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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死之綠》第42章
42、正義若無力量(2)

競技場是用石頭砌成的,幾天前剛剛完成,這會兒已經擠滿了人。供人休憩的圓石凳粗糙不堪,數量也遠遠不夠,但荒山野嶺之中能出現這樣的圓形廣場已經頗為壯觀。每個人都手裡都擒著火把,角鬥場四周也遍布篝火,火光將這個夜晚映照得桀桀發亮,方圓幾百里都能看見這兒的天空是亮紅色。

「羅馬與大角鬥場同在,一個男人唯有在瀕死的絕境裡才能汲取生命的教益。」酋長的面孔上又畫上了油彩,頭插圖騰似的黑青色花紋幾乎繡了滿臉,他側頭對身旁的空軍少校露出一笑,「既然你已經是莫莉名義上的丈夫,你也是我們當中的一份子。」

那個醜陋的女人就坐在霍蘭奚的身邊,不住側頭對他傻笑,而空軍少校微微皺著眉,一雙深長眼睛嵌在陰影裡,無法揣度他的表情。

很快就有幾個戈多黨人牽來了一隻野生的棕熊,棕熊在遭受圍獵時已經受了傷,傷口受到鐵鏈的不斷扯拉,它也顯得異常狂暴。

長相比棕熊更醜陋可怖的「野獸」也出現了,上身赤膊,□穿著由野獸皮毛製成的褲子。他看上去更加巨大了,像一座會行走的山,每一步都氣勢洶洶,天地也為之色變。那一身粗壯的肌肉同樣令人膽寒,完全違反了一個人可能生長的極限,皮膚下游動著一條條可怖的青筋,仿佛隨時會破表而出。

他的左胸上靠近心臟的位置同樣留著四個數字:3085。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字體,這裡每一個人的身上都留著黑青色的數字,大概是重啟基因改造計劃之後,也延續了當初給受試驗者編號的習慣。

「野獸」路過莫莉的身旁,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偷偷瞄著她,可她卻偷瞄著另一個男人。「野獸」欲近又怯,在原地僵僵站了好一會兒,終於鼓足勇氣走上了前。他從身後摸出一朵紫色的野菊花,弓下腰,塞在了剛剛夠及他腿側的莫莉手上。

這隻龐然大物撓了撓頭,非常害羞地笑了起來,可莫莉全不領情,一甩手就把那花朵扔在了地上。

「野獸」難過地低下了頭,朝那朵陷於泥地的小紫花看了好一會兒,又朝霍蘭奚投去怨恨的眼神。

「好了,傻大個!」酋長安撫地拍了拍「野獸」的腰,笑嘻嘻地說,「去把那頭熊撕碎吧!」

這隻大傢伙走進了圓形競技場中央,朝著四周滿當當的觀眾揮動起雙臂。血液在脈管裡鼓噪,他深受激勵般咆哮起來,發出陣陣震耳欲聾的吼聲,像一頭真正的獸。

周圍都是亮堂堂的篝火,午夜和白天好像渾無分別。蟄藏於山谷的怪物們都怪叫起來,經過了殘酷的基因實驗之後,他們當中有的還能說出簡單的詞彙,有的卻連最基本的語言能力都遺失了。苟且偷生的日子太過憋屈,急需淋漓盡致地宣泄一場。現在每個人都很興奮,回應著「野獸」的嘶吼,也嘶聲力竭地吼叫。

人獸互搏簡單又血腥,出人意料地並未呈現均勢,徒手搏鬥的「野獸」打從開始就占據了上風。他的上身被棕熊摑出了幾道皮開肉綻的血痕,脖子也挨了它的一記撕咬,可這傢伙是名副其實的獸,凶猛、強壯又力大無窮,最後他拗斷了那頭熊的脖子。

「野獸」把棕熊的屍體舉過頭頂,圍觀的人群沸騰至極點,唯有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在人群當中慢步穿梭,絲毫不受周遭的氣氛打擾。她一面為懷中的嬰兒哼唱歌謠,一面還提醒周圍的人小點聲,別吵醒了自己的孩子。

這個女人是「野獸」的母親,「野獸」被抓走時才是個十來歲的小男孩,身為母親的女人也沒能躲過蜂黨士兵的魔爪。她的容貌經過基因改造後也變了形,下頜歪斜,牙床外露,臉上、手上布滿了皮癬似的白斑,但比莫莉還是稍好一些。

