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周目(11)
派去送妹妹的宮人回來的時候,佑晴已盥洗完畢,散了頭發准備入寢了。只是宮人去的久了些,她便問她們緣何耗費這麼多時辰。那些宮人被昭王身邊的太監警告不過不許回去跟娘娘多嘴,不敢講出真相,只回稟說在路上有人丟了東西,大家一起翻找,才回來的晚了。
佑晴聽妹妹平安的被送了回去,放心的躺下。可佑昕那番話盤繞在她心尖,每當她醞釀出些許睡意,腦海裡就不合時宜的蹦出幾句話,攪的她睡不著。
看樣子鍾世彥和佑昕得在王府住上幾天,明日肯定還有的忙,必須要盡快入睡才行。佑晴便在腦海裡想象出羊跳圍欄景象,心中默念道:“一只,兩只,三只……”待念叨到七十八只,終於引出點睡意,正准備借著這股困意睡過去,忽然聽到太監尖著嗓子吼了一聲:“殿下駕到——”直接把那邊本就不多的睡欲扼殺了。
佑晴只得披衣起來迎他,見宋靖睿雙顴上浮著紅潮,知他又飲酒了。她怕他喝多了纏人取樂。便好心的道:“臣妾這就吩咐人給殿下准備醒酒湯。”不想宋靖睿笑著擺了擺手:“不必了,本王覺得這樣剛剛好。”
估計是騰雲駕霧,腳踩棉花的感覺。佑晴道:“殿下是跟鍾副將在飲酒嗎?”一提鍾世彥,靖睿便忍不住想笑,不禁看了眼銀安殿的方向:“嗯,是跟他喝酒了。”說完走向床鋪,靴子也不脫便滾了上去,仰面躺著,又咯咯笑了兩聲。
佑晴靠過去,順手幫他把靴子脫了,溫聲問道:“殿下,在笑什麼?”難道是高興要把她換走了嗎?
其實靖睿不僅將鍾世彥和藍佑昕下藥湊在一個被窩這麼簡單。他還給癡心妄想的鍾世彥設了另一個把戲。既然鍾世彥心心念念的惦記的是藍佑晴,他就命人找了藍佑晴的衣裳,擺放鍾世彥床頭。同樣服了迷藥,鍾世彥肯定要比身材嬌小的藍佑昕早醒,到時候他看到那衣裳,便會以為在他床上的是藍佑晴,不管他是欣喜還是恐懼,等藍佑昕醒了,他發現其實睡的是他原本的妻子,表情肯定有趣極了。
靖睿瞇開一只眼睛,瞭她一眼,咂咂嘴,故作平靜的道:“就是笑那鍾世彥的為人罷了。你說他多可笑,竟想讓你和你妹妹換回來!這是能換的嗎?再者,他說藍佑昕還是完璧,那你還是呢。可咱們都……都……那樣了!誰知道她藍佑昕干不干淨?!”
