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John帶著一身清爽的肥皂香氣和身上渾然天成的Omega氣味離開酒店。

還有半個小時倫敦會迎接日出。

他孤獨的漫步在黎明的街道上，不必再擔心招蜂引蝶，他被標記了，他名花有主了，雖然那個主人沒有意願想要把他留在身邊，John Watson一夜之間換了一個未來，他再也不需要讓抑製劑來決定自己何去何從，即使在難熬的發情期，別的Alpha也不會再對他產生過多的注意力。

因為John在以後，在他漫長人生的無數個年月裡，都只能針對一個人發情，他上等的氣味將只對一個人生效，無論那個人珍惜不珍惜，想要不想要，John Watson都是他的。

生是Sherlock Holmes的人，死是Sherlock Holmes的鬼，即使待在垃圾堆裡，也是Sherlock Holmes專屬的，專屬於他一個人的，不要的垃圾。

“哼。”想到這裡John就冷笑了一下，他心情忐忑的被Irene Adler 給買回去，沒料到繞一圈，最終還是讓Sherlock Holmes給睡了。

命中註定這種事真的是非常的邪門。

他回到風月場的臨時住所，打開他的小房間門，鑽進去，他身上沒有多餘的閒錢，也沒有所謂的家庭，甚至沒有朋友，在倫敦只認識一個巴不得用他來攬客的老同學，不靠譜的皮條客兼人販子Stanford。

John把鑰匙丟到桌面上，疲憊的坐進椅子裡，他皺起眉頭，後面的小花瓣還很敏感，碰一下就讓他渾身酥酥麻麻的，他在沙發椅裡靜坐，手指撐在額頭上，目光望著前方，失焦固定在窗簾上，John的腦海裡閃過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他的親姐姐，harriet Watson，但是他並不想去投奔姐姐。

最好這輩子都不用再跟姐姐見面，只要不看見姐姐那張臉，就不會讓John一次又一次的回到他的父母出車禍的那一天，姐姐和他側翻在後座上，被搶救了回來。

爸媽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從此世界上深愛John的人不復存在，John希望有人可以愛他，可以在這個茫茫人海的地球上再遇見一個真心對待他的人，不必活得這麼空虛枯燥，沒有歸屬感。

沒有人需要John Watson的感覺太糟糕了，讓John有點承受不住，對人生悲觀又絕望，但他必須堅強的振作起來，因為他是堅韌不拔的士兵，任何難關他也可以扛過去。

昂首挺胸。

往前走。

過了幾天，Stanford把他約到附近的咖啡館裡吃午飯，他極其驚訝的聞著John煥然一新的氣味，“天啊，你被標記的這麼用力！而且不是肆虐女王的氣味！我聞過她的味道，像玫瑰花一樣。”

“把我的證件還給我，我要正經的工作，不是幫你接客，也不是揮之則去的實習學徒，我要一門能夠讓我發揮手藝的固定活，我完全可以勝任主治醫生，在大醫院裡幫人接石膏，處理複雜的外科手術。”

Stanford一直像牧羊犬似的抽動著鼻子，“等一下，John！你身上這是！”Stanford還沉浸在他被標記過的新體味裡，“你身上這是和我一個朋友很相似！”

John逃避也逃避不了，標記者灌注到他身上的味道很清晰深刻連John自己都能聞的出來。

他聞不見自己的氣味，但Sherlock混在他頭髮裡，在他毛孔裡，在他體內深處的氣息濃烈的會把他自己熏的飄飄然。

“我的上帝！”Stanford撐著桌子湊近他，然後肥屁股坐回椅子裡。

“我的老天！這分明是Sherlock Holmes的味道！我和他打過很多次交道，我是絕對不會弄錯的，你那天晚上不是跟著Irene這個強大Alpha女人走掉的嗎，怎麼會，怎麼會……”Stanford瞠目結舌，腦殼裡的毛線團糾纏打結了。

“是的，我跟Sherlock Holmes上床了，你別一驚一乍的吵到別人。”

Stanford不可置信的瞪著眼睛，“你人生里第一個和你睡覺的男人是Sherlock Holmes，但是據我所知他下個月要和Moriarty家族聯姻，共結連理什麼的，咳，John，以你正直的個性，你是無法容忍這種要結婚還跑出來偷吃的人，你為什麼要接受他？”

John不甘心的捏著咖啡杯，要把杯柄捏斷，“他睡了我才告訴我他要結婚。”

