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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策》第3章
2、第二章 ...

  因為徐海一直沒有醒,他們給他留了一個窩頭,草草吃了自己那一份,就都圍在衛彥身邊,讓衛彥教他們寫字。

  他們幾個,曾經都是朝臣家的少爺,五六歲時便啟蒙讀書,雖然如今落到這步田地,衛彥也總是在每天晚上,就著月光,教他們繼續唸書識字。

  每到這時候,就是他們幾個最開心的時候。

  因為只有在大傢伙一起寫字的時候,他們才能多少回憶起舊日光景。

  寬敞明亮的家,嚴厲的父親,溫和的爹親,會帶他們玩的兄長,還有同樣大小的鄰家玩伴。

  這些,如今都沒了,去歲那個炎熱的夏天,讓他們一無所有。

  「你們這樣子,就好像我們還在家一樣。」突然,徐海微弱的聲音響起。

  他們幾個聽到徐海說話,忙放下手裡的樹枝,回到床邊。

  衛彥把那個窩頭掰下一塊喂到徐海嘴邊,他卻扭過頭,不肯吃下。

  「我不想吃,你們陪我說說話吧。」徐海突然笑笑,他是他們幾個里長得最好看的一個,一張臉清秀俊逸,當年在帝京,算是有名的世家公子。

  就算如今蓋著髒兮兮的補訂被子,也半分不減好看顏色。

  衛彥給他唇上潤了些水,輕聲答:「想說什麼呢?」

  徐海笑笑,掙扎著坐起,沈奚靖忙把枕頭塞進他腰後,雲秀山給他拉了拉被子。

  「你們記不記得,宏成三十二年,帝京世家,辦了一次桃花宴?」徐海慢慢說。

  「你是說,那年帝京公子們的桃花斗詩會嗎?」謝書逸想了想,回他。

  當年帝京發生的那些事,皆如過眼雲煙,散在回憶的煙塵裡。

  他們如今滿身傷痛,孜然一身,一切榮華富貴都成空,每天除了做活,就是想著吃飽飯,再也不會費心回憶過去。

  再說,回憶裡的那些人,都已長眠黃土,現在想來,只不過徒增傷感。

  「我還記得,那一天我爹親給我做了身新衣服,淺藍色的,上面有他親手繡的吉祥雲紋,那衣服非常漂亮,穿到桃花亭的時候,李之維還羨慕我那身衣服來著。」

  徐海聲音輕緩,慢慢講起那天的發生的事情。

  景泰之亂那一年,李之維剛滿十三歲,死在帝京菜市口。

  「後來,張銘哥哥得了第一名,那首詩,我當時特別喜歡,還特地找他要了原稿,時時拿出來看。」

  景泰之亂那一年,張銘十五,是名滿京城的大才子,被廢帝掠進宮中,折辱三日,最後咬舌自盡。

  這一天夜晚,徐海講了當年桃花宴見過的許多人,那些人,除了他們幾個,只剩幾家支持廢帝的朝臣公子仍舊在世。

  「我記得,當時,今上也去了,他比我還小呢。」徐海說著,輕輕笑笑。

  「你們說,等今上大了,能不能把我們的家,還給我們?我也不求死去的父親爹親回來,我只想要我從小長大的家。」

  「會的。」衛彥應他。

  那年桃花宴,沈奚靖年紀太小,並沒有去,但是徐海的聲音溫和,帶著淺淺的懷念,把他一下子帶回那個桃花滿城的帝京。

  帝京的亭台樓閣,熱鬧繁榮,彷彿就在他眼前,他依稀記得,五六歲時元宵節走燈,父親還帶著他們一大家子一起遊街。

  他的四個哥哥輪流領著他,給他拿著吃食玩具。

  「可是我們,終究回不到從前,」徐海說著,突然流下淚來,「即使將來家宅被賜回,可家裡人丁俱亡,那裡也便不再是家。」

  見他哭了,沈奚靖心裡的難過一下子爆發出來,趴在床邊跟他一起哭。

  這麼些日子,他總是咬牙忍著,他不敢哭,怕哭了人就變得軟弱,挨不過這樣的苦悶日子。

  見他們兩個哭了,雲秀山也跟著哭了,謝書逸咬著牙,紅著眼睛,給雲秀山擦眼淚。

  他和衛彥到底大些,知道此時徐海有多難過,因此都忍著沒哭,怕他走得不安穩。

  徐海病這麼多時日,難受得緊,連床都起不來,更何況這樣靠坐在床頭說這半天話。

  他們兩個聰明,已經猜想到這是徐海的迴光返照了。

  謝書逸輕輕拍著雲秀山的背,嘴裡哄著徐海:「小海,別難過,等將來,我們一定能回到京城,你不想再看看桃花亭嗎?」

  「想啊,」徐海默默流著眼淚,又哭又笑,「謝哥,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你也不用安慰我。」

  謝書逸聽他說完這話,眼淚再也控制不住,跟著一起哭了起來。

  衛彥緊緊咬著牙,他握著徐海的手,那麼用力,那麼溫熱。

  他不想放開他。

  徐海似乎有些困了,他緩緩滑倒在床上,他認真看著身旁每一個人,最後看向衛彥:「阿彥,我走了以後,也別費事安葬,一把火燒了,撒到北城外就行。我是我家最後一個人,留個墳,都沒人給點香火。」

