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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死之綠》第84章
84、我們成為了傳說(2)

來訪的客人不止是久病初愈的帝國元首,還有三位議會長老,以及一大票高大英俊的衛隊士兵。

誰也不曾想,這個帝國的元首會紆尊降貴出現在這麼個窮山惡水的鬼地方。在不怒自威的元首面前,即使不羈如酋長都變得老實又乖巧。五六個戈多黨人杵在屋子裡,一面心驚膽戰坐立不安,一面又手忙腳亂地竭力逢迎。直到空軍少校在衛隊士兵有所行動前,將屋子裡的人都「請」了出去。

霍蘭奚想為來訪的老人倒一些水,但機械手腕無意識地痙攣一下,水杯就掉在了桌子上,水灑了一地。微微皺起眉頭,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對而今的他來說,只是這樣一個拿起水壺的簡單動作都難以勝任。

面色青灰,形容憔瘦,英俊臉孔上還留存著皮膚拼接的疤痕,令人不忍卒看。元首完全能看出對方的身體尚未恢復,當初那個戰無不勝的空軍少校早已今非昔比。沉默片刻,老人率先開口:「顧林大校上個月已經犧牲了。他臨死前向我提到了你,是他告訴我你現在住在這裡,你們似乎一直都有聯繫。」

「怎麼會?」眉頭擰得更緊了些,這陣子他在養傷,對外界的事情不聞不問,但也不至於一無所知。即使身處遙遠的十一區,近些日子也每天都能聽見戰機升空的轟鳴聲,似一聲聲戰前的號角。

「人工智能被批准進入了軍事領域,可誰也沒想到重新投入生產的軍用機器人竟出了問題。‘他們’一受到梅隆星人的電子干擾就會失控,導致整個艦隊的戰鬥力大幅下降,科學家們正在竭力尋找問題出在哪裡,可梅隆星人的進攻腳步卻一刻不會等待。他們通過利用稀有金屬製成的新型飛彈將一種奇怪的黑色物質投入了我們的戰艦,許多士兵受到了感染,開始異化成怪物的模樣,我想他們一定曾在人類飛行員身上做過實驗……」

機械肢體接觸的殘端再次疼痛起來,霍蘭奚一言不發。

「更不幸的是,議會長為了尋求財閥的支持,關閉了礦星與地球航道間的‘美杜莎之盾’,這等於打開了通往地球的大門,讓梅隆星人可以暢行無阻……我們現在的情況很糟,一個多月來我們屢戰屢敗,梅隆星人將我們的外太空防禦基地全都夷為了平地,士兵們現在士氣低落,所有人都覺得我們贏不了這場戰爭。你不妨抬頭看看,看看你的頭頂上方,那裡布著一些黑點,而那些黑點就是即將突破最後一道防線的梅隆星人。議會已經在計劃是否可能讓全人類遷居到別的星球上去,但恐怕這樣,時間都不夠了……」言及此處元首輕咳出聲,又不禁連連嘆氣,他望著坐於身前的空軍少校,將一副長輩般的慈愛姿態擺上臉龐,「我並不想向你提出太過苛刻的要求,可你知道我一直視你為親子,也正因為這樣靳賓才一直心懷不滿,屢屢找你的麻煩。雖然他已自食了惡果,但我仍然應該代他向你道歉,我知道在我病重的這些日子裡,你受了很多的苦,你受到感染,被人誤解,身陷囹圄,甚至險些被送上死刑台……」

神情平靜至全無波瀾,霍蘭奚打斷了對方的話:「您可以開門見山。」

「我想,這個國家的年輕人需要一個英雄。」凝視著這張蒼白憔悴的男人臉孔,老人停頓不少會兒,然後繼續說下去,「需要一種在逆境中永不屈服的力量,讓他們相信我們能夠打贏這場戰爭。」

「需要一種在逆境中永不屈服的力量,讓他們相信我們能夠打贏這場戰爭。」

元首的話音剛落,從臥室房門後就傳來一聲斥罵,「無恥,」

「時間不多了。」元首繼續說下去,「絕望的情緒正在士兵們中間蔓延,失去信仰的人根本打不了仗。我們迫不及待地需要一個英雄、一場勝利來讓年輕人重整信心,而你,霍蘭奚,」恰如其分的一個停頓之後,老人拔高音量說,「是最佳的人選。」

