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送禮與被送禮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種枇杷，羅蒙就沒有等馬從戎那邊的消息，從羅興佑他們家回來，當天下午就帶人上山除草挖坑去了。

　　種枇杷的地點就選在種楊梅的山谷外面，相當於是谷口的那一片山地，這片山地地勢平緩，土壤相對肥沃，土層厚，排水性好，雖然說冬天的時候可能會比山谷中溫度低一些，但是相對的，日照條件也比山谷中要好。

　　羅蒙帶著一眾壯勞力，先除草後挖坑，然後還要在坑裡填上底肥。不打除草劑的話，要給這一大片山地除草也是一項浩大的工程。

　　這一行人每人都扛上一把鋤頭，羅蒙又從山下運了一車空籮筐和扁擔上來，用鋤頭鋤草，遇到石頭就挑揀出來丟到空籮筐了，這些石頭到時候可以先運到小溪邊的空地上，以後牛王莊哪裡要用碎石，到時候再去那邊搬。

　　「我說老周，這些草曬出來到時候是用來餵牛還是燒火啊？」男人們一邊鋤草一邊找羅蒙說話，牛王莊上的活兒向來不輕，工資也不怎麼高，但是幹活的氣氛卻一直都相當好，這自然是跟伙食和住宿條件脫不了干係的。

　　「到時候曬一曬，再碼上點牛糞，燒上幾堆火糞，留著以後肥地用。」羅蒙彎腰從地上剪起一塊巴掌大的石頭，匡一聲丟到籮筐來，嘴裡回答他們說。

　　「燒火糞？」有些城裡人就不懂這個是啥意思了。

　　「嗨，這個說不清，等過兩天燒上了，你們就明白了。」一般農村裡處理肥料的方法就兩種，一種就是漚肥腐熟，另外一種就是燒火糞，起上一個火糞堆，裡邊有草有土，有時候還會堆一些人畜糞尿，點上小火慢慢燒，燜著燒，燜上三五天，一個火糞堆才算是燒熟了。

　　「這個燒火糞可是技術活啊，就咱這些人能成？」一旁的邊大軍就說話了，他的意思不是說自己不成，是說這些城裡人不成，一般農村裡的人還有燒不成火糞的呢，叫這些城裡人弄這個，那不是扯淡麼？

　　「開始的時候你多帶帶他們，等以後上手了就成了。」整個牛王莊會燒火糞的就兩個半，一個不用說就是羅全貴了，還有一個就是邊大軍，剩下的半個，就是羅蒙了，他經驗不足技術一般，就只能算是半個。

　　「大軍大哥，過兩天咱這些人可都靠你教了。」牛王莊上這些幹活的城裡人，對羅全貴邊大軍他們還是很尊重的，種地的活兒不會的，基本上就是他們兩個人教著。

　　「這有啥。」邊大軍擺擺手，表示這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那你先跟咱大概說說，這燒火糞大概是咋回事嘛？」

　　「這燒火糞吧，主要還是看前面堆火糞的時候堆得好不好，這要堆得不好……」邊大軍手裡鋤著草，話匣子就打開了。

　　這邊準備工作做著，那邊馬從戎很快也打聽到了一批不錯的枇杷苗，據說是彤城西邊一個山裡人，用自家院子裡一顆老枇杷樹的種子種出來的，也是在山區種了幾年，抗寒性很不錯，有五年苗有六年苗有七年苗，八年九年甚至十幾年的也有，但是數量都不太多，價格也比市場上的高一些。

　　羅蒙合計了一下，把對方總共六百多株七年苗和八年苗都要了，枇杷樹要是用種子繁殖，長起來就慢得很，一般起碼要七八年才能開始開花結果，這兩批苗買回來，侍弄得好的話，今年冬天就能開花了。

　　年頭再長一點的枇杷苗，對方就不太願意賣了，開價也高，羅蒙就只要了一百多株，還有七年以下的小苗，羅蒙要了有一千多株，合起來，這些枇杷苗一共要了一千八百多株。

　　不到兩千株的枇杷苗，跟核桃板栗那些動輒上萬的數目，就差得遠了。不過羅蒙這山上適合種枇杷的山地畢竟有限，而且現在是夏季移植，遮陰澆水也得費不少事，種多了也伺候不過來，乾脆就先要這些，何況對方也不願意把自家的果苗都賣了。

　　沒兩天，送果苗的車子就開上了牛王莊，開車的是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長得不算高，比較結實。副駕駛座上坐著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個頭也不高，頭髮有些花白，但是整個人看起來比一般的山裡人要精明一些。

