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番外三、未妨惆悵是清狂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為出雲番外,不喜也請略過╭(╯3╰)╮
夜色正好,三層的小閣樓外是繁茂的古樹,月明星稀,樹影微移,宛若是微風徐來。
柳鍾情眉頭微蹙,將窗戶推得開了些,沉聲道:「進來。」
似是樹葉飄落,或是夜蝶翩躚,一人無甚聲息的由窗口翻入屋中,微笑喚道:「柳公子。」
「出雲。」柳鍾情回到桌前,倒了杯茶,淡淡應了一句,抬目打量。
這幾年來,原本那有些呆愣不明世事的青年看起來著實長大了不少,或許是外邊風吹雨打,看起來瘦了些,臉上的輪廓更加分明,眉骨顯得稍高,眼窩看起來就深了,原本便是劍眉星目的長相,此時便更為深邃。且他皮膚曬成小麥色,身量也又長了些,更顯得高大英俊。
出雲從包裹裡取出些東西放在桌上,笑道:「前陣子我去了白漠,這些都是從那兒帶回來的東西。聽那兒的人說這個石頭叫做月明石,因為被月光照到就會變成淡藍色……」
青年頗有幾分獻寶的意味,一樣一樣的講帶回來給他的東西,柳鍾情面無表情的聽著,冰冷的手指卻不自覺捏著盛滿溫熱茶水的杯子,眸中神色複雜難辨。
「……對了,還有這個。」出雲拿出被青布包裹的東西,揭開布料,只見裡邊是一柄刀,刀鞘上鑲著一顆圓潤飽滿的葡萄石,竟是極為珍貴的鵝黃色,看上去通透如珠欲滴。
「這是……」柳鍾情微微一怔,「歸塵?」
「嗯。」出雲見他識得,不由露出欣喜之色,將刀遞給他。
柳鍾情將刀拔出,只見那刀刃極薄,鋒刃猶如一片單薄的月色,卻是寒光凜冽。他不由得鳳目微瞇,挑了眉看向那青年:「殺了雷遷烈的果然是你。」
出雲微微睜大眼:「你怎麼知道?」
歸塵乃是前朝鑄劍大師所造的名刀,只是輾轉百年竟流落至白漠中一名強盜雷遷烈之手。這雷遷烈性子陰狠歹毒,在白漠可謂臭名昭著,只是武功高強,且十分狡猾,縱有想要除之而後快的俠義之士或是意欲奪刀之人,也沒有誰成功過。就連官府出手干涉,也未能將他捉拿歸案。
而一個月前,雷遷烈竟在搶劫商隊時被人殺死,殺人者不曾留名,官府仵作將屍體帶回查驗時,發現他竟是被一枚鋒利石子穿入心臟而死。
柳鍾情將寶刀歸鞘,淡淡道:「歸塵乃是名刀,上任主人身死,江湖中自然有諸多傳聞,我既知雷遷烈死法,此時又見你將刀拿出,自然便會想到你門中所傳摘葉飛花,化萬物為己用的手法。」
出雲點點頭,道:「那雷遷烈作惡多端,我殺了他也算不得罪過。名刀無主,我記得柳公子向來是使刀的,便拿來給你了。」
「他確是死有餘辜,」柳鍾情低歎一聲,道:「只是他武功不弱,你可曾受傷?」
出雲雙眼亮亮的看著他,搖了搖頭:「我跟商隊一起,他未曾覺察我有武功,故而出手時他是猝不及防,我只受了點劃傷,早便好了。」
柳鍾情頷首,卻將刀放回他手中,道:「這個太過貴重,我不能收,你還是自己留著罷。」
「我不用刀,柳公子……」出雲連連擺手,一雙眼望著他,燭光映襯下卻含了幾分黯然。
柳鍾情閉目不看他那副委屈的樣子,袖中手指微微收緊,聲音亦是沉了下來:「你知道我的意思。」
「……」
「出雲,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重複的話中帶了點嚴厲的意味,出雲卻仍是沉默著不願開口。
柳鍾情站起身來,走至窗邊,歎了口氣,背對著他接道:「不管你是用什麼方法找到我行蹤的,以後……不許再用。」
「……」
「三年了,你也長大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但世間有千萬人,你會遇到更好的……」
「不。」出雲驀地站起來,走到他身後,聲音裡滿是篤定,「或許你不喜歡我……或者永遠都不喜歡我,但你不能阻止我喜歡你。」
柳鍾情望著窗外,一時無話。
出雲伸手抱住他,收緊雙臂,卻也只是一瞬,他深吸一口氣,在那人反應時便放開了手,低聲道:「歸塵……你若是不喜歡,便扔了,我既然送給你了,就不可能收回來。」
柳鍾情皺了眉頭,回身看向他。
出雲笑了笑,劍眉星目,神采飛揚。他深深看了對面人一眼,接著便一按窗台,輕身飛了出去。
外邊已是夜涼如水,他落在古樹的枝杈上,卻見一人立在樹梢,月色落在那人肩頭發梢,烏髮染上淡淡銀光。
出雲看清他面容時微微一怔,剛要開口,柳鍾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足尖輕點,就這麼翻了出去。
出雲亦借力追了過去,二人落在一個幽靜的小花圃中,柳鍾意轉身望向他,道:「我方才只是見有人潛入此處方才跟了過去,並不知是你,也非是有意聽你同哥哥說話。」
