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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策》第10章
9、第九章 ...

  大梁天啟元年七月十九,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和煦的風吹過這座金碧輝煌的永安宮,給宮人們帶來了些許涼爽。

  睿帝登基第一年的這個炎熱夏季,大梁最長的一條河羅伊河並沒有發生水患,羅伊河南的稻米和羅伊河北的小麥也都長勢喜人,相信秋天來時,將又是一個豐收年。

  然而這一日對於沈奚靖來說,卻是他這一生最難忘得一天。

  很多年後,他回憶這一天的開始,都是楊中元,不,應該叫平喜,叫他起床的聲音。

  平時的他,是從來不會比平喜起的晚的。

  可是這一日,不知道怎麼的,下意識地,他就是不願意從美夢中醒來。

  這一天,蒼年沒有給他們安排工作,就讓他們呆在自己的屋子裡,整理一下包袱行李。

  平喜家境殷實,衣服器具比較多,沈奚靖自己的則很簡單,他只有兩身上虞知府看他們可憐給的衣服,還有就是片刻都不離身的那個樸素的手絹。

  他們的早膳是在自己屋裡吃的,倒不是錦梁宮的宮人待遇好,而是御膳房每一天排給隔房宮人的伙食都一樣,每日清晨正午和傍晚都會送一次,待遇好的主子有自己的小廚房開火,差一點的,就靠著這樣簡單的一日三餐也不會餓著。

  錦梁宮也有自己的小廚房,不過那裡,跟他們這些新來的宮人,是沒什麼關係的。

  沈奚靖草草吃過他自己的那份南瓜粥和兩個菜糰子,又坐回床邊發呆。

  「喂,你怎麼不高興?」平喜坐在他自己的床上問他。

  他正在整理衣服,因為那天安管事的責難,太好的衣服他都賣給了驛站的一個少年,換了些銀錢。

  他們這屋子並不大,兩張床並排放著,窗下有個舊桌子,床邊有兩個舊木箱,因為地方太小,所以桌子幾乎挨著木箱,連凳子都沒有。

  沈奚靖和平喜吃飯的時候,就站在桌子前面,草草吃完。

  但這個環境對沈奚靖來講,卻是這一年來住的最好的一次了。

  他知道其他宮人說不定五六個人住一間,什麼東西都要共用。想到這裡,他不由又感謝管事們把他分派到錦梁宮。

  畢竟,無論實質上怎麼樣,皇帝畢竟是這個國家的天,這個永安宮的真正主人。

  「沒,只是沒事情做。」沈奚靖簡單回答平喜一句,就不再說話。

  平喜也在那邊自顧忙活,沒有搭理性子冷淡的沈奚靖。

  因為無事,而且晚上便要吃朱玉丸,所以沈奚靖現下有些緊張,他只得拿出宮人所時管事叔叔發給他們的白棉布和針線,打算給自己做幾件像樣的內衫。

  但他做慣了世家公子,雖然只短短不到十年,但他骨子裡卻並不喜歡做這樣的事情,即使曾經學過繡工,但他也只能勉強做到把布都縫到一起。

  他這一下手,不僅把衣服縫的歪七扭八,還把手指都戳破了皮,沈奚靖皺著眉頭,咬牙繼續做下去。

  如果他不做,等現在穿的兩身壞了,他就沒衣服穿了。

  人,總是在極困難的情況下,學會更多事情,不管情願與不情願。

  一天的時光很快過去,到了掌燈時分,蒼年領著方安岑進了沈奚靖和平喜的屋子。

  方安岑手上端著一個紫檀托盤,兩個白玉瓷瓶正穩穩擺放在上面。

  在他們身後,還有四個算不上管事叔叔的大宮人默默站在外面,他們這間窄小的屋子,瞬間被陰影籠罩起來。

  黑暗帶來的恐懼迅速壓迫著沈奚靖的心臟,但他並不能躲,也不能反抗。

  他已經走到這裡,無論如何,都不能在自己身上,失去沈家最後的血脈。

  蒼年看著屋裡安靜坐著的少年,滿意笑笑。

  這是沈奚靖第一次看他笑,原本嚴肅冰冷的臉上扯出這樣一個笑容,比不笑還要令人畏懼。

  「你們兩個倒是懂事,這東西叔叔們都吃過,其實不難吃,只不過明天會難受一天,你們快來領了,叔叔們看你們吃了才放心。」蒼年說著。

  沈奚靖看了看平喜,見他不肯動作,咬咬牙,主動上前拿了一個瓷瓶:「有勞蒼叔,安樂謝過。」

  他說完,坐回自己的床上,把玉瓶的蓋子拔了出來。

  一股說不出的氣味飄散出來,沈奚靖臉上一陣恍惚,那味道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但他聞了之後,竟覺得吃了也沒什麼壞處。

  他呆呆地倒出那顆並不算大的朱紅色藥丸,狠狠心,一把扔進嘴裡。

  那藥丸進了嘴裡,便迅速化成水,從他嘴裡流進喉嚨裡。

  那是一種帶著點苦澀,又有點甜的味道,就像沈奚靖此刻的心情一般。

  蒼年見他乖乖吃了,心裡覺得滿意,轉頭又看平喜沒有動靜,不由臉上寒氣更甚。

  平喜見蒼年這個表情,便再也拖不下去,只得吃了他那一份。

  他們吃朱玉丸的時候,有這麼多人圍在屋子外面,沈奚靖知道,如果他們不吃,那麼便活不過今晚。

  其實這一天,算是宮人的第四次篩選,過了這一次,才真正算是永安宮的宮人。

  「你們晚上早些休息,夜裡會難受,明日休息一天,後天便會安排你們輪值,記得,你們兩個侍候東書房,看見什麼,都當自己瞎了,如果不能做到,我會讓你們再也說不了話。」蒼年說完,不等他倆反應,轉身離開他們的屋子。