「滾開,」臥室門後又響起了一個年輕人的罵聲。似被極度的憤怒衝昏了頭腦,即使明知帝國元首就在門外,他也毫無禮數地破口大罵,「滾開,陰莖!」

「請您等一下。」霍蘭奚站起身,衝元首微微俯身行禮,隨後走向不斷從裡頭冒出污言穢語的臥室。

不一會兒,那個一直嚷罵不休的噪音消失了,空軍少校走出門,衝老人點了點頭:「您可以繼續說下去。」

老人起身來到霍蘭奚身前,似慈愛的父親般握上了他的手:「隨我來。」

他將他帶出屋外。天空更暗了,暗得搖搖欲墜,那種難以承重之感就似頭頂上懸著一塊鉛板。一些慌張的婦人跑出門外,對著暗沉沉的天空指手畫腳,脫口驚呼:「天吶!天上有什麼?!」

「我的天!一定是梅隆星人來了!他們來了!」她們看見了那些密布天空的黑點,黑點越聚越多,越迫越近,再容不得人們不以為意。女人們唧唧喳喳的叫喚把男人也引出了屋子,他們互相推搡著跑向岸邊,對著天空胡亂放槍,還以為這樣就能打下梅隆星人入侵的戰機。

霍蘭奚微微眯著眼睛,沉默地望著驚慌失措的人們,又抬起頭,任視線與頭頂上方那片漸漸濃重的陰影交接。

「我記得你曾和我探討過人類文明的奧義,你說你無法從那些圖騰崇拜與宗教精神裡找到答案。那讓我借用西方史學家們的粗淺論調來回答你,整部人類文明史無非組成自無數人類個體精神發展與自我實現的過程,而在這個漫長過程中,只有極少數個體將‘意識到一種天命,意識到一種對其自身,以及其他與其類似、構成國家的人們而言的使命’……」望著這張宛如石膏塑像般的側臉,老人無比誠懇地請求,「我並不是在要求你具備這樣一種獻身精神,但如果你曾經這樣一往無前地活過,或許願意為這個世界再燃燒一次。」

霍蘭奚轉過頭,平靜回視身旁的元首,「給我幾天考慮的時間。」

戰事危急,元首與議會長老不得不趕緊回到羅帝斯特。

衛隊士兵留下了一架塔甘羅,告訴空軍少校,他可以隨時駕駛這架殲機回歸軍部,並在那裡搭上去往太空的戰艦。只是一切務必要快。

「完了!這個世界完了,我們也完了!」女人們抱著孩子失聲哭泣,轉眼就為可怕的天氣逼進了屋裡。零星的槍聲響過幾巡,男人們也放棄了這種對付梅隆星人的徒勞抗爭。重重陰霾籠罩天空,風聲呼嘯,暴雨將至,沒人知道明天的陽光會否普照大地。

臨近大海的地方,霍蘭奚伏在「塔甘羅」的儀表盤上,一動不動。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而今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機械肢體還沒辦法操控自如,金屬和肉體殘端結合的地方也常常讓他痛苦萬分。

海神的怒吼和人們的哭聲交替響在耳邊,但過不多久就都聽不見了。霍蘭奚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如同一聲聲浪漫的呼籲,一陣陣遒勁的鼓點。

他獨自在殲機裡坐了一晌,直到恍然想起,自己把情人關進了衣櫃裡。

被霍蘭奚鬆開捆綁手腳的麻繩,狼川自己取出了封堵嘴巴的抹布。這傢伙暴跳如雷,比起被情人捆縛結實地關進衣櫃,他更惱怒於帝國元首的「厚顏無恥」。

「無恥!太無恥了!」腕上的勒痕很快消失了,狼川漲紅著一張臉,大喊,「那些高高在上的統治者,那些愚蠢的平民,他們在你最艱難的時候拋棄了你!可當末日來臨他們又來找你了,說幾句不痛不癢、大義凜然的話就要你去赴死,憑什麼?!」

顯出那副慣常的冷淡姿態,霍蘭奚沉臉坐在床頭,既不打算安撫情人的情緒,也不急於表明立場。

「他們當你是什麼?是天生用來打仗的機器嗎?就讓這個世界毀滅吧!它愚昧、殘酷又冰冷,根本不值得你為它獻身——」話音戛然而止,年輕人直愣愣地瞪著自己的情人,突然滿面狐疑地轉了轉眼珠,「你……你想回到天空中去,是嗎?」

