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之前-3

　　等秦弋終於走出浴室的時候，他和斐無術的意見達成了一致。

　　一體雙魂外加NPC出現在現實中這種事，由斐無術親口說出來要好一些。但是由於斐無術精神力虛弱，完全支撐不了他的身體活動，因此只能由秦弋來轉達。

　　而秦弋對斐無術說話的口吻向來是嫌棄的，於是最後拍板決定，秦弋用電子板將斐無術的話寫下來給斐圖看。

　　帶著濕漉漉的氣息走出浴室，就看見斐圖大大咧咧的霸佔了病床，旁邊桌上的一個木質籃子裏裝著熱氣騰騰的烤肉，引人食指大動的香氣勾人的往鼻端飄來。

　　“咕嚕嚕……”聞到這香味，肚子叫了，大少的臉黑了。

　　斐無術忍住笑意，正經的建議道：“我覺得咱們需要吃點東西，你看，從襲擊發生後，咱們就滴水未進了。老頭子考慮的很周到嘛！”

　　斐圖聽見聲音，也樂了，大手從籃子裏抓出一塊烤肉朝秦弋扔去：“我就說你小子該餓了，喏，你喜歡的肉，大塊大塊的儘量吃，不夠老子再去買！”

　　秦弋下意識的伸手接住了被扔過來的烤肉，然後剛換的乾淨衣服就被濺上了幾滴醬汁，掌心指縫間頓時被油膩膩的感覺佔領，有粘稠的醬汁順著手掌的紋路滴答滴答的往地上落去。

　　“……”秦弋沉默的垂下目光盯著手中的烤肉，一隻手僵硬的宛如枯枝樹幹，僵直的懸停在半空，鬆開也不是不鬆開也不是，難道要就這樣往嘴裏塞去？

　　斐無術終於忍不住笑了：“小弋弋，你再怎麼盯著它看，它還是不會憑空消失的。就這麼吃了嘛，你把手洗得有多乾淨，你自己是知道的啊。”

　　秦弋：“……”斐圖的那只手，才剛剛撓過下巴。

　　“怎麼不吃？”斐圖詫異的望了秦弋一眼，“誒？臭小子，你怎麼又開始學你宗守叔的表情了！”

　　秦弋走過去，表情漠然的把肉遞給斐圖：“你吃。”

　　“臭小子居然知道疼人了？”斐圖哈哈一笑，接過秦弋手裏的烤肉，湊到嘴旁，撕下了老大一塊下來，“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是我家小崽子？”他前後語氣都是極其隨意的，完全沒有絲毫變化，但說出來的內容卻叫秦弋頓了頓用紙巾擦拭手指的動作。

　　“電子板給我。”秦弋打消了先去洗手的想法，認為先解決掉面前這人再說。不給斐爸一個滿意的交代，他大概連個轉身都不會被允許。別看斐圖現在隨隨便便的坐姿，秦弋能夠感受到，只要他有一個多餘的動作，面前這個男人就會毫不猶豫的暴起攻擊。

　　他不想跟斐無術的父親對上。

　　病床旁，醫院配有專門的電子板，當然還有其他的一些娛樂生活用品，讓病人打發時間。斐圖直接將桌上的電子板扔給秦弋，見他動作緩慢卻一絲不苟的打開電子板，面色逐漸認真起來，指尖輕點在螢幕上，飛快且流暢的動作起來。

　　看秦弋書寫的確是一種享受，那種一氣呵成行雲流水般的隨意暢快感，讓任何旁觀的人都會覺得賞心悅目，哪怕是斐圖這樣的老流氓，也不得不承認，面前這人雖然頂著自己兒子的那層殼，但氣質可比他家狼崽子貴氣優雅的多。

　　一個大家公子，一個流氓窩的小土匪，兩人的氣場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給斐無術一百年的時間，那小子也磨礪不出這身風度來。這是個人性子問題，斐圖對自家崽子瞭解的相當清楚。