她的懷裡抱著一個被髒污的抹布遮住臉的嬰孩,無論周圍多麼吵鬧,那個嬰孩始終不哭不鬧,靜若睡著一般。

酋長也亢奮地叫喊、鼓掌、頻頻衝「野獸」豎起拇指,然而一個戈多黨的小嘍嘍跑到了他的身旁,耳語幾句後,他的臉色就全然變了。

「帶上來!」酋長抬手一揮,又有另外幾個小嘍嘍冒了出來,還捆縛著一個金髮年輕人。

「原來你的傷早好了,虧我還為你掛心了那麼久。」酋長抬手摸了摸夏格爾的臉,手勢挺穢惡,就像是一個壞痞子在調戲俏娘們。

「拿開你的髒手!」夏格爾撇過頭,眼前的混蛋用卑劣的手段殺死了他的同伴,他一看見他就忍不住地兩眼冒火,想將他生吞活剝。小夥子十分懊惱,同性相戀違背神旨不說,竟也害得自己功虧一簣——計劃本來還算順利,沒想到關鍵時刻卻被兩個在殲機旁亂搞的小嘍嘍給撞了破,他身上帶傷行動不便,沒怎麼抵抗就被擒了住。

「我可以馬上就殺了你,你不識好歹,不顧我的盛情相邀,竟還妄圖逃跑!」將臉貼近對方,酋長眯起眼睛,一張稚氣未脫的臉透出一股子狠勁兒。倆人對視少頃,他忽而又改換了臉色,眉眼親切地笑起來,「但今晚上大夥兒情緒正高,不能由你敗壞了大家的興致,為了將功折罪,」酋長轉身一指「野獸」,「你就和那傢伙幹一架吧!」

霍蘭奚正要出聲阻止,那個抱著孩子的婦人晃悠到了酋長身旁,把中指豎在自己的脣前,輕輕「噓」了一聲。

其餘的戈多黨人初來乍到,嫌這婦人在眼前晃悠得挺煩,抬手就推了她一把:「滾遠些!」

女人一個踉蹌跌在了地上,懷裡的孩子也摔飛了出去。蒙臉的布落在地上,那個嬰孩露出了一張小小的臉。

齶部撕裂、腦門凹陷,眼球爆瞪,臉上滿布皮癬與老朽者才有的紋路,一張非常醜陋的臉。

嬰兒沒有哭,因為早就已經死了。或許是因為基因異於常人,死掉的孩子早已被荒漠中的日照與高溫烘成人幹,但生前的樣貌被最大程度保留了下來。

蟄居於嘉裡蘭的每個人都面貌畸形,懼怕以這樣的面孔在陽光下露面,當一個母親看見自己剛出生的孩子無比醜陋之後,大哭大叫痛不欲生,然後就鬼使神差地用襁褓將它的臉和身子一併蒙了上。

她的原意是保護自己的孩子不被他人嘲笑,結果卻活活把它悶死了。

「我只是想……想保護它……」女人歪過了腦袋,愣愣盯著地上的死嬰,所有在場的人都盯著這個孩子——這是個一出生就被自己母親悶死的可憐孩子,同樣也是最活生生又血淋淋的戒示:基因改造絕非上帝在溥施眷寵,而是那些上等人枉背人倫的惡念。

約莫五分鐘的寂靜之後,女人突然哭叫起來。那種哭聲凄厲至極,像由肺腑撕裂而生,她衝自己的兒子喊道:「殺了這些人!殺了他們!」

憤怒的情緒比什麼傳染的都快,適才還溫順愚駑如同羔羊的怪傢伙們,這會兒卻全似發了狂。他們聲聲附和著高喊:「殺了他們!」

出言威嚇顯然只會火上澆油,酋長迅速在心裡掂量了一下當前的形勢,想到得趕快找個樂子轉移這些怪物的視線。這個金髮小夥子看著挺可愛,他固然不想取他性命,可而今群情激奮,似乎也已經由不得他說了算。酋長向著「野獸」所在的方向推了夏格爾一把,衝四周的怪傢伙們訕訕露了個笑,奉承地說道:「單純的殺戮哪有意思,你們的體魄與筋骨是神賦的禮物,只有決鬥才能顯出你們那令人畏懼的力量!」

「殺了他!」怪物們馬上又喊道,「殺了他!」

夏格爾一邊掙開身上的繩索一邊就要走往圓形廣場,卻被霍蘭奚出聲攔了住。

「退下。」視線落於競技場中央,空軍少校面孔嚴肅,聲音冰冷,「這是命令。」

「他不就是塊頭大嗎!我是帝國的空軍少尉,怎麼會在這樣的怪物面前退縮!」剛才逃跑時觸動了舊傷,夏格爾咬牙忍疼,還要強辯,結果卻被霍蘭奚抬起手臂擋了回去——空軍少校態度強硬,手臂的力道極大,金髮小夥子一步踉蹌沒站穩,差點仰面跌倒。

「退回去!」夜晚風很大,空軍少校脫掉了自己的上衣外套,只留一件單薄的內襯。他對一旁瞪著眼睛的酋長說:「贏了,就讓我們走。」

「不……不行……」眼見霍蘭奚已經走至了「野獸」身前,莫莉嗚嗚咽咽地哭叫起來,但「野獸」的母親早已惱羞成怒,撲上前就抓了一把她的臉。醜陋的女人不敢再多話,捂著臉,垂下了頭。

