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吃醋(下)
秦越榮拿著他的禮物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宴會上很多邵昕棠見過,但是都叫不出名字的人過來跟他熱情的打招呼。他們都是於戰南的朋友。
邵昕棠本來就不喜歡這種有點兒虛偽的應酬敷衍,就趁著空檔,端了杯紅酒躲到一個角落,獨自坐在高腳椅上,看著廳觥光交錯中被燈光照亮的各式各樣的面孔。
就在這時,門口走進來一群人,為首的男子身材高大頎長,穿著深灰色筆挺的西裝,但是他的人看起來比身上的西裝還要英挺和肅穆。男子面無鬚髮,皮膚很白,不是雙眼皮眼睛卻看著很大很有神,鼻樑高挺,嘴唇豐厚,倒是一表人才的樣子。
邵昕棠注意到跟在男子旁邊笑著跟他說話的正是秦越榮的父親,秦越榮的大哥和二哥也都跟在後面,還有兩個同樣一臉嚴肅,乍一看還以為是雕塑的穿著西裝的男人走在那個人身邊,看樣子應該是保鏢。
幾個人的出現,讓本來喧譁的大廳靜了下來,剛才還言笑晏晏的人們都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眼睛注視著幾人,有的還切切私語著。
邵昕棠一邊悠閒的品著杯子裡的紅酒,一邊好奇的看著那個人,他發現那個人動作姿勢極為拘謹標準,禮數格外周到,只是這禮貌中透著桀驁。看上去像是個軍人,而且像個日本軍人。
邵昕棠不一會就喝完了高腳杯中的酒,正想再去拿一杯。他剛從高腳椅上跳下來,就見那個日本軍人一直看著這邊,然後朝這邊大步走來。
邵昕棠左右看了看,發現這邊只有自己一個人,看來是朝著自己來的,也就站在原地沒動,等著看他過來幹什麼。
素不相識,就算是於戰南的仇人,他也不信他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做什麼。
「請問您是邵昕棠邵先生嗎?」
男人闊步走了過來,在離邵昕棠兩步遠的地方站住,聲音暗啞好聽的說道。他的脊背格外挺直,寬厚的背部看著簡直像是一塊兒鐵板。秦越榮的父親他們都沒有過來,過來的只是這個男人和他的兩個面孔僵硬的保鏢。兩個保鏢一左一右的站在兩邊,把他們兩個人似有似無的圍在裡面。
邵昕棠漂亮的眉尾向上挑起,注意到男人的中國話說得格外標準,一點兒口音也沒有,如果不是邵昕棠從他的形體語言看出來,還真聽不出他是個日本人。
「我是。」邵昕棠有些防備的看著他,開口問道:「閣下是日本人?」
「是,您是怎麼知道的?我覺得我的中國話說得已經跟中國人一樣好了。」男人驚訝的問道。
「不是只要語言說的好就能真的像,肢體語言和骨子裡的一些東西永遠無法改變,這些都能區分一個人。」邵昕棠靜靜的說著,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雖然前世生在二十一世界,全球化使得各國人民交往更密切了,當年的國仇家恨也很少再拿出來說,因為畢竟那時的日本人已不是當年侵我國土辱我人民的那些,可是那種刻在了每個中國人心中的血仇,像是抹不去的烙印一樣,讓他們只要提到日本這個島國,心裡就不舒服,有一種屈辱,一種憤恨。
邵昕棠也不例外。如果說那個年代因為很多因素不能表現出什麼,但在這個年代,這是民國19年,西元1930年,民年日本就要向中國開戰了,他有充足的理由對這些劊子手愛理不理。
男人並沒有因為邵昕棠口氣不好而生氣,反而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眼睛很亮的看著邵昕棠,說:「您說的很對,從來沒有人提出這一點。」
邵昕棠在心裡不雅的翻了個白眼,沒什麼好氣的問:「你有什麼事兒嗎?」
沒事兒就快滾!
