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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柳(溫柔攻?X隱忍受)》第26章
☆第26章 離歌且莫翻新闋

月已西落,正是黎明前最為黑暗的時候,懸崖上已經重新修好的鐵索橋不知為何微微搖晃,發出一點摩擦而生的瘖啞之聲。

涼風吹過崖邊的花林,一時落英繽紛,暗香浮沉。

鳴沙教守夜的一名侍衛倚著棵花樹,正頗有些倦意,忽聽風聲一變,便覺一股冰涼的殺氣令他頭皮發麻。

他登時清醒,手警惕的按上劍柄,然而還未將劍拔出來,便覺得後心一痛,彷彿嚴冰刺穿身體,而低頭一看,一截明晃晃的刀尖已然透體而過,從胸前穿出。

未來得及出聲,那柄刀便被抽了回去,倒下之後,神志還有片刻清醒,他只見一個藍衫男子輕輕的踏過他身邊,低頭看了他一眼,那張臉冷若冰霜,卻又如惑人的鬼魅一般精緻無雙。

他驀地瞪大了眼——這張臉竟是他認得的,這人在教中五年,身為侍衛多多少少見過,知道他是教主的禁臠,甚至還偷偷談論過。實際上在這慕月崖上,也不見得有多少人看得起這樣一個連武功都沒有的男寵,只是礙於教主的威嚴不曾在面上表示過,私底下說不敬的話甚至譏諷嘲笑也是有的。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死在這人手裡,臨死前看到這人冰雕雪砌的冷漠面容,才發現,他們原來錯得多少離譜。

但已經沒有力氣去發出訊號提醒其他人了……

柳鍾情並不知這人想的是些什麼,也未曾停留,依照鳴沙教安排暗哨的路線將阻礙一一清除,而與此同時,悄悄通過鐵索橋的袁青峰等人亦開始動手殲滅巡邏的侍衛。

天空泛起淡淡的魚肚白,忽而,一道傳信煙火沖天而起,發出尖利的聲響,不知是哪個侍衛臨死前放的。

柳鍾情抬頭看了一眼,並不在意的勾了唇角,按照原先的計劃與袁青峰等人會合一處。

此次來的除了袁青峰和幾名他的親傳弟子外,還有由秦紹瑞領著的二十多名問劍門精銳,當然,簡墨言同出雲也一併來了。簡墨言未曾習武,便由人保護著,然他見著這流血的景象依舊面色不改,彷彿什麼也未看到一般淡然緘默。

秦紹瑞見他來了,便開口道:「柳公子,門下弟子一時不察讓那侍衛點燃了煙火,現下應當如何?」

「無妨,天色將明,此時我們闖入總壇亦會被瞭望樓上的人發現。悄悄潛入花林殺掉此地暗哨是因為此地布有機關,須數名守衛從不同地方同時發動,現今守衛已死,那機關也被我毀去一部分,已無法發動,待會打鬥起來,便無需再擔心。」

不多時,花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粗略估計,大約有幾十人。

柳鍾情不動聲色,執刀站在前面,只見對方領頭的是一個圍著黑色披風的灰衣人,那披風上繡了金線,顯然地位並不低。

上回問劍門一戰,秦紹瑞便曾見過那繡著金線的披風,那上邊繡的花紋沾染血跡的模樣還歷歷在目,他抬目仔細打量來人,只覺那身形也甚是熟悉,應當正是那夜帶領鳴沙教眾偷襲問劍門的人。

思及此處,他微微抿唇,手緊緊握住了劍柄。

那灰衣人走至近前,隔著數步停了下來,目光凝在柳鍾情臉上,面上露出一絲訝然:「是你?」

灰衣人身後諸人也認出了他,不由紛紛露出驚訝之色。

「礫岩,」柳鍾情挑了眉梢,並指輕輕擦過刀鋒,冷笑道:「沒想到吧?」

礫岩冷眼看他,見他動作之間行雲流水,毫無滯澀,便知他已然恢復了武功。他跟在謝橪身邊甚久,亦見過柳鍾情原來殺人的那副狠厲模樣,這人沒被奪去爪牙時有多危險,他清楚得很。

