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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死之綠》第41章
41、正義若無力量(1)

他們在一片荒漠上接連找了幾天,始終沒有發現哪怕一個人影。名字那麼動聽的「嘉裡蘭」根本不是一處遺世獨立的仙境,相反,這地方偏僻又空曠,像是久無人煙的廢棄地,似乎早已被這個世界遺忘。

天色是病懨懨的灰白,植被很少。除了那些旱生的喬木與灌木,依稀還存留著幾片田野,但看上去已經久久無人墾殖。禿鷲在啃食動物的屍骨,見了活人也絲毫不怕。

頂著一頭亮堂堂的太陽,狼川利索地爬上了一棵半枯的樹,掏空了樹上的鳥窩。

雙腳踩回地面,他手上抓著兩隻幼鳥,摔在了「閃靈」的面前。

「閃靈」平日裡不吃這些,但這會兒卻顧不得挑剔了。

白天依然很熱,鳥蛋埋在陽光直射下的沙土裡,一會兒就熟了。看著大狗吃得津津有味,狼川挖出鳥蛋遞給自己身旁的奧利維爾,那個機器人面帶微笑地搖了搖頭:「我是機器人,我不會感到饑餓。」

人造仿真皮膚和人類的肌膚幾乎毫無差別,魏柏倫的鋒線技術非常高超,但仔細瞧,還是能在奧利維爾的脖子上發現一條細細的痕跡。人與人工智能似乎也只是這樣一線相隔。

「你不該總強調自己是機器人。」

「那我該怎麼回答?」

「你可以說我不餓。」狼川把剝殼後的鳥蛋塞進嘴裡,鼓著個腮幫子咀嚼與吞咽,「你是誰不在於別人認為你是誰,而在於你自己;你是誰不在於過去,而在於將來。」

「我不會進化,不會演變。」看著對方一臉不認同地瞪圓了眼睛,奧利維爾仍舊微笑著搖頭,優雅得與一身軍裝全不匹襯,「無論過去多少年,直到這片土地再次改變了模樣,只要換上微型核電池,我仍然是現在這樣的機器人。」

「這片土地?」狼川與奧利維爾並肩而坐,視線盡頭是一輪落在地平線上的太陽。四周彌漫著一些白花花的熱氣,光線不算刺目,可那輪落日像團火般,挨著滿地莠草一路延伸燒灼,一片令人心悸的血紅。

「這個地方曾經是擁有七道城牆的哈馬丹城,黃金如同沙土般遍地都是。」而今這裡只有沙土,沒有黃金,奧利維爾望著遠處幾隻正在爭奪氂牛屍首的禿鷲,繼續說,「那個能與宇宙鬥富的西亞已經不再存在,可人類對於戰爭永遠樂此不疲。即使能在共同的強敵面前捐嫌修好,一旦出現利益之爭,又會馬上興致勃勃地互相殘殺……」

奧利維爾稍稍一個停頓,側頭對狼川露出一個微笑:「對不起,我忘了你也是人。」

這個機器人說得沒錯,狼川垂下頭想了想,伸手抓起了一把黃沙:「我不知道黃金有什麼好,在我眼裡,這些亮晶晶的沙子同樣可愛。」

沙礫從指縫間緩緩漏下,染上些微日落的光芒,真的像金屑一樣。

從岩石縫隙中鑽出了一條小蛇,一扭一扭地試圖從年輕人腳邊溜走,結果卻被對方一個伸手就逮了住。

狼川捏著蛇頭,開心地問奧利維爾:「你要吃嗎?」

「不,」奧利維爾皺了皺眉,高仿真的人類面容讓他能呈現出最細微的表情,「蛇肉真的不合我胃口。」

「我覺得好吃。比老鼠肉好吃。」一百多年被關在黑漆漆的地下,為了生存他什麼都吃。

這是條蝮蛇的幼蛇,黃頷尖吻,圓形斑紋,儘管體長也就二十多公分,顯然還是有毒的。

「閃靈」看來有些害怕,還叫了幾聲提醒自己的夥伴。

「再吵就連你也吃了!」狼川擰眉眯眼,擺出一幅凶悍的表情,生生把那大狗給嚇了回去。他提著蛇尾用力甩了一下,就把那條幼年蝮蛇給甩得奄奄一息了。

沒有用牙齒咀嚼,大約是咀嚼這樣的食物也怪血腥的。狼川將蛇頭咬在齒間,收縮著兩頰肌肉,就像一條大蛇吞食同類般往食道裡吞咽蛇身。好像噎得夠嗆,金綠色的瞳仁滴溜溜亂轉,而那條蛇還留了小半截在他嘴邊亂晃。狼川使勁嘬吸著嘴巴,總算吸溜一下全咽了下去。

年輕人心滿意足地撓了撓肚子,將一雙圓溜溜的金碧眼眸眯得又細又長。

奧利維爾側臉看著他,突然曲起手指在他嘴角邊擦了一下,笑著說:「你還留了條尾巴。」

他記得這種指尖刮過臉頰肌膚的感覺。

怪不得所有人都說空軍少校是機器人,這毫不帶溫度的觸摸絕無第二個人會有。狼川與奧利維爾挨得挺近,他有一雙非常溫柔的、與霍蘭奚截然不同的藍色眼睛,眼神會流動,就像北極消融的冰川。