出雲笑笑道:「無妨。」他輕歎了一口氣,星眸中染上幾分黯然。
柳鍾意沉默片刻,道:「你的傷可已痊癒了?」
「誒……你怎麼知道?」出雲望著他略微一頓,這才想起什麼,道:「溫莊主告訴你的?」
柳鍾意道:「嗯,莊主寄了書信予我。」
出雲點點頭:「我在白漠見到些少見的藥草便帶了回來,路過百草莊時交給了溫莊主,沒想到倒讓他看出我受傷了。多虧溫莊主的藥,我已經好了。不過這事你可別同柳公子說,要不然他定是要把歸塵還給我的。」
「……好。」
出雲道:「雖然我算不得很明白,但也知道,喜歡這樣的事情強求不得,我現在,也沒有想讓柳公子喜歡我。我喜歡他,所以想要對他好,其實也不必什麼回應。」
柳鍾意眼簾微垂,一時沒有應聲。
夜風徐來,枝上半開的月季散發出一點幽幽的暗香。
出雲看了看那花枝,接道:「師父曾說一切皆有定數,順其自然便可。正如流水落花,無需怨懟,這世間能有一人讓你傾心愛慕,或許也是緣分眷顧。」
言罷笑了笑:「夜深了,我得走了,有緣再見。」
柳鍾意頷首:「後會有期。」
出雲身形輕靈的翻出牆外,柳鍾意低歎一聲,便也轉了身,往原本的樓閣走去。
恐怕再沒有一個人會比他更瞭解柳鍾情,只是有些話,他卻不知該如何說。那人曾說,人死燈滅,白雲蒼狗,往日不可留。他也相信,柳鍾情絕不是放不下的人,只是,忘卻和放下的方法有許多種,有的人隨時間淡忘,有的人收回心緒重新尋覓……而有的人,則是將情愛全然從心中抹殺——
不再回憶想起,卻也再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若出雲要的是朋友之誼兄弟之義,柳鍾情絕不會吝嗇什麼,可他要的是戀人之愛,那已經連同心中人一道抹去的東西,或許連柳鍾情自己也找不到究竟去了哪裡。
柳鍾意走上樓閣,敲了敲門。
不多時門便開了,柳鍾情見是他,便讓開了門,眉眼間也泛起點暖意來:「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柳鍾意望著他,低聲道:「睡不著,我要同哥哥睡。」
柳鍾情不由得一笑:「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能把這話說得理直氣壯的?」雖這麼說著,卻合了門轉身去整理床榻。
柳鍾意跟著他進了門,只見桌上放著幾小塊油紙包著的砂糖,想是出雲帶過來的。
待兩人收拾妥當滅了燈燭一道躺在床上,卻一時還未有睡意。
柳鍾情微微側過身,聲音裡含著點笑意:「可是出來久了,有些想阿衍?」
柳鍾意呆了呆,低聲道:「哥哥說笑了。」
柳鍾情輕笑一聲,道:「明日我們便離開此處,往青鳶山去,傳說那峰頂上能望見雲海霧淞的奇景,日出時景色更是壯美非常。」
「嗯。」
「而且山下小鎮裡的茶酥及蜂巢糕亦是一絕。」
「好。」
柳鍾情聽出那話裡些許期盼的意味,笑著翻身對上那雙眼,摸了摸他的面頰,道:「現在想想,可真是便宜阿衍了。」
「……嗯?」
「沒什麼。」
兩人又說了幾句旁的,柳鍾意低聲問道:「哥哥可曾想過同一人常伴左右?」
柳鍾情沉默了片刻,道:「難道你不會一直在我身邊?」
柳鍾意翻身抱住他,收緊了雙臂:「我當然會。」
他明白柳鍾情的意思,也知道他指的並不是當真要他不離左右,而是永遠相互牽掛,縱然他日那人仍舊想要獨自一人漂泊,他亦會在背後留下一盞燈,等待歸人。
柳鍾情輕笑一聲,低聲耳語:「那不就好了。」
這世間有千萬種情愛,卻皆如天上月,缺時多,盈時少,能得一人圓滿便是不易。
儘管如此,卻不妨有人為此追尋等待,縱然終是求不得,也不妨相思到底,惆悵苦澀,盡作輕狂。
後記(其實是閒話啦
感覺這篇文寫的時間比較長,非常感謝一直以來留言支持我的人,如果沒有你們的話我一定寫不完=3=
關於莊主和鍾意的結局,想來不必再多說,已經盡在文中。至於鍾情和教主,還是我原來的想法,很多時候結局與自身的性格是緊密相關的,就算同樣的劇情換兩個不同的人,結局基本都會不一樣,鍾情和教主走到這一步,是不能避免的。而至於出雲和鍾情之間,我覺得無法全然限定,也許鍾情有一天會重新拾回愛人之心,但是也有可能他並不需要,因為他並非為情生,為情死的人,他的世界有更多的東西。而出雲,大約就像番外三最後那段話所說的,相思到底,不妨輕狂。當然,他的天地同樣十分廣闊,也許是情繫於一人,卻也寄於天地。也許他們不會在一起,也許會,這些在於你們所想像的未來。
我們下篇文再見(╭ ̄3 ̄)╭╭~
PS.關於作為章節題目的詩詞依次為《春秋.越人歌》、《春雨》、《暮秋獨遊曲江》、《玉樓春》、《七月二十九日崇讓宅宴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