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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別這樣》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京城繁華,沿街商鋪林立,鋪子掛的幌子迎風飄展,如同飄揚的旗幟。硯澤湊到寄眉身旁,對她道:“做買賣可不簡單,這幌子掛的都有很多講究,去年夏天,咱們粟城兩家鋪子,就因為大風天,一家的幌子飄到另一家門前,結果被人給剪了,因為雙方打了起來,鬧得不可開交。”

  寄眉歎道:“人人都看買賣人家賺錢多,卻不知道賺錢的不容易。咱們家的當鋪收了瑞王府的贓物,還惹上了官司。平日裡,生意往來,一不小心被人騙了,弄不好傾家蕩產。比如董家,比如邱家。”

  他刮了下妻子的鼻梁,笑道:“所以你知道為什麼舉全家之力供九叔念書,考取功名了罷。你也知道,你娘為什麼要嫁給你爹了吧。”

  她皺眉,不甚同意:“我娘是看上了我爹的人品……”不過,自己的父親是縣令,母親自然就是官妻了,地位比縣裡的女人要高一大截。

  硯澤順口問她:“那你看上我什麼了?”

  她瞭他一眼,笑瞇瞇的道:“看上……嗯……你好看。”

  知道是打趣說笑的,硯澤沒往心裡去,摟著她吻了下,繼續窺著沿途的街景說話了。登門拜訪九叔之前,硯澤先帶寄眉去了蕭家開在京城的生藥鋪子。

  寄眉發現藥鋪後面有座修的像衙門的房捨,便問丈夫:“那是什麼地方?”

  “裡面有坐堂問診的大夫。”硯澤道:“你在車上等我,我去見掌櫃的,讓他派個伙計領咱們去找九叔。過年回京後,九叔換了地方住,我還不知道地方。”說完,轉身進了生藥鋪子。

  她就從馬車簾子的縫隙中往外看。趕車的天冬以為大少奶奶有事,便道:“您有什麼吩咐?”

  寄眉心情好,便跟天冬說多幾句話,笑道:“京城住著的都是王侯將相吧,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咱們可得小心點。”

  “您說得太對了。”天冬癟嘴道:“我聽人說,有位公子哥在京城驅車撞了人,見那人穿的破爛,也沒多管,撇了二兩銀子就揚長而去了。後來,你才被撞的是誰?原來是秉筆太監小妾的娘舅。據說那富家公子關在牢裡半年,不聞不問,家人從外地趕來,使勁了銀子,才把人撈出來,受的罪就不用說了,嘖嘖嘖,您看來來往往這些人,保不齊誰就認識大人物。”

  “又碎嘴子!”

  天冬一愣,笑臉回頭:“大少爺您回來了。”

  寄眉問道:“現在去見九叔?”

  硯澤領回來個藥鋪的伙計,那人坐到天冬身旁指路:“先沿著這條街走到頭,再往西拐。”天冬便挪了身子,給伙計倒出地方,驅車去找蕭九爺的官邸了。

  驅車一條胡同,發現門上沒牌沒匾的,從外面瞅,瞧不出有什麼不一樣。

  硯澤解釋道:“兩京的官都這樣,不像咱們外地的官員,官老爺直接住到衙門後面,外面掛了衙門的牌匾。京城官多,除了王府,官員的府邸,外面都這樣光溜溜的,跟普通民居差不多。”

  “……還真得熟人引路,要不然就算來過一次,恐怕也記不住。”寄眉見車子停的這戶住宅,三層台階掃的干干淨淨。這月份,正是京城風大雨大的時候,可這門上干干淨淨,連個泥點也沒有,肯定是主人愛干淨,叫下人經常擦,很符合九叔的性子。

  硯澤也是這樣想的,下車親自去叫門,然後指著門板對寄眉笑道:“門檻子都干干淨淨,一瞧就是九叔家。”

  很開門子來應門,開門見門外停了四輛馬車,平日來送銀子的藥鋪伙計也在,知道是蕭家的人來了。只是蕭硯澤這年紀,門子猶豫著,是該叫八爺還是大少爺。

  那伙計這時站出來:“馮叔,這是大少爺,從老家來看望九爺了。”

  門子趕緊笑道:“是大少爺來了,快進快進。”然後從門房又喊出兩個人來,牽馬的牽馬,搬行李的搬行李。

  門子在前引路,笑道:“今天正好老爺休息在家,已經派人通稟了,您們來的真是時候。”

  寄眉見屋捨不大,前後攏共只有十幾間,但收拾的干淨精致,心道舅舅和外公一樣,喜歡侍弄花花草草,這院子肯定有他親手栽種的花木。相比起來,自己的丈夫,更喜歡擺弄女人。

  她嘴角扯起一絲笑意,連自己的都覺得尷尬。

  這時蕭賦清急急迎出來,見了寄眉,率先道:“你來了,啊,把我的侄孫帶來了。”然後瞅向侄子,挑挑眉:“你也來了。”

