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克拉克和新開端（七）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一切都是我害的……」

　克拉克的藍眼睛沾上水霧般變得濕潤起來，黑暗浸入他的眼眸，他痛苦極了，彷彿遭遇了那些苦難的是他而不是別人。他在自責，他很自責，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出現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他的父母遺棄了他，他不是這個星球的人，他來到地球給地球帶去了可怕的災難。

　他喜歡這個小鎮，可他卻差點毀滅了這個小鎮，還害死了那麼多人。

　他為別人帶去的不是希望而是災難，克拉克不知道該如何訴說自己心底情緒的翻湧。

　一片烏雲被狂風吹近，天氣驟然暗了下來，深流湍急，深黑的礁石稜角鋒利。他似乎看見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相信的信仰在搖晃。

　克洛伊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克拉克的手臂，「你怎麼了？克拉克？你在說什麼？你不舒服嗎？你看起來快要吐了……」

　完了完了。蘭斯在心底哀歎，他知道這孩子又鑽牛角尖了，這幾天全新的認知幾乎是直接粗暴的方式灌進他的腦子裡，他的世界被拆了一遍又一遍。蘭斯就擔心這個傻瓜中二病發，覺得自己是災難的化身，然後跑去報社……但是在不知情人面前，他又不能明白地說出來……他更害怕克拉克會和昨天一樣抬腳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等到蘭斯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抱住克拉克了。

　除了這樣，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好。

　胸膛緊貼在一起，他能感覺到克拉克細微的顫動漸漸平復下來……他一下一下地撫摸克拉克的頭髮，在他耳邊輕聲說，「相信你自己，克拉克，相信你自己……」

　「這是我的錯，蘭斯。」克拉克把嘴巴貼在蘭斯的耳朵邊上，嗚咽著說。蘭斯聽著他這說話的語氣，都要想像出一隻受傷的小動物，睜著眼睛可憐巴巴看著他，要他給他舔舐傷口。

　「這不是你的錯，克拉克。但我也不能說你對這事沒有責任。所以，你得選擇，選擇你該怎麼做？只沉浸在痛苦中什麼都改變不了。就算你再自責再慚愧，已經過去的事情也不可能重來一遍。」

　克拉克沒有再說話，只收緊雙臂，將蘭斯抱得更緊，「是的……至少，我必須做一些我能做的事情。」

　蘭斯最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撫，然後說，「就是這樣，我的男孩。」

　克拉克抬起頭，胸膛裡彷彿鼓起一陣風，像是洩洪千里，簡直豪情萬丈，全世界都在他的心口。此時此刻，眾多為了世界和平和獻身的偉人們好似與他同在！他的眼睛有如被點亮的星辰，「我一定會盡我所能！」

　蘭斯頭疼地說，「但是我們不知道他在哪裡，想要找到他還是有點困難……」

　克洛伊突然開門而進，說，「好了，我的大英雄們。你們抱夠了沒有？抱夠了我們就該出發了。我大概已經知道他現在在哪了，你們可以把自己借我用一下嗎？」

　蘭斯：「……」

　克拉克：「……等等，你什麼時候出去的？」

　克洛伊翻了個白眼，「不出去還留在這裡，等到你們想起來要考慮一下一個還沒有交過男朋友的女孩的心情？」

　蘭斯走在兩個孩子的身後，卻有了一種新奇感，他從這兩個孩子身上得到了安全感。他覺得自己從一個保護者變成了被保護者，流著口水要糖吃的小男孩長大了，整天哭個不停的小女孩也長大了。

　當初那個因為冰箱門打不開的小女孩現在已經成了一個雷厲風行的好女孩，她不再哭著問為什麼，而是自己去找答案。

　蘭斯恍惚間記起來，似乎從那次「冒險」歸來之後，克洛伊就不再哭泣了。

　但從現在的克洛伊身上，蘭斯依然能看到，當初那個小小的、卻一臉認真地說著「我要知道真相」「現在的事情怎麼能以後再做」的小女孩。

　她一定會成為自己夢想中的好記者的。蘭斯想。

　「你借我們的武力，總要告訴我們接下去要去哪裡吧？」克拉克問。

　「你們說了之後我就查了傑洛米那一屆橄欖球隊隊員，和死者關係好的隊員還有一個人，我覺得只要在他家旁邊守著一定能等到傑洛米……好吧，說不定也不是他。改正，等到兇手。」

　蘭斯想了想，說，「克洛伊我不建議你去幹這種事？你一個女孩子就算膽子再大也不能對付一個凶狠的殺人犯。我們應該把事情交給警察來辦。」

　聽到蘭斯建議把事情交給警察，克拉克忍不住側頭看他。

　克洛伊點頭，輕描淡寫地說，「我已經打電話和警方說了啊。不然現在能讓你們悠悠閒閒地抱那麼久？」

　蘭斯：「……」夠了！= =

　克拉克：「那你要我們幫你做什麼？」

　「為了更方便地查東西。我問管資料庫的傑森老師要了鑰匙，他批准了讓我管一個星期的資料。但是條件是讓我順便打掃房間。我看了一下，那裡的灰塵起碼堆了半年。既然你們都那麼空的話，就來幫我一起掃除吧。」克洛伊攤手說。