“哦……”Stanford沒話說了，他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安慰著John，“不過換個角度想，還是有好處的，比如說你現在被一個強大的Alpha標記了，並且不是一個女人，沒有人會再笑話你要為女人生孩子，而且你走在街上沒​​有人會想要前赴後繼的侵犯你了，這樣咳咳，挺好的，加上你又不是發情期不至於懷孕。你自由了，我可以給你介紹醫院的工作。”

“所以證件會還給我？”

“John，我們那麼熟了，就不要提這麼傷感情的條件了……”

“Irene Adler不是給你錢了嗎，不要這麼貪得無厭，Mike Stanford，你不用指望我哪一天會投靠你的妓院。”John堅定的拿起杯子抿著裡面的黑咖啡，他堅定無比。

堅定的猶如火車鐵軌。

直到10天后他才改了主意。

John瞇著眼睛坐在馬桶上，明顯沒有睡醒，他今天要正式去一家大醫院面試，特意提早起床。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狀態有些低潮，他站起來，撐在洗手台上，好困，好倦態，他拿起牙刷，往上面擠牙膏，迷迷糊糊的刷牙，然後用薄荷味的漱口水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下，他懷疑是自己昨晚沒有睡好，導致精神不佳。

John洗完臉，走出浴室，他忽然間站在浴室門口一動不動，胃裡面一陣翻騰，他跑回洗手台，喉嚨裡噁心反胃，他吐了。

John清洗乾淨水槽，再洗一次臉頰，他打開壁櫃，拿下電子體溫計含在嘴裡，隔段時間拿起來看，並沒有發燒，不是風寒感冒。

John拿著體溫計，茫然的看著鏡子，他輕微的眨了一下眼睛，無法說服自己，他顫抖著手翻找著醫藥箱，把箱子裡的東西和藥片全部摔爛在瓷磚地上，John蠻力的撕扯開驗孕棒的包裝紙，深呼吸。

他全身都在發抖。

John站在馬桶邊，脫下褲子，剛才解決過一次，但他還能再尿一點，尿液濾過驗孕棒，John用紙巾把驗孕棒擦乾淨，放到馬桶的水箱上，拉下沖水閘，洗手，安靜的背對著驗孕棒等待。

他要等上煎熬漫長的一分鐘。

彷彿時間凝固了一世紀，每一秒都那麼的難熬。

John有些呼吸不過來，他跑到房間裡面，拿起桌面上的酒瓶，倒了半杯威士忌，沒有加水也沒有加冰塊，直接一口悶下去壯膽。

他心臟怦怦直跳，口乾舌燥，一步一步回到浴室裡面去。

他站在馬桶前，“不要。”

他輕輕的念誦祈禱詞。

“千萬不要。”

John終於伸手過去拿起驗孕棒，他看了一眼上面的數據，舔了一下嘴唇，他垂下手，笑了一下。

轉瞬間閉上眼睛，無法接受現實，剛才的笑聲是拿命運沒有辦法的無奈苦笑。

“FUCK……”John捏著驗孕棒低聲咒罵。

驗孕棒上兩條鮮豔奪目的紅槓。

John Watson，可憐的John Watson，一次就中標，他懷上了。

※

John心不在焉的坐在辦公室裡，看著窗外的陽光，他的肚子裡被播種了一粒種子，這粒種子會慢慢的成形，在他體內發育，10個月後就會破土而出，眉目間還會帶著和播種人極其相似的傲慢神色。

院長拿著他的簡歷諮詢他，用手指頭敲了敲辦公桌面。

“恩？”John回過神來，調整了一下西裝領帶，“抱歉，你剛才說什麼？”

“你有戰地經驗？”

“是，我在諾桑伯蘭軍團就任軍醫，服役6年。”

“挺好的，軍人，士兵，你一定能夠吃苦耐勞，我們醫院要的不僅僅是技藝精湛的專科醫生，還得是能夠負荷高強度工作的勞動者，我們醫院的壓力是很大的，你能適應加班？”

“應該沒有問題。”

“你身體有沒有不適的地方，比如糖尿病，心髒病之類的。”

“完全沒有，我下雨天走路不利索，但影響不大。”

“你結婚了嗎？”

“沒有。”

“你男朋友同意你？你要值班，有時候要值夜班，有時候遇上大手術你或許要睡在醫院守著病人十天半個月。這或許會影響你跟你伴侶間的關係。 ”

“這個沒有問題。”

院長明察秋毫的盯著他，“你男朋友在你身邊嗎？”