  聽九叔這番話,他好像是捎帶的。硯澤笑:“對,我‘也’來了。”

  天涼,眾人進屋細聊。硯澤主動把到此的緣由跟叔叔說了,蕭賦清聽了,頗有感觸的道:“我在京城這麼久,對各個王府的情況多有耳聞,王府人口眾多,多數不能自養。況且各個王府因與今上的親疏遠近不同,待遇也相差許多。瑞王是先皇的叔叔,這是第三代瑞王,正是缺銀子使的時候啊。唉,早聽說有王府從商戶身上摳錢,沒想到咱們家也攤上了這倒霉事。不過沒關系,你在我這裡待一段日子,讓你爹跟他們周旋。”

  “我聽說有的旁支宗室子弟,連見了縣官都要下馬。”硯澤撇撇嘴:“而有的近支親王,據說連當地的鹽業都掌控了,也沒人管。趕巧這瑞王,不大不小,跟皇帝不遠不近的,真麻煩。”

  寄眉對外面的事情不清楚,所以丈夫和舅舅說話,她只默默聽著。

  等他們說完正事,聊起家事,寄眉才偶爾搭一句話。

  蕭賦清說他拿孩子的生日時辰,找在欽天監任職的朋友卜了一掛,說元毅是大富大貴的命格。

  您居然還認識神棍。硯澤道:“大富是命裡注定的,他是嫡長孫,必然不缺錢花。大貴是何解?像您一樣讀書考取功名嗎?”

  蕭賦清喜歡這侄孫,難得笑道:“等他長大了,我在京給他找好的老師,助他考取功名。”

  寄眉趕緊握著兒子的小胳膊道:“毅兒,快謝謝九爺爺!”

  毅兒張了張嘴,吐出個奶泡。

  眾人見了,皆忍不住笑。蕭賦清對寄眉道:“趕路累了吧,快帶孩子去休息罷。”寄眉便告了禮,帶著金翠奶娘隨著一個丫鬟下去了。

  硯澤不能干涉叔叔的事,可眼見自己孩子都有了,九叔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不禁替他著急:“老太太一見元毅就念叨起您來,說就剩你沒成婚,讓我這次上京問問您,您沒中意人家,她們就在粟城本地給你尋人家了。”

  “這個,不用她老人家擔心。我自有安排。”

  “哦,是中意您的人太多,挑花眼了罷。”硯澤笑嘻嘻的道:“一定是這樣。翰林還愁娶不到妻子嗎?!”

  蕭賦清冷聲道:“我是你叔叔,少跟我嬉皮笑臉!”

  硯澤便斂了笑意,手指敲著桌子,笑道:“聽說京城沈家開的幾個酒樓,菜餚精美,哪天我做東,請您喝幾杯。您賞臉嗎?”

  蕭賦清面無表情的道:“我在京城這麼久,可沒聽過沈家開的酒樓有什麼了不起的。”

  “那是您參加的應酬少,但凡我認識的人,都說打京城回來,再吃咱們那兒的菜,簡直味同嚼蠟。”硯澤一直惦記著沈向堯的事,這次同意上京,其中也有這個打算。

  蕭賦清覺得自己一味推辭,未免太奇怪了,便道:“好啊,不過我最近都沒空。”

  “不著急。我娘讓我在您這兒待到過年吶。”硯澤笑容可掬:“打擾九叔您了。”

  蕭賦清道:“看出來了,你四輛馬車裝的滿滿的,一看就是打算長住了。”

  “都是他們娘倆的東西,其實就是十四車也不嫌多的。”

  正說話間,就聽門子急慌慌來報:“老爺,那和尚又來了!”

  硯澤方才跟這門子說話的時候,這門子還是個鎮定自若的人,這會怎麼忽然跟見了鬼似的。他笑道:“是和尚又是鬼,怎麼這樣慌張?”再見九叔,臉色陰沉,眉頭緊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出了什麼事?”硯澤道:“這和尚有什麼古怪?”