　蘭斯：「好吧。」

　克拉克卻顯得有些焦躁不安，他悄聲和蘭斯商量，「那個變異人聽上去很厲害。我擔心警察對付不了他。要是他傷害了更多人怎麼辦？」

　「不用這樣看著我。我不會阻止你去的，你想去就去吧。我只叮囑你一點——小心些。」蘭斯說。

　克拉克感動地看著蘭斯，用力地點頭，「我會小心的！我一定不會讓自己受傷的！」

　「我是讓你小心不要弄出人命……」蘭斯補充說。

　克拉克：「……」

　看了克拉克焉下來的神情，蘭斯笑了一下，「還有，小心不要被人看見。」

　有蘭斯的掩護，克拉克隨便找了個理由就離開了。蘭斯反覆交代了好幾遍，讓他要躲在建築物的遠處，反正他的眼睛X射線的能力，就算只在一個方向守著，也能看透牆壁，觀察到各個方向的情況。

　然後蘭斯就跟著克洛伊去整理資料室。

　看到房間的情況之後，蘭斯也大吃一驚，「我的天，這是怎麼弄的？傑森老師從來不整理嗎？太可怕了。我們真的干的完嗎？」

　「無論得到什麼都要付出代價。」克洛伊說，她隨意地把長出來的金髮紮起來，捋起袖子，「讓我們開始吧。」

　克洛伊閒不住，戴著口罩也一直和蘭斯搭話個不停。

　「蘭斯，先告訴你，我給星球報投稿過，他說我的報道寫的很不錯。」

　「祝賀你。」

　「我的夢想就是進入星球報當一個記者。」

　「我一直堅信你能成為一個好記者。」

　「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當上呢？」

　「遲早的事，別著急。」

　「你能不能讓克拉克在犯人出現的時候就打個電話給我？」

　「好的……」蘭斯愣了愣，然後反應過來，「等等，你怎麼知道的？」

　克洛伊舉著一塊抹布，「我就隨口說一說……沒想到克拉克還真的是去那。看得出他很關心這件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那個人有什麼事就一定會做，誰都阻止不了他，那是要他的命。」

　「好吧，我打個電話給他。」蘭斯想了一會兒，說，「但是我得事先提醒你，我會盯著你，如果有危險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去接近的。」

　「隨你怎麼樣。我能有一份更好的新聞稿就夠了。」克洛伊說著，眼睛都亮起來，像是看到夢想實現，「如果能寫出來，我覺得這份稿子一定能被星球報採用！」

　時間過去兩個小時，手機並沒有響起來。

　蘭斯打了個電話給克拉克詢問情況，犯人依然沒有出現，「那你準備等到什麼時候？」

　「蘭斯，你和爸爸媽媽說今晚我去你那睡覺了吧。我一定得找到他。」

　「好吧……等會我和你一起去。」蘭斯說著，心裡卻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他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

　如果傑洛米是為了復仇的話，他的仇人會有哪些呢？試想他當時，孤僻陰沉的獨行俠，他在傍晚的時候被嬉笑的橄欖球隊員押上車，屈辱地被脫光衣服，畫上圖畫，卻無力掙扎，在寒冷黑暗的夜晚獨自掛在十字架上，會有烏鴉從他的頭頂飛過，他可以看到在深夜裡醒來的夜行動物的綠瑩瑩的眼睛……這個時候，他會想什麼？怨恨將他選為稻草人的同學，怨恨沒有人肯救他，怨恨……

　蘭斯突然想到了：它還會怨恨放縱手下的隊員對同學作出殘忍行徑的教練……

　說到教練，蘭斯不得不想到那位老朋友——瓊斯先生。不過瓊斯先生不是橄欖球隊的教練，橄欖球隊的教練是瓦特先生，他帶隊足足有三十年，比克拉克的年紀還大，強納森以前唸書的時候他就開始當教練了。和他比起來，瓊斯老師簡直是個大好人，他的功績和他的壞脾氣一樣有名。他是出了名的護短，所以才養出了一堆張揚跋扈無所不至的小瓦特們。

　想到這，蘭斯就待不住了。

　克拉克在保護另一個有可能受害的人無從□，克洛伊……他怎麼能讓克洛伊落入這麼危險的境地？

　這樣想著，蘭斯放下了把抹布扔進水桶裡，「抱歉，克洛伊，我忽然想起一些事情來。我得離開一趟。」

　「什麼事？」克洛伊茫然地問。

　「不，也沒什麼事，你別跟過來。」蘭斯說著，就走出了資料室，然後跑起步來，他有一種強烈的心悸。他一邊跑步一邊打電話給克拉克——

　「克拉克，我覺得瓦特教練也可能被襲擊……我會看著這邊，你在那邊……」

　十幾條街之外的克拉克聽到蘭斯說的話，心驀地停了一拍。

　分頭行動？這怎麼合理？蘭斯和他不一樣，又沒有鋼鐵之軀，他轉頭看了一眼十幾米之外圍著警察的房子，不知道該怎麼做決定。

　如果犯人來的是這裡，那麼他離開這裡，這裡的十幾個人都可能受傷甚至死亡；如果犯人襲擊的是教練，只有蘭斯……蘭斯哪有戰鬥力？

　就在這時，手機裡突然傳出一聲尖叫，「NO！！！」

　接著聲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