「柳鍾情,教主待你不薄,何故做這等事?」

「不薄?」柳鍾情忍不住大笑起來,提刀指了他,道:「不知右護法指的是廢了我的武功還是幽閉囚禁,你說與我聽,我便也這般待你們教主可好?」

「你——」礫岩皺了眉,目光掃向他身後的人,不由得又是一驚,「簡先生,你為何……」

簡墨言醫術高明,人又十分平和,從來都是淡漠無爭的模樣,也頗有些口碑名望,而這人素來連教中事務都不如何過問,此時突然站在柳鍾情那邊,實在令他難以置信。

簡墨言仍是面無表情,微微垂目,彷彿無意搭理。

柳鍾情輕輕一笑,道:「右護法別急,讓你吃驚的事,可不止這些。」

礫岩沉默著按上劍柄,似是提防他突然發難。

柳鍾情卻沒有立即出手的意思,只是往他身後的人群中看了一眼,冷聲道:「怎麼,還不動手?」

礫岩心下一涼,忍不住回頭看去,身後教眾之中一片輕微的騷動,眾人都不由自主的看向身邊之人,不知究竟誰才是柳鍾情所指之人。

柳鍾情卻不急,十分耐心的模樣,靜靜等著。

雙方就這麼僵持了一陣,鳴沙教眾中有幾人驀地向身邊人動手,旁人猝不及防,少不得受了些傷。

柳鍾情微微側過臉,向身後已拔劍相待的諸人道:「動手。」

秦紹瑞同袁青峰頷首,當先飛身而起,領著眾人向那面襲去,雙方頓時陷入一片混戰之中!

礫岩不由得又驚又怒,看著柳鍾情道:「果然好手段!」

柳鍾情冷笑:「承蒙誇獎。」

礫岩知他向來不耐煩說得太多,便也不再開口,右手挽了個劍花,向他刺去。

柳鍾情鳳目微瞇,執刀迎上,他的招式一眼看去平平無奇,無甚變化,刀卻是極快,宛若潑灑的流銀,飄忽的月色,轉瞬便到了眼前。

礫岩不敢怠慢,全力以赴,刀劍交擊的瞬間,他只覺得虎口微微一麻,不由得驚訝那人氣勁之強,竟似已然突破原先的桎梏。

柳鍾情不容他多想,刀式連環,每一招都簡單利落卻直擊要害,磅薄的刀氣捲起四周紛飛的落英,翩躚如春日斜飛的雨絲。

礫岩漸覺吃力,一個不慎肩上便多了道口子,他稍稍後退一步,左手從身後抽出把彎刀來,刀劍齊上,舞開一片銀光。

柳鍾情仍是一人一刀,應對間宛若行雲流水,便是旁人欲要襄助礫岩,亦被他刀勢逼退,難以近身。

礫岩抵擋一陣,終是不敵,右臂上又多了道血口。

柳鍾情卻不停,一刀割向他咽喉!

礫岩雙臂在方纔的交手之中酸麻不已,只能向後一仰,企望避過刀鋒。

柳鍾情哪容他躲,刀鋒下壓,眼見便要劃開血痕,卻覺面前身後皆是厲風一閃,抬眼只見一枚暗器劈面而來,身後不需看想必也正是一樣。他長眉微揚,收住刀勢,一個利落的旋身,打落身後的暗器,隨即刀尖往後一帶,身隨之轉,揚手要擊落另外一枚,卻見一片落花逆風飛來,打在那暗器上。

距離極近,他眼見那花瓣在面前碎為齏粉,而那枚暗器也隨即跌落在地,悠悠的一陣暗香隨風吹散開來。

柳鍾情沒管太多,藉著身勢接連一刀往礫岩喉間劈去。

礫岩招架不及,被他制住,刀抵在脖子上,滲出一點血色來。

柳鍾情一指點了他的穴道,這才回身向方纔那落花飛來的方向看去,只見出雲站在簡墨言身邊,擔著保護那人的職責。那青年仍是一身碧陵弟子服的簡單打扮,身上連把武器都沒有,然摘葉飛花皆可傷人,應對的十分自如。

碧陵崇尚天地自然,其武功最高境界便是與萬物相融,一切皆可化用。出雲能用飛花落葉傷人,實則是將體內氣勁附著於花葉之上,看似無形無質,實則鋒利如刀。

出雲似是感覺到他的目光,也向這邊看來,眸子亮亮的一副等待誇獎的模樣,卻不防旁邊有人趁他不備一劍刺來。出雲連忙收回了目光,頗有點手忙腳亂的應付了過去,卻是有驚無險。