自從跟於戰南在一起後,邵昕棠發現自己在這裡知名度依然很高,很多不認識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非常抱歉,忘了自我介紹。」男人輕笑著說道,然後在邵昕棠吃驚的目光中向他躬身行了個標準禮,然後說道:「在下山口封宮,現在是日本駐東北軍總參謀長。山口秀田是我舅舅,我知道他曾經對邵先生做了很不好的事兒,他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我是特意代他來道歉的,請您務必接受我真誠的歉意!」
山口封宮一手平放在腹部,一手放在背後,就這樣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從他暗啞的聲音裡彷彿還能聽出其中的誠摯的歉意。
邵昕棠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日本駐東北軍總參謀長現在已經用這樣年輕的人了嗎,山口封宮看起來比於戰南都年輕,只是英俊的臉上格外嚴肅罷了。而且,山口秀田是他舅舅……他就是那個當年給山口老狗撐腰的侄子……
一想到山口秀田那隻禽獸,邵昕棠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太噁心了。他看著山口封宮的眼神帶上了冰冷。
山口封宮看到他不善的表情,開口解釋道:「我是真誠的來道歉的,邵先生大人大量,還請不要跟我舅舅一般見識,也請不要因為他對我有所成見。我很想交邵先生這個朋友。」
「抱歉,我暫時還沒有跟日本人交朋友的打算。」邵昕棠冷冷的說道。
山口封宮旁邊的兩個保鏢顯然也聽得懂中國話,都怒視著邵昕棠,但他們說的一定不如山口封宮順。果然,他們其中一個用日語說道:「混蛋,我們參謀長瞧得起你,別不識抬舉!」
邵昕棠當然聽得懂。眼看著山口封宮阻止了那個說話不氣的日本保鏢,然後一臉愧疚的說:「抱歉,邵先生。」而邵昕棠只是冷冷的看著他,抿著嘴唇沒說話。
就在這時,於戰南終於匆匆的回來了。應該是剛才這個山口封宮朝他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人去通報他了。於戰南幾步從二樓下來,邁著大步朝這邊走,英俊的臉上繃得緊緊的。
山口封宮看到走過來的於戰南,率先打了招呼,笑著說道:「於兄,別來無恙!」
於戰南過來,一雙利眼先是在邵昕棠身上掃了一圈兒,見他沒什麼事兒,才一把把他摟進懷裡,佔有性的圈著,轉過頭看著山口封宮,嘴角銜著笑,只是這笑意並沒有抵達眼底。他說:「封宮君來了,怎麼也不派人去招呼我一聲。」
邵昕棠被圈在於戰南寬闊的胸膛間,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掙扎,他也知道於戰南這是對他的一種保護,是在宣告主權。即使再不願意,在這個弱肉強食,混亂的年代,他也知道他需要於戰南的這種保護。
山口封宮笑了,像是沒聽出來於戰南話裡話外的諷刺意思,笑著說道:「我在跟邵先生聊天。」
於戰南的瞳孔猛地收縮。這是赤/裸/裸的挑釁,絕對是挑釁。
於戰南眯著眼睛看著山口封宮,兇狠的樣子像是隨時會拔槍一樣。山口封宮就這樣淡笑著跟他對視,不甘示弱的樣子。
邵昕棠覺得兩人有一觸即發的趨勢,就拽了拽於戰南的衣袖,輕聲說道:「我們去那邊坐坐吧,這裡有點兒悶。」
於戰南冷冷和山口封宮對視,半晌才收回目光,攬著邵昕棠就要去那頭。
一隻手突然橫在了兩人的面前,是山口封宮。
於戰南還沒等開口,就見山口封宮臉上笑得斯文,突然變成了日語,低頭對於戰南懷裡的邵昕棠說:「邵先生,我是真心相交你這個朋友,你是我見過的中國最好看的美人兒,我對中國的戲劇也非常感興趣,如果您願意交我這個朋友,可以到日本駐東北根據第找我,只要報上你的名號,我的人就會帶你找到我……」
山口封宮的話被於戰南打斷。於戰南的眼神此刻已經不能用冰冷來形容了,可以說是非常冷酷的對山口封宮說:「山口,你說什麼呢!」
山口封宮沒有回答他,而是繼續溫柔的看著邵昕棠,用日語說道:「我知道你聽的懂,你真是個有著神奇魔力的人,我第一眼看到你就非常喜歡……我等你……」
「你他媽在放什麼屁!」
於戰南終於受不了了,張口就罵道,往前衝去,被山口封宮的兩個保鏢攔住。邵昕棠死死的拽著他。旁邊已經很多人都在往這邊看。
邵昕棠冷冷的看著山口封宮,對於戰南說道:「誰聽得懂他在說什麼,我們走。」
於戰南狠狠的深吸了幾口氣,他指著山口封宮的鼻子狠戾的說道:「別以為天津那頭怕你,我也怕你。要不是看在那邊的面子,我他媽早就轟了你了。你要是敢動他一根寒毛,我絕對讓你踏不出東北這塊兒地段!」
山口封宮輕輕的笑了一下,還是那副斯文的樣子,說道:「於兄的脾氣怎麼這麼大。」
山口封宮應該感謝於戰南強悍的自製力,他要不是還記著天津那邊的千叮萬囑,和現在還不能動他。於戰南真的能一槍崩了他。還沒有人敢在於戰南的面前這樣挑釁。
等秦越榮再出來的時候,只看到於戰南和邵昕棠已經走出大門口的背影……
於戰南坐在車上,煩躁的開口:「操,他他媽跟你說什麼了?」
邵昕棠看了他一眼,覺得告訴他也沒什麼。反正山口封宮是噁心到他了,再噁心噁心於戰南也無妨。
「他說想跟我交朋友,說我長得漂亮,還讓我去找他。」邵昕棠淡淡的開口說道。
「媽的,狗/娘/養的!」於戰南一拳狠狠的砸向前面的座椅,發出沉悶的響聲,整個車身都顫動了下。
「我早晚收拾他!」於戰南咬著牙齒一字一字的說道,然後轉過身,眯著眼睛突然問道:「你怎麼會他們的鳥語?」
邵昕棠眨了眨眼睛,說道:「以前有很多日本人看戲,在老家那邊學的。」
「靠!」於戰南兇狠的說道:「別跟我提你以前,你現在是我的人,給我消停點兒,別到處招蜂引蝶的。」
「這怎麼能怨我,我可沒主動跟他說話。」邵昕棠也不太高興了,被他這句「招蜂引蝶」刺激到,冷冷的說著。
他自認為還沒那麼下/賤,走到哪兒都要勾引男人,可是別人看他的眼光從來沒正常過,好像他自甘下賤,沒有男人活不了似的。
於戰南見他有些生氣了,這脾氣才算下去點兒,自己低喃著嘀咕道:「放哪兒都不讓人省心,以後就把你藏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