　　而以第一視角來旁觀的斐無術，在告訴了秦弋寫些什麼後，更是安靜的看完了整個過程。清逸漂亮的字體就那麼出現在指尖下，好似指尖過處都生長開了一串串小花，這是一個令人沉醉的美妙過程，是生活在聯邦的人很少能體會到的屬於書法的瀟灑曼妙。

　　秦弋將寫好的電子板交給斐圖，語氣平靜：“這是斐無術說的話。”

　　“叫無術！無術哥也成呐！”斐無術插上一句反駁，“不是早就叫過了嘛？在老頭子面前裝什麼裝？”

　　習慣性無視掉精神世界裏的發言，秦弋安靜的等待斐圖接下來的質疑。

　　被那麼養眼的字體寫下來的話，此刻完全收入了斐圖眼中。

　　“老頭子，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無非就是以為我已經不在了是吧？就算是現在我出來了，你大概也要懷疑我是偽裝的。所以乾脆說個能取信你的事。就說自從老媽死後，你換了多少個情人吧……讓我先想想……”

　　掃完這句話，斐圖的臉色頓時像抹了鍋底灰一樣，漆黑一片。

　　秦弋見他看完了這話，伸手示意他將電子板還過來，斐無術已經計算出結果了，他要寫下來。

　　斐圖看著秦弋伸出的手，下意識的將電子板往懷裏一抱，僵硬的笑：“老子可沒有懷疑什麼，蘭洛特剛剛什麼都給老子說了……”他心虛的看了一眼秦弋面無表情的臉，乾笑道：“老子就是覺得這事兒忒神奇了點，想親眼見識見識……”

　　他抱著電子板，義正詞嚴：“不過一看這字我就知道了，一體雙魂這種事絕對是真的！這臭小子就算再分裂出再多的人格，他也寫不出這麼好的字來！所以那個情人什麼的，不用寫了不用寫了。”

　　“有這麼不遺餘力打擊自己兒子的老爸麼？”斐無術在精神世界裏不平的嚷嚷，“這傢伙聽了蘭洛特的話，絕對是懷疑老子精神分裂了！不擔心老子被另一個人取代了，卻懷疑老子雙重人格，老頭子的大腦被水泡了嗎！”

　　秦弋默默的想，你們父子倆的思維回路其實都不正常。

　　“之前的事我也聽說了。”斐圖悄悄的把電子板扔到一邊去，眼睛真誠的望著秦弋，“似乎你救了無術一命，這事要謝謝你了。”

　　秦弋簡潔的吐出兩個字：“不用。”

　　斐圖看著他缺乏表情的面容，嘿嘿一笑：“怎麼了？害羞了？這麼不經誇？”

　　秦弋：“……”父子倆一個德性，所以沉默是金是最好的應對方式。

　　果然，見秦弋半點反應也不給，斐圖沒趣的砸了咂嘴，揮揮手：“吃東西吃東西，餓壞了我找誰賠去？”

　　這時斐無術才反應過來一件事：“小弋弋，問問他，他怎麼在首都星？就算得知這邊出事了，他也沒可能在一天之內就趕來吧？”

　　秦弋瞥了一眼被斐圖扔得遠遠的電子板，語調平直的轉述了斐無術的話。

　　斐圖臉皮又僵硬了，他含糊道：“老子想起來首都星有點事辦，你們前腳走老子後腳就出發了嘛。”

　　“是嗎？……他說。”秦弋平靜的轉述斐無術的話，沒有感情起伏的聲調聽著比斐無術原話的質疑更有諷刺味道。

　　於是斐圖不淡定了，他眉一挑，大手往床上一拍，整個人都站了起來，看似理直氣壯的說：“老子養的娃爭氣，要進首都學院讀書了，老子就是來看一眼他入學儀式又怎麼了！不行啊！”

