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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死之綠》第13章
13、十四萬四千人之一(1)

房子的女主人有些侷促,她努力維持嘴角上翹的弧度,才不至於讓自己的尷尬捉襟見肘。坐在她對面的鬈髮男人一直衝她咧嘴傻笑。他是霍蘭奚的朋友,當然也是她的朋友。可此刻正伏身趴在窗口的那個年輕人卻十分古怪,他歪著腦袋,半蜷著身體,臉蛋長得挺秀氣,身材卻過分單薄,就像用削薄的肉片糊在了一副骨架上,讓身上那件本屬於空軍少校的襯衣顯得寬大鬆垮。

霍蘭奚把這個年輕人扔下後就馬上回到了飛行訓練中心,連著三天沒有回來,這個家就剩下靳婭和兩個全然算不得熟的男人朝夕相對。靳婭當然記得霍蘭奚是怎麼把他們其中一人帶回了家——她的未婚夫像抱著新娘似的抱著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就這麼閉眸蜷縮在他的懷裡。

而當時他們剛進門,一貫一見主人就殷勤萬分的大狗「閃靈」也大異往常。它衝霍蘭奚懷裡的年輕人叫個不停,齜出森森白牙,一副敵意明顯的要將對方生生撕碎的架勢,但終究還是在主人的冷聲呵斥中悻悻退了回去。

「你這地方太大了,簡直可以住下一整支空軍部隊。」不住往嘴裡塞著菌菇肉卷,費裡芒一邊美滋滋地咂著嘴,一邊對坐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含糊說著,「不用擔心……擔心被我們打擾,我們住不長久。因為霍蘭奚和那個機器人的比賽在即,靳賓才沒來找麻煩,可那小子絕沒那麼容易認栽……」

靳婭心不在焉地應承著費裡芒,一雙眼睛卻始終落在狼川身上。伏在窗台的年輕人沒意識到有人正看著自己,依然神情專注地把玩著手裡的玩意兒。這三天來他不是悶頭大睡就是獨處一人,不和旁人說話,吃東西也只用手抓,費裡芒有次試著把叉子塞進他的手裡,可他馬上大發脾氣般把它摔向了對方的臉,同時扯大嗓門發出怪聲。

但是沒人能對這粗魯又笨拙的舉止橫加指責,靳婭聽費裡芒提及了一些關於基因實驗的事。她同情他的遭遇,可憐他被關在地底一百餘年,也深刻理解這個年輕人現在還不能認同自己是個人類。

靳婭發現,狼川把霍蘭奚這些年得到的所有榮譽獎章都翻箱倒櫃搜了出來,集在了自己的手邊。各色勛章、空軍戰鬥獎章和因卓越功勛而受表彰的綬帶難計其數,但霍蘭奚對此毫不在意,若非靳婭每一枚都小心翼翼地收好,那些東西只能淪為「閃靈」的玩物。

他在陽光下反覆又仔細地端詳它們,突然張嘴去咬其中一枚,發現咬不動後就咧嘴笑起來,一臉勾人的稚氣。

每一枚勛章上都有一隻展翅的雄鷹,威風凜凜,栩栩如真,仿佛正召喚人隨它一同飛騰上天空。

房子朝向陽光的這一面窗台爬滿了鐵線蓮。花株妖嬈而豐滿,一不留神就被輕吹的風蠱惑進屋,探出一枝玫紅色的花朵。年輕人的白皙臉龐被打下一簇花影,像被一支軟鬃筆輕涂慢抹,清秀的五官因此勾勒得十分清晰。

這讓他的臉很漂亮。

這是一個寧靜的午後,海風徐來,花籬送香,可一種奇異的感覺網住了這個女人。狼川那一臉痴迷嚮往的神情莫名令靳婭感到不安——他喜歡上頭的鷹,她看得出來。

「他怎麼……怎麼能……」

「他怎麼能這麼帥,對不對?」沒有意識到這房子的女主人正神情複雜,費裡芒大喇喇地出聲打斷了她,「你不知道霍蘭奚那個時候有多帥!真的!他說要帶他離開,就一刻也不含糊。那些嗡嗡嗡的小蜜蜂知道他把這個傢伙帶走,每一個都嚇得臉色慘白,卻沒有一個敢站出來阻攔!他倏地拉動操作桿,一下就把飛行器拔上天空,那些可憐的小蜜蜂只能眼睜睜地仰臉望著,還吞吐著塵埃。」頓了頓,他又扯大嗓門嚷了聲,「真帥!」

任何讚美霍蘭奚的語言都會換來靳婭靦腆的微笑,她的心情漸漸晴朗,甜蜜的笑意讓這張美麗的臉蛋熠熠生光。費裡芒看得發了怔,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去——朝趴伏在床邊的狼川擠眉弄眼一番,他不懷好意地衝女主人開起玩笑,「我覺得你的霍蘭奚遲早會愛上這個小子!他們的靈魂緊緊挨在一塊兒,遲早會傾慕彼此,共浴愛河!」