柳鍾情忍不住輕笑一聲。

礫岩見狀不由得冷嘲道:「枉費教主真心待你,卻想不到這才幾日,柳公子便能同別人眉來眼去。」

柳鍾情斂了笑意,也收回目光,這五年,底下的人難聽的話他有意無意聽了不知多少,從初時強忍怒意殺氣,到如今竟連反駁的興致都沒有了。

思索片刻,柳鍾情並未解釋什麼,只是冷聲道:「右護法所說的真心我從未親眼見過,怎可盡信你一面之詞,不若來日我將那顆心挖出來看看,如何?」

「你……!」

「不過無論如何,想必右護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柳鍾情不再與他多費口舌,只將刀架在他頸上,揚聲道:「鳴沙教右護法已經被擒,爾等還不住手?」

鳴沙教眾人聽了這話不由得都漸漸停了手中兵刃,卻仍在戒備猶豫。

柳鍾情冷聲道:「降者不死,否則——」他頓了頓,看向秦紹瑞,微微頷首:「秦少俠。」

秦紹瑞知他的意思,提劍走到他身邊來,看著礫岩,一字字道:「礫岩,你帶領鳴沙教眾人殺我問劍門弟子,我秦紹瑞今日,便要讓你血債血償!」

言罷,他抬手,一劍刺入礫岩心口。

鮮血濺出,那灰衣人聲息漸失,柳鍾情收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微微低眼,唇角漸漸勾起一點冷漠的弧度——

他終於走到這一步,再無退路可言。

雪谷位於極北之地,地形十分奇特,其山谷之中積雪終年不化,故而得名。

溫衍同柳鍾意二人一路北行,走了十多日,在一個名為流水的鎮子暫留了一日。流水鎮依傍高山,傳說正是因山上流泉灌溉田野,滋養萬物,鎮上百姓皆對那泉水十分珍惜,故而以流水為鎮名。

鎮中小吃頗多,因山泉甘甜,即使是簡單的小食做出來也有滋有味,而以泉水釀造的酒更是一絕。

柳鍾意跟著溫衍在鎮上晃悠了一陣,懷裡便多了一堆那人給買的點心,這且不說,昨晚初來這鎮上時,被溫衍哄著喝了一些鎮上有名的陳酒,那時只覺暈暈乎乎的,不能自主的循著內心最深處的願望像是個小孩子一般在那人身邊磨蹭。溫衍身上那股淡淡的藥香像是有致命的吸引一般,他覺著喜歡,便將人死死抱著不肯放。

這些記憶頗有點模糊,雖說他並未覺著哪裡做錯了,但是回想起來仍是有些不好意思,至少自己清醒時是絕不會做這種事的。事實上,他並不像溫衍那般酒量好,喜歡品酒,而是向來是滴酒不沾的。喝酒誤事,也容易影響手的穩定度,若不是昨晚溫衍那樣百般誘哄,他是決計不會喝的。

只是後來他意識徹底不清醒的時候到底做了什麼他確是記不清了,去問溫衍時,那人只是笑而不語,故而他想了想,決定放棄追究這件事。

本來今早上想要繼續趕路,溫衍卻說不急,還有些事情要辦,得在這鎮子待上一日。然而同他出來,卻只是在鎮子裡閒逛,附帶被塞了許多點心,柳鍾意起初被那些東西吸引了注意,待吃得有些飽了,這才覺得不對,卻並沒有問,他相信溫衍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如此走了一段,柳鍾意驀地回頭看了一眼,卻見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並無甚可疑之處,然而方纔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卻一點也不假。

溫衍輕輕拉住他,笑了笑,道:「累了麼,回客棧罷?」

柳鍾意點點頭。

兩人轉身往來處走,行至一個小巷口時,柳鍾意飛快的一眼掃過,餘光瞥見一道黑影,然他佯作不知,並未回頭。

回到客棧房中之後,柳鍾意問道:「莊主,你何時發現的?」

「昨晚,」溫衍拉著他在椅子上坐下:「我在窗欞處放了點無味的藥粉,你睡了之後,我聽到窗外有異響,過去看時,發覺那藥粉散開,想是被人碰到了。我猜是有人跟蹤,故而今天早上便略微試探了下。」