霍蘭奚沒有回答,可答案已經不言而喻。數步相隔,狼川再次聽見那狂熱的心跳聲,只要天空對他發出邀請,這個男人就永遠不可能拒絕。

愣了幾秒後,狼川失控地大叫起來:「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金綠色的眼眸似兩團燒灼的磷火,他憤怒地揮舞手臂,情緒極其高亢,「那狗屁的元首用他的花言巧語打動你了嗎?你又想逞英雄了,對嗎?拖著這半副殘破的身體去和梅隆星人抗爭,然後被炸成塵埃?」

霍蘭奚搖頭:「這些不重要,我只想飛行。」

「不重要?你說不重要?!那我們來談些重要的,你現在連一個飛行員最基本的平衡能力都掌握不好,還怎麼飛行?!」對方這副過於冷淡的反應,狼川幾乎氣得要撲上前去揪霍蘭奚的衣領,「別說飛行,你現在這樣能爬山、越野還是游泳呢?你能掛槓倒立還是單槓卷身呢?你能與人做集體對抗的運動還是做個人耐力練習呢?」見霍蘭奚微微蹙起眉頭不回話,狼川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地喊,「是的,你也知道,這些你不能!除了找死,你什麼都不能,你到底在尋求什麼?」

霍蘭奚沉默片刻,回答:「我尋求自己。」

「自己?這個時候你還和我談‘自己’?」狼川突然朝著霍蘭奚的左肩揮出一拳,又一下壓上了他的身體,「你的體內流淌著我的血,你要做什麼由不得自己,得經過我的同意!」

敏捷避開對方的拳頭,霍蘭奚翻身將撲向自己的小子掀倒在床上,沒料想對方的背脊剛與床面相碰,馬上又朝自己發起了攻擊——

狼川猛一低頭,朝情人的胸口結結實實撞了過去。

「該死!」機械軀體受到重擊,連帶著肢體殘端和五臟六腑都一併疼得厲害。一個男人忍無可忍,另一個也是怒不可遏,兩個人都毫不客氣地朝對方揮拳相向,在床上滾作了一團。

霍蘭奚確實還無法得心應手地操控那半副機械身體,尤其是那小子還會耍賴——他張口就咬他的肩膀和脖子,還沒輕沒重地對著他的傷處砸下重拳。

占得上風的年輕人將空軍少校臉按在床上,一屁股就坐在了他的腰上。

「哈!你輸了!」這傢伙孩子氣十足地笑了一聲,又連著短促地「哈」了好幾聲。

「所以呢……」霍蘭奚微微張口喘著氣,殘端被金屬牽拉摩擦得發紅,他簡直懷疑自己就快散架了。

「所以……所以……」嘴裡念念叨叨,眼睛卻四下亂轉,狼川看見了被拋在一邊的被子,然後一下咧開了一嘴白牙,笑了。

他抬手將被子掀起,將自己與情人完全蒙在了裡頭。

被子劇烈而又饒有節奏地起伏抖動,屋內迴盪著一種令人面紅心跳的聲響。

凌晨兩三點鐘的時候,狼川被巨大的濤聲自夢中驚醒。暴風雨已經嚎啕了大半夜,可海神的憤怒仍未偃旗息鼓。他迷迷糊糊將手摸向旁邊,結果卻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他發現霍蘭奚已經不在身旁。

他記得自己是抱著他睡的。性愛之後這個寡言冷漠的男人總是很容易入睡,索性彼此都是曾在艱苦條件下做過戰的軍人,也不用介意是否經過了仔細的清洗。他們側身躺著,肌肉緊實的身體彎曲成兩張緊密相貼的弓。他挨著他的頭,從身後擁抱著他,用自己火熱的胸膛貼著他冰冷的後背。

狼川摸著霍蘭奚傷痕累累的身體,摸過他一身汗津津的肌肉,摸過他沾著精斑的大腿內側,還破天荒地把自己的陰莖埋進了他的臀丘之間。最後他握住了那隻骨節修長的手,與他十指緊扣著入了夢,就像一對攜手走過半個世紀的老夫妻,相伴相依至風燭殘年。

