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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璣天緣(七元解厄系列)》第26章
第六章

  陸天昊的屍身被安放在臨時搭建的靈堂內。陸英浩看到兒子的屍身,當即撫屍痛哭,之後仿佛一夜之間老了許多,雖然兒子不肖,但陸英浩對他頗有冀望,然而如今卻是白頭人送黑頭人,讓他如何不痛?

  陸鶯鶯聽到消息當即昏了過去,嚇得府裏的僕人連忙去請大夫,後來掐了人中幽幽醒來,卻哭得似個淚人兒。她與陸天昊同母所生,自小為伴,對這個弟弟總是多有縱容,想不到之前的縱容和暗地的幫助,卻實實地送了弟弟的性命。

  歐陽無咎將誅滅血煞一事與陸英浩說出,陸英浩沈吟片刻,蒼白了一頭黑髮的老人徐徐苦笑:“此事勞你費心了……”

  他乃是前任盟主,自有非同一般的閱歷和眼光,自己的兒子是個什麽樣的人更不可能不曉得,完全可以想像得到,那莽撞的兒子必定是半夜裏違背自己的吩咐悄悄出府去了別莊,碰巧遇上血煞與歐陽無咎的決鬥,便不顧性命沖入戰團……他心裏沒有責怪歐陽無咎的意思,血煞的功夫有多厲害他也曾親身經歷,歐陽無咎要自保殺敵已屬勉強,高手過招之中也不可能顧全其他。所謂生死有命,陸天昊執意行走江湖時,他其實早有預感。

  歐陽無咎能為陸天昊保存顏面,其實他是心存感激的。

  陸英浩不想兒子客死異鄉,便與歐陽無咎商量返鄉安葬的事宜,歐陽無咎自然應諾,安排人手車隊,將陸天昊的屍身放入柳州木棺裏,再放上防腐的香料。陸鶯鶯雖然病體虛弱,可也堅持著扶棺歸去。

  第二日陰雨綿綿,歐陽無咎將陸英浩一路送出了杭州城。

  歐陽無咎站在雨中一動不動,薄薄的雨屑粘濕了他的頭髮和衣袍,待那一隊車隊漸漸在雨幕中失去了蹤影,他才緩緩終於收回視線,略歎息,然後轉身。他並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傷感,那只惡妖尚在人間肆虐,本來誅邪滅妖之事怎也輪不到他的頭上,可那妖怪兇殘無道,又嗜食人肉,若放任不得,只怕會禍及無辜。

  但他畢竟只是個凡人,單論武功他當有自信,可說到飛天遁地,移山倒海,吐火噴水,他是全然沒轍了。鳳三說去找個法師來降妖,可問題是得道高人大多隱居山林,不易尋找,也不知道要找到何日何時。那妖怪卻不知何時會找上門來,他心裏雖然萬分焦急,但一時亦無可奈何。

  他尋思著該如何對付,不知不覺間已走回了歐陽府。

  僕從見他埋頭思索,也不敢打擾,歐陽無咎走到自己房門前才稍微回神,苦思無果,只有歎了口氣,這一推門,卻見房內煙霧彌漫,仔細一看,卻見房中央擺了極大的木澡桶,雖說他一身雨濕確實需要洗澡,可府裏的僕人沒有他的吩咐,又怎會逕自安排?

  正是奇怪,忽然房內轉出個人來,竟是王璣!

  王璣將兩隻袖子卷在肘上,袍擺也掀起系在腰間,手裏拿著一些藥草,抬頭見歐陽無咎回來,便道:“回來得正是時候,快些把衣服脫了,進去泡一下。”

  “啊?”歐陽無咎完全無法理解過來,愣在原地。

  王璣把藥草丟入桶中,探手入水攪拌了一下,試了水溫,回頭見他無動於衷,皺眉道:“還不快些?水要涼了!”

  歐陽無咎這才回神,連忙搖頭道:“先生,現在時候還早,還不需沐浴更衣……”開玩笑吧?就算他再有自信,再能控制自己的意志,可要在心上人面前寬衣解帶而面不改容,他自問是做不到……

  “這不是給你沐浴用的。”王璣聞了聞熱水中冉冉升起的水氣,彌漫的藥香正如他所想那般,“窮奇乃四凶之獸,此妖惡癖詭怪,好食忠信之人,襄助奸邪之輩,我看你八成是被它給盯上了。”

  歐陽無咎哭笑不得,那是不是稱讚他是個忠信之人?還是說,他應該當個惡人,至少不用被凶獸相中?

  “窮奇鼻子靈敏,能嗅千里之外。他不是說你身上有香味嗎?”

  “我哪有什麽香味……”

  王璣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一隻剛從烤爐出來掛上門面的烤乳豬:“我的意思不是說熏香,是指肉香。”

  歐陽無咎徹底無語。

  “我在熱湯裏放了腐屍草、槁骨葉,你泡了之後雖然旁人無所覺,但貓狗卻能聞到腐屍氣味,我想這樣應該可以稍微遮掩一下不被窮奇發現。”

  “腐、腐屍?!”歐陽無咎瞪著那桶看上去倒不覺得顏色有異,可聽著名字都有問題的熱湯,往後退了半步。能讓武林盟主後退的人,想必天下之大不出五人……

  “放心。”王璣毋庸置疑地一把抓住意欲逃遁的男人,將他拖到桶邊,“我還放了些天芳艾,會蓋過腐屍草的味道。”

  “可不可以不洗?”