柳鍾意聞言一怔,想到昨晚自己喝醉時的舉動說不定被旁人知曉,便又覺窘迫起來,目光看向桌上那酒壺,恨不能戳出個洞。

半晌,略略平復了心情,才問道:「那藥粉有什麼作用?」

溫衍並未錯漏他那一點少有的表情,卻並不點破,輕輕一笑,答道:「失去內力,十二個時辰。」

柳鍾意眉頭微蹙:「那……為何不現在動手?」

溫衍凝視他一陣:「我覺得,這人也許與我們相熟,若當真如此,現在貿然揭穿,萬一他找個什麼借口推脫,我們手中也沒有什麼證據認定他便是鳴沙教的人,反倒令自己十分被動。」

柳鍾意略一思索,微微點頭。

溫衍道:「而且我們在這,也確實還有件事要做。那個跟蹤之人十二個時辰之內失了武功,也恰恰不能尾隨我們了。」

「嗯,什麼?」

「流水鎮外的那座高山之中,有一種特有的珠果,我們須得去取些來,作為藥引。」

「藥引?」

「不錯,」溫衍低聲道:「鍾情給了我謝橪所伺蠱毒的成份,這些日子來我也有了破解之法,藥材之類已在莊中備齊,只缺了這藥引而已。不過……這藥配成之後可謂是劇毒,若非謝橪身體被蠱毒改造,尋常毒藥不起效果,怕是見血封喉。」

柳鍾意稍稍用力握緊袖中的匕首:「哥哥……當真要親自下手?」

溫衍沉吟道:「他既然已經對鳴沙教下手,哪還有退路可走?」

柳鍾意皺著眉,半晌,道:「慕月崖現在縱然十分薄弱,但他下手必然動靜不小,鳴沙教在雲川勢力盤根錯節,豈能沒有風聲傳到謝橪那裡?」

溫衍道:「他說那個專門收集傳遞消息的堂主已被他用『往生』控制,奪下慕月崖後會讓那人給謝橪傳消息,說是確有隱山派同問劍門之人襲擊總壇,但已然無恙,只是那些襲擊之人有些未曾被擒住。這消息真假各半,謝橪應當不會懷疑,反倒更會刺激他去跟隱山派動手。」

柳鍾意沉默良久,微微抿唇:「只盼毫無差錯。」

兩人在房中待到吃過午飯,稍稍休息了一陣,便決定前往山中去尋那種珠果,因擔心有人在客棧中盯梢,溫衍抬手指了指屋頂,柳鍾意知他的意思,推開窗子,往外面看了看。

盯梢之人因昨夜著了道,自然不敢再靠近窗欞,而這扇窗子對著一條小巷,巷中並無任何異處,這個時辰連行人都沒有。

柳鍾意回頭示意,見溫衍微微頷首,便輕輕一扶那雕花窗,借了點力氣,身子輕靈的躍了出去,腰上用力一擰,旋身足尖勾住簷瓦,止了墜落之勢,翻上了屋頂。

柳鍾意在屋脊上站穩,略等了等,便見溫衍亦輕巧的翻了上來。

溫衍微微一笑,目光掃了掃他的腰側,那恰到好處繫著的腰帶勾勒出一點利落優美的弧度,清瘦柔韌,卻在剛剛翻身的一瞬顯出了極強的爆發力,實在是……不自知的十分誘人。

柳鍾意雖不知他在想什麼,但總覺那溫柔的笑意帶著一點不尋常的意味,皺了皺眉,道:「走吧。」

「嗯。」溫衍從容的收回目光,仍是帶了一點笑意——反正這人現在一定是不懂自己在想的事,至於以後……說不定就不能看的這麼光明正大了。

兩人身形迅捷的掠過幾道屋簷,在一個小巷子落了地,隨即往流水鎮旁高山的方向走去。他們走得不慢,不多時便到了城外,沿著樹叢同怪石之間的小路上山。

山中甚是清涼,高大的古樹夾雜著些許繁茂盛開的野花,清幽之中別有一番麗色。

如此走了一段,柳鍾意道:「莊主,那珠果長什麼模樣?」

「植株十分低矮,果子便如普通珍珠般大小,色作瑩白,應當還算顯眼。」溫衍將那珠果的形容說了,見柳鍾意微微低眼似乎在認真尋找,不由得一笑,拉了他一把,道:「我給你的那個香囊可帶著身上?」