　　「你們這個山頭整得好啊。」一下車，這中年男人就說了，羅蒙之前聽馬從戎說，這個賣果苗的人家姓陸，想來這人就是人家口裡的老陸了，老陸老鹿，不過羅蒙怎麼看這個人，都不像是溫良可欺的食草動物。

　　「還成，天氣熱，你們這一路過來也辛苦了，先上四合院那邊涼快一下？」羅蒙剛剛提前接到他們的電話，就早早在牛棚這邊等著了。

　　「不急，咱還是先把果苗點了吧。」老陸說道。

　　「行啊，那咱先把數目給點了。」外鄉人來這裡賣果苗，有點戒心也是可以理解的，這些枇杷苗，時間長的，都種十來年了，他們家也不是多富裕的，這一下要是被坑了，那真是哭都沒地兒哭去。

　　一行人卸了車上的果苗，按大小年齡分開放，後又點了數目，剛好就是羅蒙要的那麼多，一株沒多一株沒少。

　　「那我現在把錢給你？」這一批枇杷苗少的幾十塊多的近兩百，雖然數量不多，但抵不過單價高，總共也得要十多萬，知道他們今天要運苗過來，羅蒙提前就把這筆錢準備好了。

　　「成。」老陸點點頭，這錢要是不拿到手裡，他那心就放不下來。

　　點完苗結完錢，眼看著就要到吃中午飯的時間了，羅蒙留他們吃了午飯再走，老陸開始的時候還是推辭說不用了，但是後來被大夥兒勸了幾句，他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

　　這天中午牛王莊吃的是涼拌黃瓜乾，還有一個小炒肉一個南瓜粥，另外一人還有一片西瓜。

　　黃瓜乾是上回吳冬梅給的，已經吃了兩回，這一回再吃完就沒有了，曬過的黃瓜條泡過水以後切碎了，拌上胖廚侯俊自製的醬料，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肉是羅紅鳳幫忙帶回來的，現在她自己每天都要買肉，順便就把家裡的和牛王莊這邊的也一起買了。

　　除了極味樓那邊，牛王莊現在已經不往外賣西瓜了，不過每天的西瓜摘回來，都會進過挑選再進冷藏室，像那些熟過頭的或者有刮蹭的，就不適合再進行長時間冷藏了，一般就是在牛王莊這邊消耗掉。

　　「別客氣啊，米飯不夠自己打，那邊還有南瓜粥。」羅蒙招呼他們說。牛王莊上現在每天至少都有好幾十號人吃飯，多勻出兩份來還是很容易的。

　　「嗯。」老陸扒了一口飯點點頭，然後他就問羅蒙說：「你們這兒的伙食整得真好啊，你這個山頭也整得好，這地方是你承包的吧？」

　　「是啊。」羅蒙夾了一筷子黃瓜乾，話說這東西吃起來真不錯，剛好過陣子天氣冷了其他東西也不好種，乾脆搭幾個大棚種黃瓜也挺好的，賣不完的就都曬成黃瓜乾，還能增加點收入。

　　「你這山頭包的多少錢啊？」雖然知道這麼問有點唐突，但是老陸還是忍不住問了。

　　「一年差不多四萬塊。」羅蒙也沒瞞著，對方一看就是對包山感興趣，說出來給他當個參考也好，畢竟現在一般的農村人想要自己掏錢包一塊山地，也是很不容易的。

　　「這麼多？」

　　「我這邊地方大，除了這附近的坡地，連上邊的深山老林也都一塊兒包了。」

　　「哦，這就難怪了。」

　　「怎麼，你也想包山啊？」

　　「要不是想包山，我也不能賣了這些枇杷苗。」老陸這回倒也沒藏著掖著，說著，他就談起自己的事情來了。

　　老陸他爹是做米粉的，幾十年的老手藝了，他們家米粉做出來，在村裡鎮上都很好賣，老陸家裡兩兄弟，他弟二十多年前就搬出去了，在彤城那邊上班，日子過得也不錯，他就繼承他爹的手藝，在村裡做米粉。

　　照理說他們家現在也有點存款了，要搬到鎮上去住不難，但是他們做米粉的，每天光是曬米粉都要好大一片空地，鎮上地方不好找，車來車往的灰塵也大，乾脆就一直在村裡住著。

　　老陸有兩個孩子，大兒子就是今天開車這個，從小成績就差，初中畢業就不讀書了，幫家裡做米粉，前兩年送他去學了車考了駕照，又買了一輛卡車，平時就幫鎮上的人運運東西什麼的，沒事的時候還是幫家裡幹活。

　　他家小女兒高中畢業也有一年了，那丫頭不知道怎麼想的，成績挺好，卻硬是不肯參加高考，說是讀大學沒用，光是浪費錢。家裡吵也吵了鬧也鬧了，她不去就是不去，沒得辦法，最後只好由著她了。