  垂死掙扎的武林盟主被帳房先生盯著,顯然,這桶花了他不少功夫搗弄出來的熱湯就算歐陽無咎再不願意,也得進去泡了!

  “……我知道了,先生可否先行退避?”

  王璣抱臂一旁:“不行,這熱湯必須泡上半個時辰方得見效,我得在旁邊看著是否需要補充熱水。”

  “不必有勞先生,我叫僕人來做就好!”

  “好了,別浪費時間,熱湯若涼藥效就小了。”

  歐陽無咎極其無奈,可說到這份上,再磨磨蹭蹭未免讓人生疑,於是只好背過身來,然後極快地脫掉身上的衣物,也就一晃眼的功夫,然後像陣風般躍入澡桶,高壯結實的身軀沒有濺起很多水花地沈入熱湯之中。

  輕功用到這份上,算是沒白練了。

  被雨水沾得濕涼的皮膚被熱氣蒸騰的藥湯包裹,淡淡的艾草香,倒也真沒有什麽腐敗噁心的氣味。

  泡在熱湯裏的男人其實並不怎麽放鬆,反而因為一旁站著隨時用手探入湯中探溫度的手臂而感到全身緊繃,鼻孔以下的部位都全部沈入水底,要不是還得呼吸,估計他就得沒頂了。澄清的熱湯卻無法完全將他隱蔽起來,當王璣探近水面時,仍能在晃動的水波下,看到武人特有的強壯軀體,寬厚的肩膀,肌塊結實的背,勻稱修長的手臂抱了豎立而坐的腿部,陰影中隱約可見飄蕩水中的黑色毛髮,以及密叢中羞澀遮掩的陽具。

  “很熱嗎?”

  王璣看到歐陽無咎露在水外的耳根發紅,可探了探水,卻並不覺得太熱。

  歐陽無咎無言以對,他是拼盡全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免得在王璣看出端倪,可那個人卻完全沒有自覺地不時靠過來,澡桶本身就不算太大,加上他身形魁梧,一坐進去就占了大半地方,探水溫的手總是會難免碰到他,只是細微的觸碰,已讓他不可自持地興奮起來。

  有好幾次,看到那只非常適合撫琴弄弦卻偏偏只彈得算盤嘀噠的手探過身旁,他就難以壓抑地想要猛地拽住那只手,然後將人拉入水中,狠狠地抱在懷裏蹂躪……

  他從來沒有覺得半個時辰的時間是如此的漫長。

  為了轉移注意,歐陽無咎只好試圖拿出話題:“我之前聽那妖怪曾提過‘鎖妖塔’一詞,不知先生是否知曉?”

  王璣知道他遲早要問,便也無意隱瞞:“鎖妖塔乃天宮為囚禁惡妖所鑄之囚牢,只是數十年前有飛星從天而降,塔上鎮塔寶珠驟毀,妖邪四出,凡間自此多事。”

  “那麽先生要找那個珠子,為的就是要重塑鎖妖塔是嗎?”

  “不錯。”

  “哦……原來如此……”歐陽無咎卻沈默了,沒有再說下去。

  過了半晌,倒是王璣先忍不住問他:“你難道不好奇我真正的身份嗎?”

  歐陽無咎仍是沒有回答,又過了一陣,他才慢慢說道:“古時有個叫謝端的男子,少喪父母,躬耕力作。一日於邑下撿得個大螺,一時好奇貯於甕中。之後數日每日歸來皆有飯飲湯火。謝端心中有疑,於是早潛歸家,於籬外竊窺家中,見一少女從甕中步出,至灶下燃火。謝端即入門至甕,見只餘空殼,心中生奇,便至灶前問那女子來歷。女子惶惑,欲還而不得,只有告訴謝端,其乃天漢中白水素女,天帝哀其少孤,恭慎自守,遂令之權為守舍炊烹。本定十年之期,可惜謝端竊相窺掩,見其真形,故不能複留。謝端請留素女,可惜仙女不肯,天降風雨,翕然而去。”

  他說完了故事,轉過身來,扶了桶沿緩緩站起身,水滴從他肌線分明的軀體紛紛滑落,古銅色的皮膚掛著晶瑩的水漬,濕發耷在肩上,猶如出水的野獸。細長泛著不動流光的眼瞳在近乎與王璣同高的位置靜靜凝視對方的眼睛:“如果我是那謝端,我便不會去理會那些真相……”

  王璣愣住了,這個男人,或許比他想像中的更加敏銳,甚至可能早就覺察到他並非凡人的身份,儘管不一定完全知曉,可還是能夠模糊意識到。

  然而他卻選擇忽視,只為了能繼續保持彼此間微妙的平衡。

  歐陽無咎知道凡人縱然武功高強,也不可能飛仙入聖西上天庭。可是,只要不聞,不問,不知,不解,自己便仍舊是坐在他府裏敲算盤的帳房先生,不會像那個被窺穿真形的螺女,離開凡塵俗世。