　　“看看入學儀式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幹嘛不跟我們一起來，非得追在我們星艦後偷偷摸摸？要不是出這事了，你是不是打算不聲不響的看完就打道回府，都不跟我說一聲？……他說。”秦弋看著斐圖心虛移開目光的眼睛，淡淡的加上一句，“是因為一旦被無術知道你這麼關心他，你會感到難為情，所以才不聲張麼？……不是他說的，這句是我的想法。”

　　“是這樣嗎，老頭子你會難為情？……他問。”秦弋即時的轉述斐無術的疑問。

　　“……”斐圖啞口無言，僵硬的眨眨眼，半晌才從喉中憋出幾個字來，“怪不得莫生讓我別招惹你……”真是記仇的傢伙！男人要心胸寬廣！寬廣知道嗎！像叔叔我這樣！

　　秦弋：“斐叔叔，您說什麼？”

　　“老子說……”斐圖提高了嗓門，到嘴裏的話卻打了個轉兒，“難為情那麼不男人的事，老子會沾邊兒？臭小子不要瞎想！吃你的東西！”

　　“我找你宗守叔還有事，先出去了。”斐圖怎麼看怎麼有些迫不及待的架勢，大步往外走著，“烤肉不夠吃就叫我，我就在門外跟你宗守叔聯絡。”

　　看著斐圖動作靈活的竄出病房，嘭的甩上了門，秦弋才淡淡道：“我看見他耳朵紅了，無術你呢？”

　　斐無術樂得打滾：“我也看見了啊哈哈哈，小弋弋真有你的哈哈哈哈……”

　　門外的斐圖一臉血的望著視頻中出現的宗守那張臉：“宗守啊，你說我看到你那張面癱臉，怎麼就那麼想揍一拳呢？”

　　宗守此刻在海藍星的斐家宅子中，手上還拿著一疊報表細細看著，連抬起眼皮來瞅一眼自家匪首的心情都沒有：“匪首，有的人撂擔子跑去首都星看兒子了，被扔下的管家我正忙著給他擦屁股，忙得很，沒什麼事我就斷掉聯絡了。”

　　“誒誒誒！等等！”斐圖趕緊收起一副哀怨臉，換上嚴肅的表情，“我們斐家有個歷任匪首才能進入的地方，宗守你從來都不知道吧？”

　　埋頭于文件中的宗守終於抬起了頭，他目光懷疑的仔細打量著斐圖的表情，確認這不是又一個沒品的玩笑後，才遲疑的點了點頭。

　　“那是一顆小型人造衛星，一直漂浮在混亂星域中。”斐圖露出爽朗的笑容，“看完無術的開學典禮，我就要去那裏一趟。我希望你能將這次行動安排的無聲無息，不留任何痕跡——尤其是不要被軍方那些老狐狸注意到。”

　　“好。”宗守沒有問斐家什麼時候多出了一顆只能匪首前往的人造衛星，也沒有問斐圖為什麼忽然要去那個地方，還需要做的如此隱秘，他只是慎重的應下，然後爭取漂亮的完成這個要求。

　　果然把事情交給了宗守，就可以放鬆一大半了。說完正事，斐圖嬉皮笑臉的又開始撩撥起認真工作的管家大人，得到的卻是毫不留情的一片黑幕——宗守乾脆的切斷了聯絡。

　　“哈哈。”總是以撩撥宗守為目標，樂此不疲的斐圖看著黑漆漆的光屏大笑，但笑容背後，一顆心卻逐漸沉甸甸起來……遊戲，NPC……哪會有那樣的遊戲，哪會有秦弋那樣的NPC？

　　NPC出現在現實，這樣的確不符合常識。然而若秦弋不是NPC，那麼許多事情便好解釋許多。

　　不符合常識的事，是不會出現在世上的。只是需要找到正確的切入點去解釋不符合常識的問題。

　　莫名的，斐圖便想到了繼任匪首的時候，他的父親才告訴他的那個含糊不清的隱秘。

　　看來他也需要上新大陸OL看個明白。斐圖想，也希望，借由斐家從星際大航海時代便傳承下來的歷史資料，能證明他的這個猜想是錯誤的……不，必須要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