  方安岑跟他們說了句:「早些休息。」體貼地給他們關上房門,這才走。

  沈奚靖深吸口氣,他問平喜:「平喜,你有覺得難受嗎?」

  「沒,要不我們先洗漱,早些睡吧,半夜如果難受,你可以叫我。」

  沈奚靖十分意外,以前的印象裡,那個叫楊中元的飛揚少年似乎死了,現在的平喜倒是很好相處,竟然還能關心同屋住的他,確實很不可思議。

  人,總會長大,經過安管事那一次當中刁難,楊中元已經學乖了許多。

  因為很不安,所以他們兩個草草洗臉泡腳便睡了,沈奚靖並不睏,但他逼著自己慢慢進入夢鄉。

  他是被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弄醒的。

  黑暗裡,沈奚靖睜大雙眼,痛苦地看著房梁。他的身體裡彷彿有一團火,從四肢百骸燃燒到胸腹之內,又彷彿有一道寒氣從胸腹竄到四肢百骸。

  有什麼東西,正在改變他的身體。

  那種感覺,簡直比死還難受。

  沈奚靖渾身都在出汗,他克制著自己呻吟出聲,因為他發現平喜也同樣在克制。

  他覺得自己彷彿忍耐了很久,他的嘴唇被他自己咬的生疼,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扭曲至極。

  突然,平喜輕輕叫了一聲「啊」,那聲音痛苦極了,彷彿想要這樣發洩心裡的難過與身體的痛苦。

  沈奚靖終於忍不下去,他畢竟只是不到十歲的少年,他雖然表現得格外沉穩,但他依舊還是個孩子。

  他也放開被折磨得通紅的嘴唇,輕聲呻吟起來。

  在這個黑暗的夜裡,他們左右幾間屋子的少年們,都在這樣淺淺地呻吟著。

  他們在被迫改變自己的身體,這種心理和生理上的共同折磨,簡直能令人崩潰。

  終於,有少年堅持不住,喊叫出聲。

  隨即,又有些人跟著一起叫了起來,如果是往日,管事叔叔們必會敲窗責罵,但是在這個特殊的日子,他們卻放任他們這樣發洩痛苦。

  沈奚靖沒有跟著喊,他只是粗粗喘著氣,用手緊緊抓著身下的床單。

  滿門俱亡之後,他以為沒有什麼能打擊到他想要活下去的心,可是這一刻,極致的疼痛在折磨著他,他竟然產生了想要一死了之的念頭。

  不能死!我不能死!

  他不停地告誡著自己。

  淚水,順著他的臉滑落,沈奚靖無聲無息哭了起來。

  他為什麼要遭受這樣可怕的事情。

  這一年來,他失去了所有世間的美好,父親們死了,哥哥們死了,家裡的一切都沒了,他蹣跚地跟著其他少年來到上虞,看著他們一個一個死在路上,最後,徐海也死了,衛彥失蹤,謝書逸還在上虞艱難地活著,而他和雲秀山,則在這金碧輝煌的宮裡,經受這樣慘痛的事情。

  他們在被迫改變自己。

  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流個不停,沈奚靖暗暗發誓,這一夜過去,無論在這宮裡發生什麼,只要能活下去,他必然咬緊牙關,抗住所有的艱苦與磨難。

  當黑夜終於過去之時,沈奚靖才終於覺得意識又重新回到身體裡。

  極致的痛苦已經漸漸淡去,只留下宛如大病初癒一般的乏力。

  這一日的飯食,都是由其他宮人哥哥給他們送過來的,沈奚靖雖然渾身都很難受,但是卻從來都不剩飯,吃得乾乾淨淨。

  其他時間,他們就躺在床上,慢慢養精蓄銳。

  同前一日一樣,依舊是掌燈時分,方安岑又進了沈奚靖他們的屋子。

  這次跟昨天有些不同,來的只有他一個。

  方安岑長相有些濃眉大眼,臉上也時常掛著笑,看起來是好相與的。

  他進了屋子,見沈奚靖已經靠坐窗前就著屋外的宮燈縫衣服,便笑道:「你倒是精神,其他幾個孩子,還都躺著。」

  說完,掃了掃平喜,見他還躺在床上不吭聲,便沒有繼續下去。

  沈奚靖溫和笑笑,說:「做慣農活,身體結實些。」

  方安岑倒也沒反駁他,要真是農家出身,又怎麼會把一件衣服做成那個樣子。

  「安樂,平喜,你們且聽好,皇上每日課業繁忙,上午他一般都在外宮前政所早課,你們兩個,每日辰時正到巳時末去書房打掃(8點到11點),下午如果皇上在,你們便跟其他小宮人做打掃活計,你們剛來,頭一個月不用跟著值夜,晚上早些回來休息即可。」

  方安岑是個細心人,這段話說得十分緩慢,似乎是要他們都記到心裡

  「諾,謝謝方叔。」沈奚靖趕忙謝他。

  方安岑也沒說什麼,笑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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