  難以想像這個做事沈穩,遇事冷靜的男人會做出這般自欺欺人的舉動。

  忍不住,伸過雙臂,扶住那張逐漸鏤刻入心的面容:“笨蛋,那個故事完全是杜撰之說,天帝在上面忙著哪,豈有那些閑功夫去管一個凡人吃飯睡覺?”話說得輕鬆,可嘴裏卻像噬有苦味,這個男人,明明比誰人都要堅強,卻總是在他面前不經意地流露脆弱……

  雖然被罵,可歐陽無咎還是笑了:“先生說得好像跟天上的帝君很稔熟似的!”

  “不熟。幾百年都見不到一面,等出了大事才把我們幾個找去。再說天宮也沒有俸銀,簡直就是白幹活……”

  聽著王璣的埋怨,歐陽無咎卻沒有再露出迷惘的神色,他溫柔地笑著,重新坐回熱湯之中:“那是當然的,天庭上的仙人無欲無求,不像我們凡間的人爭權奪利。”

  “什麽你們我們,我現在還不是跟你一樣是個凡人?得吃飯得睡覺,逃不過生老病死。”王璣靠在桶沿,手臂半探入水中撥弄,他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天,會跟一個凡人說著閒話聊起天庭的種種,甚至抱怨天帝的吝嗇。歐陽無咎並不像他曾經遇到過的人,一聽到他是仙人便忘乎所以地露出貪念,或求長生不老,或求金銀財寶。

  倒影在水面上的男人依舊笑得溫柔,眼睛澄清如昔,不見半絲隱晦貪欲,好像他說的那些並非世人崇敬的天庭神宮,而不過是遙遠的異國他方。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歐陽無機並沒有刻意探問王璣真正的身份,只是問了一些不怎麽相干的問題。

  半個時辰很快便消磨去了,王璣從裏面拿出毛巾遞給歐陽無咎,看到他赤裸地從桶中站起來的身軀,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尷尬地咳嗽兩聲,轉過臉去。

  歐陽無咎笑了笑,快速地擦幹身子穿上衣物。

  末了,抬手嗅了嗅:“幸好,還真沒有什麽屍臭的味道,否則那只妖怪還沒來吃我,怕要把我先給熏死了!”

  王璣瞪了這個不識抬舉的大少爺一眼:“你以為腐屍草和槁骨葉便宜啊?那可是道家做法時千金難求的寶貝,若是被那些道士知道你把這些珍草搗了泡湯洗澡,定要招雷把你給劈了!”

  想不到先生為了他居然捨得出動如此貴重的草藥,歐陽無咎聽著心裏不由略略感到歡喜,便試探著問他:“既然如此厲害,那還要不要再多泡兩個時辰?”

  “藥效應該足夠應付三日之長,時間一長怕也會被那窮奇識破機關。”

  “先生。”歐陽無咎忽然拉住王璣。

  王璣見他神色凝重,便問:“何事?”

  “先生能否答應我,暫時離開杭州。其實我已吩咐鳳三,明日即安排先生乘船前往蘇州……”

  “不可!那窮奇不是普通妖怪,乃是上古四凶之一,當年天庭為了擒捕此獸,動用了八百天兵,方將它強行關入鎖妖塔中。如今它逃出鎖妖塔,為禍人間,本君焉能坐視不理?”王璣言時,身上隱隱泛出天人神采,他雖然法力不濟,但好歹是天上七元星君,當守天道,誅妖邪,豈能垂手一旁,只看凡人受妖獸蹂躪?!

  更何況,他怎麽能任由歐陽無咎被窮奇拆骨入腹!!

  歐陽無咎卻道:“先生請聽無咎一言,你此來為的是尋神珠塑寶塔,為的是把逃出去的為禍人間的妖怪重新關回去,怎可僅僅為了降服一隻妖怪而斷送性命,壞了大事?”

  “你話雖不錯,但看這杭州城內卻也只有我一人懂得些法術,若是走了,還有誰能阻攔那妖怪肆虐?”

  歐陽無咎抬眉道:“敢問先生可有良策?”

  “沒有。”王璣有些尷尬,畢竟是天上的仙人,居然對付一隻妖怪都苦無辦法。

  然而對方並無嘲弄之意,相反卻籍此勸他:“這便是了。既然沒有,先生何不先策萬全,離開險地,再尋他法將那妖怪降服?”

  王璣歎氣,他倒不是不曾想過去找幫手,但如今其他星君天各一方,相距甚遠,且不清楚去向,他那衣蔔星象不是太拿手,又不怎麽懂縮行之法,實在沒法隨便找武曲或者貪狼來。

  他看向歐陽無咎,並不是不懂此中維護之意,他的這位大少爺,就算知道他是懂得法術的仙人,卻還是當他是一個相當普通的帳房先生,不涉武林中事,更不必去對付那些妖魔鬼怪。

  王璣有些哭笑不得,或許有些無奈,可心底深處,還是隱約有些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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