身處競技場中央的「野獸」無疑也被母親的憤怒感染了,自打他發現莫莉喜歡這個男人,他就想要他的命。肌肉開始極為可怕地痙攣起來,一張臉孔也扭曲成更為醜陋的模樣,還沒等自己的對手站定,「野獸」就向空軍少校撲了過去。

這大傢伙的出擊顯得十分冒失,有時蠻力未必可以戰勝一切。靈巧地閃避對方的幾下猛擊之後,霍蘭奚留意到了「野獸」身上被棕熊留下的傷口,於是果斷地只對著它們進行攻擊。

霍蘭奚九虛一實,看似每次都只是閃避那堪比重炮的拳頭,卻總能抓住瞬逝的時機,狠狠給予還擊。笨重的大傢伙完全被對方牽著鼻子在走,逐漸失去了重心不說,腳下的步伐也越來越亂,除了不時以一兩聲怒吼虛張聲勢,再也沒有實實在在的招架法子。

敏捷地繞到「野獸」身後,霍蘭奚用肘彎頻頻向他脊椎的尾骨發動攻擊,趁著「野獸」慌張轉身的當口,又將五指並為手刃,直直插入了他腹部上的一道血口之中——他曲起了手指,拽拉住他的皮肉,黏腥的血液沾了滿手,又順著修長手指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龐然大物發出了令人膽顫的大吼聲,同時遭到霍蘭奚腿部橫掃的膝蓋驀地一彎,就被迫跪倒在了地上。

空軍少校全然占據了主動權,正要再次施力迫使對方徹底屈服時,他的肩膀毫無徵兆地疼了。

就連在一旁憂心注視著的夏格爾也看出霍蘭奚的表情剎那變了。隔著薄薄襯衣,可以看見他肩骨的位置正詭異地凸起著,他整個人都顫了起來,額頭也不斷滲落下漉漉汗珠。這個男人深受疼痛的掣肘,根本無法再將肩膀抬起來了。

這場角鬥的勝負本已揭曉,此刻卻驟然生變。像颶風一樣襲來的疼痛讓他站立不穩,跪在了地上,霍蘭奚不得不抬手捂住了左肩,仿佛要將那凸出的肩骨按回原位。

「野獸」趁此機會發動了反擊,他站起身,抬腳重重踩向男人的後背。

「殺掉他!」他的母親又一次大叫起來,所有旁觀的怪物們也紛紛附和:「殺了他!」

如同千斤的鐵錘砸在背上,脊椎發出幾欲斷裂的可怕聲響,每一腳都似要震碎他的髒腑。霍蘭奚幾次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野獸」又重重踩下一腳,將他踩回地面。

任「野獸」一腳一腳地踩踏在身上,空軍少校不再掙扎動彈。白襯衣上烙下了一隻只碩大的、髒污的腳印,肺部的血從嘴裡涌出來,噴濺在他的眼前。眼前一片迷離光暈,肩膀的疼痛離奇地得到了緩解,霍蘭奚強支起自己的脖子朝向一側,又看見了那個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

他站在人群背後,遠遠看著自己,深長的眼眸和花白的發須都掩在寬大的帽檐下。

——霍蘭奚,不要總在被追逐的時候奔跑,你應該奔跑,一直奔跑!

就像回到了小時候。他是羊羔,他父親是牧羊人,羊羔與惡犬在黑樹林裡追逐,牧羊人總是耽耽注視於一旁,手裡還高揚著馬鞭。

「住手!」難忍的淚水潸然而下,夏格爾朝四周大喊,「你們知道他是誰嗎?他是忠貞而無畏的英雄!他一次次出生入死,守護著全人類的安寧!」

但這些話和這些怪物完全說不通,他們依然揮舞著火把咆哮:「殺了他!」

夏格爾想掙脫鉗制自己的傢伙們上前,酋長卻悄悄捏住了他的胳膊,無比惋惜而又無可奈何地朝他搖了搖頭。「他死了……」酋長將另一隻手放在了心口,話音裡帶著嗡嗡的鼻音,「可憐的空軍少校,帶著他一生的功績與聲名,死在了這個默默無聞的村落裡,死在一隻龐然怪物的腳下……」

「野獸」又一次高高將腳抬起,他在這條腿上貫足了全力,打算用這最後一腳送空軍少校見鬼去。但這大塊頭被一陣由遠及近的噪音給引去了注意力,一團銀白色的光也從夜空中一閃而過——一隻飛行器從天而降,砸似的落在了圓形廣場裡。就挨著「野獸」與霍蘭奚不遠的地方。

降落的水平可夠爛的,飛行器的底盤險些被磨損穿了。空氣中滿是塵屑與泥沙,紛紛揚揚。

艙門「碰」地一聲打了開,先是鑽出了一條狗,緊接著又走下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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