身上飄散著“我有男朋友雖然他很花心而且不要我但還是請勿打擾”氣味的John也回視著他，“他在不在我身邊，這點不重要，我的學歷和經驗能夠讓我勝任這份工作。”

“你說的很對，我只是好奇八卦了一下，對不起了，那你在大學主修……”

John收斂起專注的表情，摀住嘴，他慌張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院長下意識的對著他指了一下辦公室裡獨立的洗手間，John衝了進去，關上門。

該死！該死的妊娠反應！一整天都在噁心，明明胃裡面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值得吐的了！

John埋在洗手盆裡久久才能掙紮起來。

他對著鏡子深深的嘆氣，捧起水龍頭底下的清水洗了洗臉，用紙巾擦乾淨，再走出去。

院長坐在椅子裡不斷的用鋼筆頭敲擊著文件夾，轉著椅子用質疑的眼神觀望他，簡歷已經合上去了，John一下子就明白了，他還沒有上班就被炒魷魚了。

John捂著自己的臉坐在他和Stanford經常來的咖啡館裡。

他雙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盯著隔壁桌的一個帶著三個小孩的溫馨家庭入神的看。 r>Stanford用小銀匙敲了敲高腳杯吸引他挪回目光，“你今天這是怎麼了，你的面試不順利？我給你介紹的院長並不是個刁鑽的人。”

John把手層疊在桌面，肩膀上似乎無形間披著一件陰暗的斗篷，沉重的壓在他身上，讓他喘不過氣，“我……我想有點積蓄。”

“當然，這個心願平凡又勵志，我願意幫助你實現這個心願，所以工作黃了？”

John點點頭，“院長對我有點小小的偏見。”

“是嗎？？”Stanford關懷備至的望著他。 “什麼偏見？”

“他認為孕婦不適合熬夜和加班。”

“哦，這樣啊，孕婦的身體是非常矜貴的，我也是這麼認為呢……”Stanford恍然間僵硬在桌子對面，他的臉幻化成一塊硬掉的發酵餅，“我勒個去，你剛說啥？”

John往後頹然的靠坐在椅子背上。

Stanford瞪著他。

“John，不會那麼巧。”

“就是那麼巧。”

“才一次而已。難道不止一次？”

“就一次，沒有再多。”

“你不是發情期。發情期的受孕率才是最高的。”

“發情期以外的機率也不是零，不是嗎。”John再次摀住臉，“我的身體，我的體質，通通讓我好難為情，我的老同學，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才好。我要煩惱的事情太多了，我不能讓我的小孩​​過苦日子，不能讓我的小孩​​在一個風月場的樓上踩著小三輪渡過他的童年。”

Stanford看著他，“John，你是單身，你不會真的想把孩子生下來的。單身的Omega要撫養小孩，撫養個17，8年，不依靠任何父輩的力量，中間還得保證不出任何岔子，讓小孩健康活潑的長大，那可真是堪比耶穌受難。萬一你的小孩是Omega……”

“我當然生下來，我不能殺了一條人命！我還有得選嗎？你說的這些我都有考慮過，我比你考慮的還要詳細，還要深刻， 我幾乎從我年幼發情的第一天開始就不斷的想到我的人生里總有一次，會無可避免的懷孕，但我要定這個小孩了，不管他的另外一個父親要不要他，我要就是了。”

Stanford沉重的搖搖頭，打消他這個太過於熱血沸騰的念頭，“John，我沒有辦法支持你……”

“我答應在你這里工作，只有你這裡能夠短時間的大撈一筆，然後我就拍拍屁股走人，你不能再牽制我，你知道我生氣是什麼樣子的，我平時忍讓你，那是我感激你給我臨時住所收留我，沒有讓我淪落到條件骯髒的收容所裡去，但現在我要負責的不僅僅只有我一個人了，我現在承擔的是兩個人，你會見識到我負起責任來的認真程度。”

Stanford關切的再一次否定他，“John！冷靜點！現在我們聊的是孩子！你這不是中獎，你這是倒霉！”

“是我倒霉……”

Sherlock Holmes甜如蜜糖的嘴唇彷彿又重新近距離的貼在他耳旁，John撐著額頭驅散這一抹強烈的思念，他此時最需要的不是mike Stanford，無論如何應該是Sherlock Holmes。

John把手指頭放在嘴唇邊，撫拭他柔軟的唇瓣，回憶起曾經碾在上面的沉重力量。

“如你所說，我認了。”John的心底如淤積了千萬噸泰晤士河床底下的淤泥，悲哀鬱悶，無法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