聽這語氣,他是不同意換了。佑晴暗暗松了口氣,若是跟那鍾世彥在一起,天天要見不說,他肯定要給他講兩人過去的事情,鍾世彥若是對她好,她會覺得對不起他,畢竟她不是他原本的愛人。還不如在宋靖睿這,兩人對彼此都沒要求,相互冷落也沒心理負擔。
佑晴展顏一笑:“是啊,殿下怎麼會同意呢。”靖睿本就喝了些酒,此時心頭熱乎乎的,又見她嬌顏含笑,頗有幾分媚態,他便醉眼朦朧的貼上去,握住她的手腕,道:“還沒說完,鍾世彥聽了本王的意思,知道不可能換回來,今夜便與你妹妹圓房了。”
佑晴不解的問:“他們圓房與否,殿下怎麼會知道呢?”她聽妹妹說,鍾世彥可是寧願和她干坐著,也不願意碰她的。
靖睿哼道:“當然是鍾世彥親口說的。他還答應以後會與你妹妹一同好好生活。”那鍾世彥懇求他的時候,把在京城時,他和藍佑晴的兩人如何情意綿綿的過往都講了,直聽的他犯惡心。所以他今夜來,也有把鍾世彥放棄她,而選擇和她妹妹圓房的事情講給她,戳她心窩,叫她傷心流淚的意思在裡面。
不想藍佑晴全不在乎,舒心的笑道:“這件事能這樣解決實在是太好了。”靖睿沒看到想看到的東西,心中不免有些失望,黑著臉道:“那鍾世彥在此之前還對你念念不忘,轉身就去找了你妹妹,你就不恨他?”佑晴挑挑眉:“不管殿下信不信,反正臣妾自從生了那場大病,連如何寫字都忘記了,更別說旁的人和事物了。就連臣妾的妹妹……若不是長著一張臉,恐怕見了面都不認得。”
靖睿哼笑道:“你不是貪圖榮華富貴,不想跟鍾世彥離開,才這樣說討好本王的吧。”佑晴斬釘截鐵的回道:“不是。”
見她態度決然,不像是弄虛作假。靖睿心裡這才舒坦了點:“姑且信你。”其實他剛才看她粉面桃腮本是有點動情的,但聽她提起藍佑昕,便登時沒了那個心思。
他就是想試試,看能不能把藍佑昕勾走,結果她就賤兮兮的跟自己去了。
姐妹倆長的同樣的面容,想到藍佑昕那副羞答答,半推半就的樣子,他對佑晴連帶著也沒什麼興趣了。靖睿瞥了瞥她,栽倒在床上,闔眼側臥著睡了。等他閉眼了,佑晴完全怔住了,他居然睡了?!
他往床中央一躺,她住哪?
這時,靖睿忽然睜眼道:“本王數三下,你要是想睡,就過來,否則就滾出去!”說罷,閉著眼開始數數。佑晴便趕緊脫了鞋,從床尾爬到床裡側躺好。她看著他的背影,心道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正想著,那宋靖睿卻仿佛能看穿她的心事一般的道:“本王不是來找你侍寢的,現在對你這張臉倒足胃口!睡你的罷。”
聽到他對她倒胃口,她就放心了,待了會,佑晴也睡了過去。
鍾世彥確實聽說過九殿下荒唐胡鬧,可昨日見他談吐文雅,舉止頗有貴氣,心中還當以前那些傳聞是假的,竟被他溫潤的態度迷惑,以為他是個可以通融的人,便將心中所想與他說了。沒想到與他推杯換盞幾次,自己竟然失去了意識。而他一早上睜開眼,竟見滿地衣衫,自己赤身裸-體與女子交纏而睡。
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妻子藍佑昕。他怔了怔,便全懂了。昭王讓他們夫妻圓房,徹底讓他斷絕換回佑晴的念頭。他心口發堵,將拳頭握的嘎吱作響,這時他猛地看到地上的衣裳,那料子質地和樣式不是佑昕的,那規格只有王妃才穿的起。
所以……床上的人是佑晴……
他恍然之下,竟笑開了。難道九殿下怕佑晴不從,才讓他們生米做成熟飯的?他激動而又小心翼翼的推了推‘佑晴’的肩膀,柔聲喚道:“佑晴……佑晴……”他相信自己的雙眼一定飽含愛意。
“唔?”她揉了揉眼睛,頭疼欲裂,她記得昨夜和九殿下喝酒,然後就……她看清眼前的人,登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她怎麼和世彥表哥這般樣子在一起?尤其他好像叫她‘佑晴’?她一怔,開口道:“世彥表哥,你叫誰?”
“……”鍾世彥如被雷擊,瞠目結舌:“你是佑昕?”登時就惱了:“這是怎麼回事?”
佑昕告訴自己要冷靜,她和表哥成了事,想換回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了,那麼唯有爭取最有利自己的結果。她便一抿唇,哭道:“我怎麼知道,我好端端在屋內等你,可等著等著就睡著了,然後……然後就……”
“你有什麼好哭的?哭你做不回王妃了?!”鍾世彥氣道:“這就是昭王的態度了!堵住咱們的口,叫咱們沒法再提這件事!”
