓他以後會強迫自己忘記這個噩夢。每天熊孩子幫他清理的時候，他就躲在被窩裡不好意思出來。

　　一連數天，廖晗都堅決不讓熊孩子看自己的臉，晚上也不和熊孩子同床——人蟲之戀太重口了啊摔！有時候他也會暗暗焦慮，萬一破繭真變成蝴蝶變不回人怎麼辦？現在的熊孩子要是喜歡別人……廖晗覺得自己完全接受不了。

　　至於阿定，廖晗現在也不敢見——他怕自己的蟲子身體被這只笨鳥不分敵我地吃掉啊！黎音就把它暫時交給暗衛照顧了。

　　黎音的心情倒是越來越好了，常常隔著帷帳和廖晗調笑，嘲笑他肥胖的身軀。廖晗被他氣得牙齒都是癢癢的，不過心裡的抑鬱倒是消散了不少。

　　如此持續了大概半個月時間，廖晗發現自己的手似乎也萎縮了，他不想再吃東西，而是有了一種更為強烈的欲望。

　　他似乎……想吐絲了……

　　黎音把他連被子一起兜頭抱了起來，帶著他去了後山的一棵大樹處。那個樹十分奇特，葉子都有兩米多長，近一米寬。

　　廖晗看見它就想爬上去，他很丟臉地對熊孩子道：“你走吧，別看。”

　　黎音安慰地摸了摸他的頭，依言遠遠退開了。

　　廖晗深吸口氣，慢慢從被子裡爬出去，沿著寬大的樹幹一步一步往上爬。聽見鳥叫他就忍不住縮縮頭，唯恐被當成目標。

　　等找到一個寬大翠綠的葉子，拼著本能，他用絲把那個葉子裹了起來，把自己牢牢裹在裡面，結成一個繭的形狀倒掉在空中，然後很快陷入了黑甜夢中。

　　廖晗做了個很漫長很輕鬆的夢。

　　他似乎是變成了一棵樹，無憂無慮地享受著和暖的陽光，間或又聽見風聲和細小的雨滴聲音，一切平靜而又自然。有個長著熊孩子臉的少年每天會來幫他施肥，澆水……

　　在這個美夢中醒來，廖晗慢慢睜開眼睛，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裡，只覺得渾身輕盈而又充滿了力量。眼前的漆黑讓他煩躁，他用手摸索了一陣，用力一撕，和暖的陽光頓時照了進來。

　　他眯著眼睛好容易適應了好久不見的陽光，更努力地向外拱著身體，等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清晰的時候，他也終於回想起了往事。

　　他很慌張地低下頭，目光所看見的地方，是一片白皙如玉的人類肌膚；風把及腰的長髮吹到身前，是熟悉的漆黑……顯然已經完全變回來了。

　　廖晗松了口氣，用力閃動翅膀，緊實的小腹、兩條修長細瘦的腿也從繭中露了出來，心中也隨之升騰起一種想飛翔的欲望。

　　高處一片陰雲猛然從天而降，一件衣服也兜頭向他裹了過來，熟悉的聲音帶著壓抑和不滿：“雖然比毛毛蟲的樣子順眼了些，也不用立刻就不穿衣服飛著四處招蜂引蝶吧？”

　　廖晗背脊一繃，立刻收了翅膀，任由熊孩子抱著他落在了一個樹幹上。

　　快速轉過身，廖晗出神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熊孩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低聲道：“阿音，你一直在這裡等我嗎？”

　　聲音也恢復了以前柔和悅耳的嗓音，不再是毛毛蟲時期的粗啞難聽。

　　話說熊孩子真傻啊……不會是每天都在這裡守著他吧？

　　黎音有些慌促地錯開眼睛，急促道：“我怕你被鳥給吃了！……你快些穿上衣服！”

　　他的思緒還停留在剛才看見的那片景色中——破繭而出的少年的肌膚宛若新生般細膩而白皙，柔韌的腰部微微弓起，緞子般光滑的黑髮順直地垂落，藍色帶著金邊的翅膀更是比陽光都要耀眼……

　　廖晗一看就知道熊孩子在害羞，他以前並不喜歡這張臉，現在卻是第一次為擁有讓熊孩子心動的樣貌而慶倖。

　　他緩緩貼過去，看著熊孩子臉上越來越掩飾不住的薄紅，微笑道：“阿音，我好像長高了。”

　　原來這幅身體只有一米六八左右，現在似乎長了十釐米左右，原本只到熊孩子的下巴處，現在已經到耳朵了，近處看熊孩子的時候也不用仰視的那麼辛苦。

　　黎音用力摟住廖晗的腰將他狠狠帶到自己身上，眼睛控制不住地瞄了瞄那雙露在外面的又瘦又直的長腿，啞聲道：“我看出來了。”

　　他看著那雙紅潤的嘴唇，忍不住便低頭貼了過去。

　　廖晗發現自己現在的感知力比以前強了許多倍，頭一錯，很準時地避開了。他看著熊孩子臉上的抑鬱，捏了捏他的臉解釋道：“抱歉，我好久沒沐浴了……你去空間的床上等我一會兒，很快的……不然，一起洗？”

　　黎音本來還有些鬱悶生氣，現在卻是一下睜大了眼睛，耳朵也跟著紅了。

　　很順利地進入了熊孩子的空間中，廖晗看著熊孩子慌促離去的背影，心裡不由好笑。以前說過那麼多次好了以後就如何如何的話，一到實際中，他稍微主動一下，熊孩子立刻就會害羞……

　　他撫了撫額頭，其實他的意思只是相互弄弄，熊孩子現在還不到十八歲呢，太過分的，當然還有些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