「他這麼做一定會激怒靳賓……」費裡芒的玩笑話靳婭並非毫不介意,當她此刻更擔心自己的弟弟會睚眥必報。軍隊裡有繁文縟節,也有我虞你詐。戰爭時期的人們需要英雄,需要一種朝生暮死的精神激勵士氣,所以他就被推上了風口浪尖。靳婭一直憂心於不擅逢迎的霍蘭奚會得罪權力階層,這樣一來,一旦他失去了功勛庇佑,等待他的必將是深淵渦旋。

「他還用激怒?」費裡芒往嘴裡送了一口玉米濃湯,揮著還沾著食物殘渣的勺子說,「反正這個帝國的總指揮官常年處於憤怒之中。」

小個子男人扶著粉紅色的鏡框慷慨陳詞,唾沫飛濺地指責起元首之子殘忍無道、怙惡不悛,但他對面的女人卻不再說話,只是低下頭,一小勺一小勺地喝起了湯。

良久聽不見對方接話,費裡芒也感到挺無趣,於是變換了話題,問道,「霍蘭奚什麼時候回來?」

「也許是今天晚上,也許是明天。他很謹慎,要確保他的座機萬無一失,也要再做些常規的訓練。」

瞧見靳婭仍是一臉心不在焉的模樣,費裡芒轉了轉眼珠想了想,又問,「你們的婚禮什麼時候舉行?」

「他……」這回靳婭放下了手中的湯匙,抬起了頭,沉吟片刻後聳了聳肩膀,「我不知道……」

「沒準兒你得聽我的法子,你可以懷上一個孩子,逼得那塊木頭不得不和你結婚。」費裡芒也放下了手中的湯匙,興奮地手舞足蹈,「我現在就能想出你孩子的模樣,無論遺傳你還是霍蘭奚都一定漂亮,可千萬不能繼承他的臭脾氣!」

「你的法子我用不上。」靳婭微微傾下了頭,弧度柔美地勾起了嘴角,可眼角旁的淚痣卻讓這個笑容倍顯哀婉,「我的身體太差了,醫生說我懷不上孩子……」

「怎麼會?」費裡芒愕然,「我可從來沒聽霍蘭奚提過!」

「他知道,他知道這件事情後第二天就向我求了婚,我明白他的用意……」女人又笑,「可他的溫柔有的時候帶著股子粗暴的勁兒,我一使性就拒絕了他……」

她一直期許著用這場婚姻斟滿自己人生的酒杯,從此啜飲甘美。可生活並不總是如此順意慷慨,任人信手攫取幸福。靳婭苦笑著低下了頭,用湯匙輕輕攪動起玉米濃湯,餐桌的氛圍變得沉默。

費裡芒想安慰這個永遠無法成為母親的女人,可他抓耳撓腮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動聽的話,只好撓了撓頭皮說,「你一定得原諒我的胡言亂語,我這個人腦瓜不太靈光!」

靳婭被逗樂了,噗嗤笑出聲來,「你的腦瓜不是挺聰明的,整個羅帝斯特的人加起來都比不上!」

「唉,也不是。」費裡芒伸出指頭點著自己的腦瓜,一本正經地辯解起來,「靈感迸發的時候它很靈光,就像鋒利的短劍即將出鞘;可大多數時候它傻氣亂冒,倒成了一團添加了酵母的麵團。」

靳婭真的舒心笑了,回了回頭便瞥見了狼川。他仍趴伏於窗台,如獲至寶般捧著霍蘭奚的勛章。

「閃靈」似對這個客人一直懷有敵意,躡手躡腳地朝對方靠了過去。

狼川捧著勛章出神,壓根沒意識到有個大傢伙正向自己靠近。

靳婭本想出聲呵斥住「閃靈」,也不知怎麼心思一動,便又咽下了話。她看著它一步一步逼近狼川,似想在離對方最近的位置突然嚎他一聲,嚇他一跳。

可就在大狗挪到離對方不足一米的距離時,一直全神貫注擺弄著手中勛章的年輕人突然轉過了臉——兩隻大睜的眼睛射出綠光,他扭曲五官,擺出一副極為凶狠猙獰的神態,反衝它吠叫出聲。

學著狗,但又像狼。

那大狗反被對方嚇了一跳,「嗷嗚」嚎了一聲,就落荒而逃。

大獲全勝的年輕人露出白牙笑個不止,洋洋得意的神態十分天真。然後他抬起了眼睛,恰好與來不及避開視線的女主人四目相對。意識到女主人的目光總不由自主落在自己手中的勛章上,年輕人馬上把它們全都護進了懷裡,深怕被她奪去似的。

嘴角的弧度盡斂,似乎因對方剛才並未出聲提醒而心懷不滿,那雙金綠色的眼睛直勾勾盯視著女人,目光透出一股子輕蔑、鄙夷和不信任。

像個不吃蒜的人突然被陣辛辣味兒嗆住一樣,靳婭無故被他看得發慌,趕忙支吾著問,「你餓了嗎?要……要不要一起用餐?」

又是十餘秒的徑直相視後,狼川撇過頭,以個頗為傲慢的姿態抬高起下巴,「不了,謝謝。」

靳婭更吃驚了,他口齒清晰,吐字標準,根本就是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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