　　就是去年夏天，他女兒在家裡整了個網店，開始的時候他們家人都不支持，說她是瞎搞，後來竟然也弄得不錯，他們家的米粉掛到網上去賣，比在鎮上，一斤要多賣一塊多錢，人家還可願意買了，說是比超市裡的好吃多了。

　　還有他們家的枇杷，之前老陸就把這個當副業做，沒想著要掙多少錢，他們鎮上的枇杷當產的時候，也就三五塊錢一斤，他們家的老枇杷樹生的果子好，能賣七八塊錢就算頂天了，結果被他女兒一下拉到網上，賣十五塊錢一斤還供不應求呢。

　　網店一開，這一年他們家就比往年多賺了不少錢，老陸也心動了，一斤枇杷能賣十多二十塊，那他得多種啊，不過他們家院子就那麼大，地也不多，差不多除了種水稻和一點自家吃的菜，其他早都種上枇杷苗了，現在要還想種，那就得包山了。

　　他們村旁邊有個水庫，水庫附近好大一片坡地都荒著呢，老陸就想把這塊地包下來，到時候再種上一些枇杷苗，再在水庫邊養上一群鴨子，他們家網店的東西就多了。

　　反正他們家人手也足，爹娘都還健在，夫妻倆身體也很硬朗，一雙兒女又都長大了，個個都能幹活，這事吧，老陸是怎麼想怎麼合適，就是錢還差了不少。

　　所以這一次，老陸在彤城極味樓廚房幫忙的侄子，給他打電話說有人想買枇杷苗的時候，他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

　　就算是七八年的枇杷苗，已經能開花結果了，每年能結的果子依舊很少，根本沒幾個，而一棵樹苗的話，能賣到一百大幾十塊錢，他現在要用錢麼，乾脆就先賣點樹苗，把湊齊，先包了山再說。

　　「我賣給你的這可都是實生苗，跟外邊的嫁接苗那可不一樣。」老陸對羅蒙說道：「我們那邊縣裡，還有人跟我買枇杷苗過去嫁接的呢，他從我這裡買一株苗，就能嫁接出好幾十株。你到時候要嫌少，也學他那樣，用已經能結果的枇杷樹，再整一批石楠樹苗，嫁接一下，很快就能結果了，等我那邊包了地，也準備這麼整一批。」

　　「成，到時候我也試試。」一千多株，確實是少了點。

　　「不過嫁接歸嫁接，到時候你還得留幾株下來做種，那些嫁接過的，肯定沒有實生苗純正啊，現在不是好多人說用種子育苗不穩定容易產生變異嗎，為啥呀，不就是因為基因不純正嗎，像我們家院子裡那顆老樹，我拿它的種子種了幾十年枇杷苗，還沒見過變異是啥樣呢。」生活在山裡的老陸，對於果樹種植也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解。

　　「這話倒是沒錯。」羅蒙笑了笑，他個人也不太喜歡那些實驗室裡出來的新品種，但是考慮到市場因素的話，新品種自然是有它自己的優勢。

　　「我們家的枇杷樹好啊，你這十幾萬花得不冤，這陣子太陽大，得注意遮陰，等十月末開花了，你就看得出來好了。」老陸顯然是對自家的枇杷樹很有信心 。

　　「種枇杷樹你有經驗，到時候碰到什麼問題，我還給你打電話。」

　　「行啊，那是沒說的。」老陸滿口就答應下來了。

　　吃完了飯，老陸又問羅蒙了：「我剛剛看到你那牛棚附近，那種的好像是山核桃苗吧？」那一片果苗有好幾個品種，其他的老陸看不出來，唯獨就山核桃苗被他給認出來了，因為它長得跟核桃苗還挺像。

　　「啊，是有山核桃苗。」羅蒙算是明白了，這人一開始明明揣了錢就想立馬回家的，為什麼後來又留下來吃了一頓飯，還跟自己說了那麼多，合著就是沖那片苗地來的。

　　「我看那些苗子都長得不錯啊，其他幾樣都是啥苗呢？」老陸又問道。

　　「雜七雜八，瞎種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了。」反正山核桃跟美國長山核桃基本上是沒什麼問題的，問題最大的還是開心果，這玩意兒是真不好種，從發芽到現在，陸陸續續已經死了一半了，以後還不知道會咋樣呢？

　　「兄弟啊，你這些苗以後要是弄得好了，也賣給我一些成不？咱這兩個地方的土壤氣候條件都差不多，你這邊能種得活，我那邊就差不離。」這些果苗真要買的話，不少錢呢，最怕的還是買回去以後種不好。