「嗯。」柳鍾意從懷中拿出那枚妥善保管的香囊,要遞給他時卻頓了頓,唇角略微抿起。

溫衍目光望向他手中的東西,才知道他為何有那麼一瞬的遲疑,原來他將自己在雲川時送給他的那隻小兔子木雕同那香囊繫在了一起。看到那樣並沒什麼特殊作用的東西也被他細心保存,溫衍只覺得心中柔軟得像是要化開一般,情動不已,只是現下時間地點都不太對,便只是低聲調侃道:「害羞了?」

柳鍾意一怔,原本只是覺得被他發覺了自己從未放下的心思而有點窘迫,然聽到那雖帶了調笑卻仍稱得上柔情似水的聲音不知怎麼的耳根便有點熱起來,險些想將手收回來,卻被溫衍握住了。

抬眼,只見那人眼眸中的神色專注而溫柔。

「鍾意,」溫衍輕聲道:「待所有事情結束後,我們重新成親可好?」

被他這話勾起了些許從前的回憶,柳鍾意微微垂了眼簾,沉默下來。

溫衍想著或是他仍舊無法毫無芥蒂的全然接受自己,便也不願勉強,想說若現在無法應允,以後再答覆也可。

然而他還未開口,柳鍾意卻點了點頭,道:「好,只是,莊主須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溫衍也來不及細思這個幾乎從不提出要求的人此刻的條件是什麼,便道:「你只管說。」

柳鍾意一雙眼一瞬不瞬的注視著他,低聲道:「這次,莊主蒙蓋頭。」

其實兩名男子成親之時並不一定有一方需要蒙上蓋頭,只是視個人意願而定,若是戴了,便隱含「嫁人為妻」的意味,一般也少有男子願意的。當年柳鍾意之所以蒙了蓋頭也只是因還未學會易容,故而戴上遮掩容貌而已。

溫衍乍聽他如此一說,不由得略微詫異,然他向來不如何在意這些,便也無甚猶豫,笑著應道:「我答應你。」

柳鍾意微微睜大眼,反倒怔愣了一下。其實他只是想像溫衍調侃他那樣開個玩笑,但不知是說得太過認真還是什麼,溫衍似乎當了真,並且還毫無遲疑。這不由得讓他覺得有些挫敗,然而挫敗之餘……還是有點歡喜的。

溫衍見他嘴角微微揚起,眼中亮亮的,如同……見到那些極喜歡的點心一般,心下便更軟了點,竟覺此舉十分值得。

柳鍾意隔著那香囊與他手指相扣,道:「莊主為何突然提起這香囊?」

原是情意繾綣之時,他突然說到這事,自是有些不解風情,不過溫衍倒是習慣了他這樣,答道:「你且拿著,待會這香氣若是濃郁起來,便差不多到地方了。」

柳鍾意微微一訝:「這是為何?」

溫衍解釋道:「其實那結果子的植株名為介香,本身會散發出一種獨特的味道,介香原本無毒,但這山上棲居著一種噬香蛇,最喜歡這種味道,盤踞在植株周圍,為了不讓他物奪走介香,就將毒液注入其中,讓那植株也染上毒。介香並未因此而死,反倒結出果子來,只是果子劇毒無比。那便是我們要找的了。」

「嗯。」

「若是附近毒蟲蛇蟻環繞,這香囊的香氣就會變得濃郁,讓它們不敢靠近,我們要去的就是噬香蛇群居之地,到時候香氣自然便會濃郁。」

「原來如此。」柳鍾意點點頭,「那我們繼續往前走罷。」

「好。」

兩人接著往山上走,行了大約兩個時辰,柳鍾意手中的香囊味道漸濃,溫衍道:「應當就在附近了,小心些。」

柳鍾意不語,只是仍將香囊置於兩人掌心相貼之處,往叢林深處走去。

溫衍知他的關切甚少宣之於口,但這個動作便已足夠明瞭,於是微微彎了唇角,任由他牽著一路走去。

兩人走過的草叢之中,時不時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若仔細去看,便能見到一些毒蟲蜘蛛之類的慌忙逃遁,遠避香氣,它們之中有的甚至個頭不小,甚是嚇人。所幸二人對這些都不甚畏懼,若害怕的人見了,多半會膽戰心驚。