  衛彥憋著一口氣,好半天,才答應他:「好。」

  徐海笑笑,他伸手想摸摸衛彥的臉,卻終於沒了力氣。

  那雙枯瘦的手慢慢從衛彥眼前劃過,最後落在枯黃的草蓆上,衛彥眼裡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他無聲地哭著,不停地想要攥住徐海的手。

  「阿海,阿海。」衛彥輕輕叫他。

  沈奚靖哭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謝書逸拉著他和雲秀山走出屋子,給衛彥留最後一段時光。

  他們幾家曾經都很交好,在景泰之亂前一年,還聽說衛家和徐家談過親事,還沒來得及定下婚約,廢帝便篡了位,因此便也沒有後續。

  在大梁,沒有感情的人,是不會隨便議親的。

  因為一旦議親,就意味著其中一人,要吃那朱玉丸,自此要承擔孕育之苦。並且,這人,也再無可能使得他人為自己孕育子嗣。

  所以自古以來,大梁能一直這般穩定,也是因為家家戶戶都感情和睦,大戶人家雖然會娶庶夫,但也不會太多。

  就像沈家,他父親在徵得正房爹爹同意之後,也只納了他爹親一位庶夫。

  所以,他們更能知道,此刻衛彥心裡的痛苦。

  因為徐海,可以說是衛彥,最後的親人。

  他們沒有來得及交換婚貼,沒有來得及打馬遊街,更沒有那紅衣紅鞋紅床高燭,沒有一起跪在父親們面前拜天地。

  但是在他們心裡,對方都是自己的丈夫,是親人,是要牽手走一輩子的。

  茅屋破舊的木門彷彿隔離了兩個世界,門外的他們哀痛難過,門裡的衛彥痛不欲生。

  那是沈奚靖最後一次聽見衛彥哭,那淒涼的嗚咽聲散在黑夜裡,好長一段時間裡,每到月光皎潔的夜晚,總是想起他們四個圍坐在徐海邊上,聽他講述那一年桃花宴的事。

  當日夜晚,他們趁著月光盈盈,一把火燃盡了徐海。

  也是那天夜裡,衛彥領著剩下的三個人,爬上上虞高大的城牆,把徐海的骨灰揚到城外。

  烏裡沙漠的夜晚一片死寂,他們站在城牆之上,看著遠處的滾滾黃沙。

  這裡,能帶走人們所有的希望。

  之後的幾天,衛彥話少了,但是對於他們三個的照顧,卻比以前更加仔細。

  只不過,他總會在夜晚的時候,一個人跑到北城牆上,遙望遠處連綿的沙漠。

  四月初,上虞的沙漠迎春開了,那是一種淡黃色的小花,葉子小而稀疏,但花卻繁茂而美麗。

  這是沙漠裡,最令人動容的顏色。

  沈奚靖非常喜歡這種花,他總是會在下工回家的路上,蹲在路邊看一會兒。

  他從來不去摘,在上虞這樣乾燥的環境裡,離開根的植物,就意味著枯萎。

  「秀山小五,快來看這是什麼?」謝書逸的話打斷了沈奚靖的觀賞。

  他站起身,拍了拍粗布衣上的土,跟雲秀山一起湊到謝書逸跟前,看著眼前佈告板上面的黃紙。

  只有皇家,才用籐黃的紙發佈告示。

  上虞這裡荒涼貧瘠,那黃紙也是最次的草紙,比帝京用的錦繡雲紋熟宣差遠了。

  沈奚靖本來不太在意,他有些餓了,想要趕緊回家吃飯。

  他隨意掃了一眼皇榜,卻發現上面的內容有些令他震驚。

  這一年的擴選,開始了。

  這兩年帝京的皇宮非常不太平,先是廢帝篡位,文帝駕崩,再是廢帝猝死,睿帝即位,動盪時期的皇宮裡宮人死亡極快,到了睿帝天啟元年,宮裡實際上工作的宮人只剩二百有餘。

  雖然皇宮裡正經主子只有十來位,但是對於大梁偌大的永安宮來說,那二百人只不過杯水車薪,完全不夠用。

  所以,天啟元年四月,等到整個朝廷都平穩下來,柳太帝君頒下懿旨,開始進行這一年的擴選。

  實際上,因為大梁開國高祖皇帝是窮苦人家出身,所以無論是朝政還是後宮制度,都十分優待。

  除了帝君一人的冊封需要皇帝、太帝君、兩相、上將軍、欽天監國師的共同協定以外,其餘一品到九品宮侍幾乎都由皇帝的個人喜好來定。

  對於普通的宮人來講,他們一般十一二歲擴選入宮,二十四歲時只要沒有被皇帝臨幸,則皇宮會發一筆遣散費,發還還原籍。

  因為宮人只要進攻就要服用朱玉丸,且在皇宮裡生活將近十年,行為做派都很規矩,因此做過宮人的人倒是很好找伴侶,且對於這個全都是男人的世界,二十四歲還很年輕。

  因此特別貧困的人家,便會把孩子送進宮裡,不僅能拿到一筆佣金,還能給家裡減輕負擔。

  可是,能成功活到二十四歲的,到底不是大多數。

  皇宮就像一個吃人的怪獸,無數年輕的亡魂葬送在那裡。

  常人說伴君如伴虎,看看現在滿身破舊瘦弱可憐的沈奚靖三人,這句話真是最好的寫照。

  他們三個隨意看了看那張單薄的黃紙,又把視線轉到另一張上面。

  那是一張上虞知府發佈的告示:近日烏那族來犯,請百姓夜晚宵禁之後,不要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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