他記得他們是這麼睡的。可那個男人現在卻不在自己身旁。

狼川一下子發了慌,擔心霍蘭奚為昨夜的事情動了怒,也擔心自己的不知輕重讓他受了傷。循著自己的心聲找出門外,果不其然的,這個年輕人在波濤滾涌的海裡找到了自己的情人。

夜空中有雲氣蹣跚,星星的閃爍循著古老的韻律。海水齊在膝蓋處,霍蘭奚如同礁岩般站在海中,像是早就再等對方的到來。

「你在這兒幹什麼?別告訴我……你為我的粗魯惱羞成怒,這會兒就要跳海輕生……」狼川小心翼翼地走向霍蘭奚身邊,嘴上雖不服輸地揶揄著,心裡卻很是忐忑不安。

暴雨將兩個人澆得透濕,只是站在海裡,一再掀高的浪也將他們搖搡得站立不穩。空軍少校眺望著不斷發出怒吼的海面,說:「我要游到對岸去。」

「什麼?!」

「如果我沒淹死在這裡,就證明我就還有能力飛往太空。」迅速脫掉上衣和外褲,霍蘭奚吸了口氣潛下水中,眨眼功夫就游遠了。

「霍蘭奚!」狼川大叫一聲,也脫去累贅的衣物,追隨情人潛入海裡。

狂怒的海神隨時準備著將他們吞沒,擠入耳膜鼻腔的海水讓他們甚至無法聽見彼此說話。

「霍蘭奚!霍蘭奚!」一邊呼喊情人的名字一邊奮力游向前方,為此連著吞入了幾口鹹澀的海水。而一直處於他身前的情人,從頭到尾都不予回應,只是揮展雙臂有力地劃水,向前,一直向前。

狼川一直睜大著那雙金綠色的眼睛,追索著那個在波浪中時起時伏的身影。他意識到自己除了緊緊跟隨別無它法,也意識到,這個男人永遠是飛在自己前方的鷹,他的一言一行對於自己充滿著神性的指引。

破曉時分雨終於停了,他們被一陣溫柔的海浪推上了岸。兩個人都已精疲力盡,甚至彼此攙扶拉扯也無法從海灘上站起來。

踉蹌前行,霍蘭奚與狼川又一次摔倒在沙灘上,打了個滾兒就抱在了一起。肌膚與肌膚緊貼交摩,細沙沾滿了裸露濕潤的身體,有些還滑進了內褲的邊沿,鑽入了鈴口。

他們已經再沒力氣爭執或者做愛了,一種比情慾跟熱烈的火焰卻將他們燒得全身發燙,呼吸急促。凝視著這雙星光閃爍的眼睛,霍蘭奚扯下狼川的內褲,抽出兩根手指送進這具年輕、炙熱又彪悍的肉體裡——如同進入宇宙的最深處,刮過內壁送得很深,直至每個指節都進了去。逃生於暴風雨中的海洋之後,他現在只想靜悄悄地死在他的懷裡,爛出骨骸,化成灰燼,留下半副機械軀體,剩下的都鑽進他肌膚的孔隙裡。總之,他得與他融為一體。

「一起……」感受到情人的手指在自己體內肆動,狼川最後鬆懈地伏□子,吻著霍蘭奚的嘴唇說,「我們一起……一起回去……」

霍蘭奚駕駛殲機離開十一區的時候正是正午,可太陽光線已全被梅隆星人的艦隊阻擋,整個帝國陷入一片末日將臨前的黑暗之中。十一區的人們一個個離家走出,手捧著蠟燭,跪在天空下為自己祈禱。燭光搖搖曳曳,多如星子,讓這次遠行徒然生出一些悲壯的意義。

「我們要去往宇宙了!我們要成為傳說了!」狼川用力拍著「野獸」的後腰,向他與大夥兒道別,又對酋長說:「要一起去嗎?」

「我?哦不,我不行……」雖然會駕駛飛機,也曾嚮往過太空,可到底還是不假思索地拒絕了這個邀請。酋長紅著眼睛搖了搖頭,不是誰都能夠成為傳說,至少,他首先得是瘋子才行。

而那個身型巨大、智力低下的怪物不明白「傳說」的意思,只是一味傻笑。

「閃靈」與狼川都已坐進「塔甘羅」裡,即將登上殲機的霍蘭奚突然看見了一個人。

和他們上一次相見那樣,這個男人裹著一身寬大的黑色斗篷,帽檐下露出花白的頭髮,還有一雙深邃幽長的灰藍色眼睛。

霍蘭奚遠遠地望著帽檐下的那雙眼睛,而對方也以同樣的目光看著他。

儘管他曾在絕境中質疑過這個男人對自己的愛,可他知道在一種更宏大的目標面前,犧牲個人的感情在所難免;他也一刻不曾怨恨過對方對自己的生死反應漠然,恰恰相反,他的內心仍被感激充盈,感謝這個男人成為了他人生的圭臬,給了他一往無前的勇氣與從不折中妥協的信念。

看見父親朝自己露出了一個充滿肯定意味的笑容,霍蘭奚便也微微一笑,轉身登上了殲機。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沒肉的部分補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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