香囊散發的氣味越來越濃,只見樹叢環繞,青籐交纏之處有一石窟,裡面黑□□的,看起來並不淺,而石壁上十分濕滑,長滿青苔。

溫衍打量了一下四周,道:「應當就在裡面了。」

柳鍾意頷首,順手將那香囊掛在他腕上,自己則從袖中取出火折點了,而後十分自然的握著他的手,往石洞中走去。

明明是簡單的動作,溫衍卻覺心中微暖,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他一直冀望的那種兩情相悅的歡喜溫柔,終於在這人身上完整的實現。

他原本想著柳鍾意縱然能同他在一起,要徹底的接受相信他,卻仍要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做好了就算那人稍微疏離淡漠也要一意繼續的準備,卻未想到柳鍾意也並無彆扭退縮的情緒,答應了他便也努力做到給予回應。

溫衍收緊手指與他交握,那枚香囊掛在手腕上搖搖晃晃,漾出一片草木幽香。

藉著一點微弱的火光,可以看見周圍洞壁的形狀,以及地面上凌亂的無足動物爬行痕跡。洞中十分潮濕,隱隱約約能聽見來自前方的嘶嘶聲,以及一種悉索滑動的聲音,在這陰暗之地增添了幾分可怖。

兩人繼續前行一段,前方卻漸漸出現了亮光,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種甜美的香氣。

柳鍾意將火折熄滅,再往前才發現那面是一個洞窟,然而頂上並未封閉,天光陷落,將周圍照亮。

洞窟之中乍一看爬滿青籐,密密麻麻的一片,然而凝神細看,卻可發現那「青籐」生了眼睛,亦正在緩緩爬動,發出森冷的嘶嘶聲,分明是一條條青色的毒蛇!

洞口處棲息的噬香蛇因畏懼香氣,開始往另一邊爬行,漸漸空出一片長滿植株的地面來,那植株十分低矮,其中幾棵結了瑩白色的珠果,想來便是介香無誤。

噬香蛇雖然畏懼那香囊散發的氣息,卻仍未遠離,隔著一段距離對他們虎視眈眈。兩人雖不懼這些,但被密密麻麻的蛇群森冷注視,仍覺肌膚生寒。

溫衍未說什麼,只是向柳鍾意微微頷首示意,隨即鬆開了兩人相握的手,從懷中取出鹿皮手套戴上,踏上前去摘取那珠果。

柳鍾意握住袖中匕首,任身上的殺意散發出去,那些噬香蛇似有所感,吐著信子,卻不敢靠近。

然而溫衍取下一枚珠果的瞬間,一條噬香蛇仍是朝他張大了口,露出毒牙,彷彿立刻就要撲上來咬住他的手腕!

柳鍾意瞬間匕首出鞘,溫衍卻微微抬手攔了他,輕聲道:「勿要激怒它們。」隨即將那珠果裹入事先準備好的布帛之中,退了回來,「一枚便夠了,我們原路回去罷。」

柳鍾意緩緩將匕首入鞘,隨他一道退出一段距離,那些噬香蛇見他們並無更多舉動,便也未再恐嚇,仍是戒備敵視,但礙於香囊的味道,並未上前。

柳鍾意重新燃起火折,溫衍亦摘了手套,腕上掛著香囊的那隻手重新牽住他,轉身往來處去了。

他們身後,那些噬香蛇又聚攏起來,嘶嘶吐信,只是並未靠近。

兩人走出山洞,天已開始晚了。下山行了一個多時辰,天已全黑,而他們今日起得也早,方才又頗耗精力,柳鍾意因那蠱毒的作用,漸覺十分疲倦。

溫衍也覺察他的倦色,便停了下來,道:「鍾意,若是受不住,我背你回去罷。」

柳鍾意搖了搖頭,強忍因那蠱毒作用而起的眩暈感和睏意,道:「我沒事。」

溫衍低歎一聲:「有我在,就不必逞強了。」

「……」柳鍾意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溫衍在他耳邊輕聲道:「你小的時候,我也背過你,還記不記得?」

柳鍾意低了眼,聽他提起小時候便莫名有點窘迫,「忘記了。」

「乖。」

「……」

一刻鐘之後,柳鍾意便趴在他背上,抵不過那蠱毒的侵蝕,沉沉睡了過去。溫衍聽著他的呼吸,輕輕一笑,抬眼望那山下流水鎮上燃起的點點燈火,只覺這一刻天留人便,安寧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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