  蕭賦清起身道:“沒什麼,我去見見就回,你要麼在這喝茶等我,要麼回去陪寄眉。”

  “是不是耍賴的和尚?若是的話,您只管跟我商量,您在家讀書,外面的爛事接觸的少,我走南闖北,裝成道士和尚的騙子無賴見得多了,您跟他們打交道,占不到便宜,讓我來會會他。”

  蕭賦清覺得侄子說的有道理,無奈的道:“還得從前幾天講起,我買了一匹馬……結果轉天就來了一個和尚,非說這匹馬是他前世的母親,想要超度她脫離苦海。我當然是不信的,覺得他想騙我的馬,結果最近兩天常來糾纏,說非要見那匹馬一面,還說只要他和那馬見上一面,我即刻就會相信他的話。”

  這是最難纏的,和尚道士專門敲詐年輕的京官,欺負他們涉世不深,不敢招惹出家人。若是一般的無賴,早亂棍打出去了,但和尚若是挨了打,可能招來一群禿驢,圍著府宅念經,不知道的還以為死了主人。

  “……你要是馬給他了,下次他就敢說您是他前世的兄弟。”硯澤挑挑眉:“正好我來了,您叫人把我帶來的馬遷到馬廄,跟您的馬混站在一起,看他如何辨認他的母親。”

  蕭賦清覺得此計可行,按照侄子的話吩咐下去。然後去前院見那和尚。

  硯澤見這和尚瘦瘦干干,雙眼猩紅似的哀傷過度,啜泣所致。

  “佛祖告訴我,我的母親轉世成了一匹馬,在京城蕭翰林府上,我想為我的母親念經超度,叫她早日脫離畜生道。”和尚道:“望蕭翰林成全。”

  蕭賦清方要說話。硯澤就笑道:“我們自然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世人皆有父母,孝為天下先。您一心為母,我們自然不能做那阻攔你們母子團聚的萬惡之人。”說完,對門子道:“麻煩領路,去馬廄。”

  到了馬廄,只見馬廄裡有七八匹馬,有幾匹毛色高矮都差不多,連硯澤也分不清哪幾匹是自家的。

  不想那和尚忽然伸出手,挨個在馬前走過:“母親,母親……”

  突然,走到一匹棗紅色的馬前時,馬伸出舌頭舔他的掌心,如同舐犢一般。

  蕭賦清一愣,不禁啞然,心道難道是真的,以前只在神怪筆記中見過這些奇異的事情,沒想到自己居然碰上了。

  和尚摟著馬匹的腦袋,眼角流著清淚,那馬繼續伸舌舔他的臉和脖子,親暱之態,叫在場的小廝們都吃了一驚。

  和尚道:“蕭大人,這便是我的母親了,請您允許我把她領走超度。”

  硯澤低聲問九叔:“這馬,您多少錢買的?”

  “五百兩……就當做好事了。”不過,蕭賦清已經認為錢不重要了,他從小沒缺過錢花,書讀的好,全家都讓著他。上京後,有蕭家的生藥鋪子做支撐,活的也滋潤。只覺得撞上怪事開了眼界,豐富了見識,銀兩無所謂了。

  硯澤嘀咕道:“難怪專騙有錢的書呆子呢。”說完,朝天冬使了個眼色。天冬點點頭,拿水瓢從飲馬槽裡舀了水,來到和尚身後,從他腦袋淋下了。

  那和尚打了個激靈,一抹臉:“這是為何?”

  “為何?”硯澤揪住和尚的衣襟,冷聲道:“你真當我們沒見過世面嗎?!你在手上和臉上抹了鹽水,有的馬,特別喜歡吃鹽,一點鹹味,都能讓它舔來舔去的。你現在淋了水,沖散了抹在身上的鹽,又能耐再讓你的母親把你舔一舔?!”

  “不……不……施主誤會了……”

  “誤會?!”硯澤把他的臉摁倒馬前:“那為什麼你的母親突然對你無動於衷了?”果然,那匹馬跟之前截然不同,面對**‘兒子’,‘冷漠’的別開了臉。

  那和尚見事情暴露,往地上一跪,如同倒豆子的說道:“蕭大人,這不干我的事。是賣你馬的扈家,他們賣了馬後悔了,因為知道這馬喜歡吃鹽,才想出這條計策,叫我把馬騙回去。我是他家的伙計,您千萬別打我,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兒啊。”

  蕭賦清冷聲道:“我不打你,你回去告訴你的主人,覺得價錢賣低了,可以帶著那五百兩把馬贖回去。不要搞這些歪門邪道的把戲。這件事我不往出說,不想壞你們家的名聲,但是給我就此打住!”

  那和尚跪地磕了兩個頭:“謝蕭大人,謝蕭大人。”抹了把臉,一溜煙往外跑了。

  蕭賦清瞅著那和尚的背影,歎道:“好險讓他騙了,幸好你來了。”

  “這不能怪您,只能說術業有專攻。九叔是讀書人,對這些坊間的算計,沒提防也在情理中。”硯澤笑道:“我隨著我爹做生意,大大小小的陷阱騙子見得多了。”

  蕭賦清道:“哦,那你說說,你最容易識破的是哪種騙術?”

  想起沈向堯和梅之項,硯澤笑的爛燦:“冒名頂替。只消見上一面,是真是假,立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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