　　「行啊，等到時候種出來，要是有多，我就勻給你一點。」到時候這些果苗要是真能培育出來，普及出去那都是早晚的事，不過要是能掙點苗錢回來，那也是不錯的。

　　得了羅蒙的承諾，老陸父子倆這才心滿意足地下了牛王莊。這邊羅蒙拿個水壺，裝模作樣地給那些放在陰涼處的枇杷苗撒了一些靈泉水，等一會兒太陽小一點，這批枇杷苗就能搬到山上去種了。

　　下午兩點多鐘，羅興佑又滿頭大汗地騎著三輪車來牛王莊運瓜子南瓜乾來了。三輪車還是從前那輛三輪車，只不過是加了一個電動馬達上去，燒柴油的，比從前省力多了。

　　這兩天也不知道怎麼的，牛王莊這邊的東西突然一下子賣得特別火，弄得羅興佑跟他老婆每天光是寫快遞單都寫到手酸，之前買的那個打印機不是針式打印機，打不了快遞單，實在沒辦法，過幾天還得再去買一個。

　　「今天早上運過去那些還不夠呢？」羅蒙眉開眼笑地看著羅興佑一大袋一大袋地把東西往車上搬，這些東西賣出去就都是錢啊。蜂蜜降價就降價了，整個牛王莊這麼大，光靠蜂蜜支撐肯定也不是長久之計，各方面齊頭並進才是科學合理的發展方式嘛。

　　「不夠啊，我剛剛問了一個客戶……」羅興佑把一大籮筐南瓜乾提到三輪車後鬥，哼了一聲，大概是累得夠嗆。

　　羅蒙連忙過去幫他把剩下的東西一起搬到車上：「問啥啊？」

　　「問她怎麼知道的我們這家網店。」羅興佑停下來抹抹頭上的汗水。

　　「那她咋說呢？」羅蒙也不認識林春玉啊，當然也就不知道自家的東西早被人化驗過好幾遍了，最近這些東西為什麼突然一下子賣得這麼火，他還真不知道。

　　「說是從一個親子論壇看到的推薦。」羅興佑沒混過論壇，他就想不明白了：「你說就是在論壇裡推薦一下，咋就那麼好使呢？」

　　「那就要看是多大的論壇了，還得看是什麼人推薦的，有些人混論壇混得好的，那影響力大了去了。」羅蒙當初剛剛跟人合夥辦廠的時候，削尖了腦袋拉單子，論壇這一塊自然也是沒被他們忽略。

　　「對了，那個快遞公司的老闆娘，這兩天怎麼樣了？」上回那事之後，羅蒙給蔚卓洋打了個電話，那傢伙說自己確實往他們這邊快遞服務點打電話了，還深深地把他們鎮上這家快遞給嫌棄了一遍。

　　「就那樣唄。」反正就是不怎麼樣唄，那個老闆娘本來就是個火爆性子，當時那火氣正飆呢，被羅蒙硬是給摁了下去，她那心裡能舒坦了？

　　「不高興了吧？」羅蒙一猜就是。

　　「嗯。」羅興佑點點頭。

　　「給你臉色看了？」她要真那麼牛氣，羅蒙就自己在水牛鎮搞個別家快遞公司的服務點了，到時候再招幾個人，他還有錢賺呢，不過就是麻煩了點。

　　「那倒沒有。」那個胖老闆娘其實人也不壞，就是脾氣火爆點。

　　「那就行了，你聽我的。」羅蒙說著就用院子裡的一把桿秤稱了一斤南瓜乾，又稱了半斤黑瓜子，用封口袋裝好，然後遞給羅興佑說道：「你一會兒去發貨的時候，記得把這兩個東西給她，就說咱已經打電話跟客戶溝通過了，客戶也承認自己當時確實是把話說重了，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實在是不應該，然後就從咱們網店買了兩包小吃食送給她，聊表歉意。」

　　「……哦。」羅興佑先是楞了一下，然後立馬點點頭，咧著嘴笑了，你說有些人吧，他肚子裡邊的彎彎繞繞咋就能那麼多呢。

　　「記得要怎麼說不？」羅蒙還是有點不放心。

　　「都記下了。」羅興佑最近也沒少跟客戶溝通，一旦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這幾句話學起來倒也容易得很。

　　「一定要說是客戶送給她的。」羅蒙又交代了一遍。

　　「行，知道了。」這會兒羅興佑也要趕著回家分裝打包了，應了一聲之後，騎著三輪車就出了四合院。

　　過幾天蔚卓洋再打電話過來，羅蒙就告訴他了：「你前陣子給我們鎮上快遞公司的老闆娘送了一斤南瓜乾半斤黑瓜子。」

　　「我沒送啊。」蔚卓洋說道。

　　「我幫你送了。」羅蒙咧嘴笑了笑，誰讓他倆現在還是合夥人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