「別磨蹭了!」剛才提出休息的人是他,這會兒嫌別人磨蹭的也是他。狼川霍地站起了身,抬腳就踢了一下「閃靈」的屁股,「我們得去找霍蘭奚了!」

他背過身去,頭也不回地走向飛行器,自以為無人察覺地抹了一把眼睛。

太陽總算徹底沉落了。絢麗的晚霞褪去後,這片荒漠也為之減色不少。夜色將臨未臨時分,天空上浮著片片似餘燼般的烏雲,今晚的星子應該不會太亮。

一座埋於荒山深處的木屋裡,床上的年輕人一頭晃眼的金髮,一個褐髮男人坐在他的床榻旁,他們身後還有一個不斷傻笑著的女人。

木屋裡燈火很暗,外頭有些人在走來走去。這地方晚上要舉行慶典,再加上空軍少校和他的部下留在這兒兩個月了,所以守衛大多有些鬆懈。

夏格爾受傷不輕,經過了一段相當長時間的靜養,一個星期前他開始可以下地走動了。但為了避免戈多黨人起疑心,他還是裝作臥床不起的樣子,只是趁夜晚才偷偷行動。

「那些傢伙把我們的殲機帶了回來,四架‘塔甘羅’多多少少都有些損傷,其中一架傷勢最輕的已經被我修復了。這幾天晚上我都趁人不備溜了出去,我聽從您的命令向空指中心發出求救信號,連著幾天多次發送,可始終沒有得到回應……少校,這件事兒有蹊蹺,我們來時紐登堡已被戰火毀得面目全非,可空指中心卻對我們隻字不提。」夏格爾忍不住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一張年輕稚嫩的面孔也滿顯沮喪,「我覺得我們被陷害了,甚至,是被帝國拋棄了!」

「別胡思亂想。」一對英挺眉峰微微蹙起,霍蘭奚對此並非毫無懷疑,但比起無休止地抱怨與生疑,他更關心當下,「這裡核污染非常嚴重,核輻射干擾了脈衝信號,收不到回應也很正常。」

「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我們被視作一文不值,可以隨時被出賣與丟棄……」夏格爾感到灰心喪氣,一副病歪歪模樣地垂下了頭,聲音聽來也懨懨無力,「那麼,我們出生入死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可以脫下軍裝,申請退伍。」

夏格爾愣了一愣,旋即馬上回答:「這不可能!飛行已融於了我的骨血,為人類戰鬥是我的天職!」

「如果你在履行你的職責,那麼不管你是凍餒還是飽暖、嗜睡還是振作,被人指責還是被人讚揚,垂死還是做別的什麼事情,讓它們對你都毫無差別。」

金髮小夥兒視自己的長官為人生的楷模,他坐起身,將腦袋湊向對方,刻意笑出一臉溫馴與諛媚,「少校,您說話總教人不得不信服。」

「這話出自馬可•奧勒留,一個古羅馬的哲學家與皇帝。」霍蘭奚往後直了直身子,算不上趨避對方的熱情,至少也絕非等價回應。他欣賞這些擁有飛行天賦的男孩子,卻從沒打算和他們任何一個人太過親近,「你的傷怎麼樣了?」

「走動沒有問題,奔跑也不在話下,我現在就可以投入戰鬥!」雖然帶傷行動仍然勉強,但夏格爾早已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這裡,他拍著胸口向自己的長官表示自己並無大礙,「我們今晚上就可以離開!」

嗓門有些大,一直悶聲坐在一旁的莫莉抬頭朝他們望去一眼,露出一口稀疏爛牙地笑了。直到霍蘭奚衝她安撫似地點了點頭,這個醜陋的女人才重又低下頭去,擺弄起手裡的嬰兒衣服——小小的衣裳由不同顏色的碎布拼湊起來,針腳功夫粗陋不堪,遠遠就能聞見一股餿味兒。

「孩子,我的孩子……丈夫……」她儼然已將霍蘭奚視為自己的丈夫,不時抬臉偷偷睃他一眼,隨後一臉羞澀甜蜜地笑,「我的丈夫……」

那張臉醜至可怖,越靦腆的笑容越顯得毛骨悚然。夏格爾瞪著眼睛,咽了口唾沫,「少校,我……我聽見那個酋長說,說你和這個……」他抬手朝兀自傻笑著的莫莉胡亂一比劃,神態窘迫又慌張,說話也結巴起來,「你和她……你們……你們……」

「沒有的事。」潦草一言帶過,霍蘭奚對此表現得很冷淡,「今晚上戈多黨人會舉行慶典,殲機沒問題了嗎?」

「勉強起飛應該沒問題,但左翼基本完好,右翼的翼片卻幾乎完全脫落,一旦提速飛行就會發生非常嚴重的偏轉——」

「可以了。」一點點偏轉問題根本不被他放在心上,霍蘭奚點了點頭,壓低音量說,「今晚的慶典你先去駕駛殲機,等時機恰當,我們就一起離開。」

眼見對方起身打算離開,床上的金髮少年突然又喊了一聲:「少校!」

空軍少校循聲駐足回頭,夏格爾便繼續又說,「你本可以兩個月前就自己一個人離開,是我的傷拖累了你……」淚光浮動於湛藍眼睛,年輕人的聲音略微發哽。

他一個人脫身確實很容易,只因為當時對方正重傷在床,才不得已拖至了今天。抬手拍了拍夏格爾的後腦勺,霍蘭奚沒怎麼回應這小夥子的感激涕零,只說,「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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