“我哪想做什麼王妃……我還不是為了你和姐姐……現在,昭王不想對姐姐放手,來了這麼一招……可怎麼辦吶。”說著,又辟裡啪啦掉起眼淚,一邊抹淚一邊偷眼看鍾世彥。
鍾世彥頹然無語,許久之後,才含淚道:“……殿下不許,還能怎麼辦……我只想與佑晴單獨說幾句話……然後便離開,再不相見!”
她便自告奮勇的道:“我可以帶姐姐和你見上一面,我一會去見她,約她去花園賞花,你先趁人不備潛進去,在僻靜處等我們,就算人發現了,也可以說你在那裡等的是我。”
鍾世彥打量妻子:“你這麼好心?”
“我為了你和姐姐做的還少嗎?”佑昕楚楚可憐的道。
的確想單獨見藍佑晴一面,除了妻子幫忙別無他法,他姑且信之。按照約定好的,他先去王府中的壽春園一處僻靜的小亭中等人,待他選定了地址,再派人去通知半路上的妻子,讓她把佑晴帶到這裡來。他忐忑不安的等待著,一會急的繞著石桌轉,一會坐在石凳上急躁的搓手。
此時漸漸聽到有人聲臨近,他趕緊起身相迎。果見佑昕挽著佑晴向他走來,而佑晴見他一怔,停下了步子,原地駐足不再走了。他便急了,快步走過去,道:“……佑……娘娘!”
佑昕搶先一步,笑道:“世彥表哥,你還真在這等我啊!”
佑晴心道,原來鍾世彥是在等妹妹,還以為在等自己:“我聽妹妹說,你們後天就要離府了,這兩天要好好休息。”世彥聽她說這些話,句句都外道,忍不住道:“你真不記得我了?”
佑晴頓覺事情不好,道:“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了。”卻不想妹妹忽然拽住她的衣袖,讓跟隨的宮人後退幾步,含淚求饒:“姐,你為了我,就聽世彥表哥說句話吧,他說完了,痛快了,才能靜心回去跟我過日子。”然後又對鍾世彥道:“表哥,你有什麼想說的,快說吧。”說完,松開佑晴的胳膊,向後退去,‘成全’這對有情人。
佑晴無奈,只得硬著頭皮聽,心道反正這有這麼多宮婢陪著,也不能出大事。
“……娘娘……昨晚我和九殿下飲酒,半途失去了直覺,早上起來卻發現……”鍾世彥咬緊牙關,說不下去了:“不說這些了,我再沒資格談什麼了。這是你曾經給我做的劍穗,還給你。”打從袖中摸出個紅彤彤的劍穗便遞給佑晴。
“……不要的話,扔了就是了。”這麼大的燙手‘證據’,她可不想收下。
可鍾世彥一根筋,見佑晴不拿,竟上手扯她的衣袖。佑晴嚇的急忙向後躲,卻於此時發現鍾世彥眼睛動也不動的盯著她身後,她也覺得後背發涼,急忙回頭,見宋靖睿正站在不遠處的回廊下看他倆。
佑晴嚇出了一身冷汗,不知該作何反應。
但她卻見宋靖睿竟一拂袖,平靜扭頭走了。
她愈加啞然了。
鍾世彥見昭王一言不發便走了,對佑晴道:“……殿下想必理解我的心情,默許我跟你說上幾句話。”
宋靖睿是那麼寬容大量的人嗎?她還是覺得不好,決定離開。這時佑昕攔住她,道:“殿下見了都沒說什麼,可見沒事的。姐,你就當為了我……”
突然間,只覺得頭頂一股涼風穿過,繼而眼前的鍾世彥捂著左耳一聲慘叫,便見汩汩鮮血從他指縫間滲出。
佑晴驚覺回眸,見宋靖睿一手持弓,還保持著上一刻射箭的姿勢。
他剛才扭頭走了,只是去拿武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