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犯罪星球漫遊指南07
他們本來就可以離開這顆星球?
蘭斯和克拉克面面相覷,讀到對方眼睛裡的疑惑:既然是這樣,為什麼珈卡什不直接告訴他們呢?
蘭斯開了下腦洞,設想了一下,他估計珈卡什會面無表情地回答:「沒問。」是的,他們確實沒有問過能不能離開,在一開始遇見蘇迪看到他對外來者表示激動,又絕望地表示駐守軍已經很久沒有與外界聯繫,這就讓蘭斯他們知道了駐守軍無法離開,先入為主的產生了既然駐守軍自己都無法離開,那麼肯定也沒有辦法幫助自己離開這種想法來。
「應該可以吧。我記得是這樣的,隊長好像告訴我過。」奧蘭攤手說,「你們還可以去問問隊長。」
蘭斯又陪著克拉克去找珈卡什,當珈卡什聽到他們的問題時,面罩邊緣、他的臉頰上隱隱可以看見有紅暈浮了起來,珈卡什難得地流露出了幾分尷尬,他僵硬地回答,「抱歉,幫忙,請求。要說。」
「你是說,你想讓我們幫忙,打算以後再告訴我們?」克拉克翻譯了一下對方的話。
珈卡什搖了搖頭,「吃飯,之後。」他像是想要說什麼,但是又苦於不知如何表達,淡色的長眉都快擰成一條,奧蘭走位風騷地跳出來,慇勤狗腿地蹭到隊長旁邊。珈卡什看到他像是鬆了一口氣,也沒說話,只給他遞了幾個眼神,奧蘭像是在接受什麼訊息般頻頻點頭,沒過一會兒便昂首挺胸,說話前還伸手撥了撥自己的劉海以示姿色上乘英俊瀟灑,然後開始解讀,「隊長說,雖然當初離開j□j堡壘時啟動了自毀程序,但是,昨天,從那個被抓回來D等罪犯口中得知,佐德還沒有死,他不僅沒有死,還聚攏了當年和自己一起被關押進來的舊部和其他倖存的罪犯,試圖離開這顆星球。」
奧蘭繼續說,「要離開這顆星球有兩個辦法,一個是通過空間跳躍裝置,二是有一艘飛船,至少能離開這顆星球的表面,能不能傳過周圍的碎石星帶就不知道了。空間跳躍裝置在我們手上,可需要最高等限權才能開啟,而且這個事情也只有我們這邊的人知道,罪犯是不知道還有這麼一條路的。當然,打開進入這裡的通道的限權也很高,以前喬艾爾大人有這個限權。唔……你說是克拉克提供了進入的限權的話,那麼離開的通道的限權他也一定能夠打開。」
蘭斯點頭,想來也是,想必布萊尼亞克是不知道克拉克可以打開回去的「門」的,如果知道的話,他還特意把克拉克丟進來也太傻了。可是既然珈卡什和奧蘭就表示了離開的門只有從這裡才可以打開的話,從外界打開通道也無法把裡面的人放出來,那當時布萊尼亞克為什麼……等等。蘭斯突然就想通了,「布萊尼亞克肯定也來了。」
克拉克很自然地順著他的話接下去,「是……他肯定來了,他知道進來的方法大概也知道離開的方法,所以才特地把我扔進來。」
想到這,又有幾點說不通了,「既然是這樣的話,他只把你放進來不就夠了嗎?為什麼還非要把我和卡拉一定扔進來呢?」
卡拉攤手,說,「大概他覺得我們可能也會給他帶去一些麻煩吧,到時候佐德出去了,想要做些什麼不好的事的話,至少我是不會坐視不管的。把我們關起來也省的以後麻煩了。……或者,就是單純的給他主人報復一下?」
「機器人哪有那麼感性的思維,估計是前者吧。」蘭斯低頭沉思,想了想,搖晃了一下腦袋,說,「……我是在想,那他為什麼不直接抓著克拉克進來呢?當時他是先把我們扔進來,那他要是來了,必定是在我們後邊的,降落地點肯定有距離,這樣隨便一扔,還要花時間來找我們。……像是故意浪費時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是AI。」卡拉糾正說,「誰知道呢?」
這番對話滑進克拉克的耳朵裡,倒是叫他記起了一年多前第一次見到范恩……不對,是布萊尼亞克時的情景,當時他就是在講和電腦相關的課程。模範老師的姿態,和藹可親,整潔儒雅,「……孩子們,你們知道世界上最快最好最強大的電腦在哪裡嗎?」
學生們有各種回答,有人說美國有人說前蘇聯有人說中國。
他聽到這些答案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指著自己的腦袋,「不,在這裡。」
當時克拉克覺得這個老師講課很有趣,他的微笑也讓人升起親切之感。但現在回憶起來才發現其實布萊尼亞克早在第一次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暗示了自己是什麼了,想到這點,克拉克記憶裡那個有點模糊的但彷彿和煦的笑容也變得充滿了譏諷和傲慢。像是在嘲笑著他們的無知。
克拉克長長歎出一口氣。他想起去年感恩節的時候,他們還將他視作范恩老師,很尊敬崇拜他,他和蘭斯還送了兩隻復活節彩蛋給他,那是一個清爽的中午,范恩打開門,他記得老師像是挺高興的樣子,接過了小籃子,兩隻彩蛋下面墊著一些瑞恩採回家的小野花,他毫不掩飾好奇和欣喜,盯著那兩枚一大一小的彩蛋,對他們說,「謝謝。」又抬起頭,笑了一下,「謝謝。」
離他們來到這個新世界不過才過了將將一天,新能力爆發出來之後,克拉克身體的異常就慢慢的消失了,重新恢復了活力。他說,「當初他用綠氪石給媽媽治療的時候還裝模作樣的躲了躲,現在想想,攻擊媽媽的根本不是喬·艾爾而是范恩吧。」
「我都懷疑飛船上那段所謂的來自的喬·艾爾的留言,佔領地球重建氪星什麼的也是他動的手腳。」蘭斯說,「他到底是進化到什麼級別的人工智能啊,居然這麼厲害。他還入侵過我的系統,破解了最外層,這已經差不多算是宇宙裡較高等級的科技了,雖然他沒能真的完全入侵——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完全入侵——但是能入侵到這個地步,起碼有和系統一樣的等級。」說到這,蘭斯暫時打住。
這是他當時事後詢問了接線員得到的答案,定義用的是「入侵者」,當時蘭斯還不知道范恩是AI而不是氪星人,還在想是氪星人本身還具備著這種能力,還是他有什麼高超的手段。「雖然不能確切的這麼說,但我覺得他有那個能力篡改或者添加一段留言在那艘飛船上。」
蘭斯又覺得這件事前後有違和之處,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可對卡拉作出的「布萊尼亞克是因為判斷他們留在地球上會礙事所以把他們送進了罪惡星球」這一猜測抱有幾分懷疑,他覺得這個猜測不大站得住腳,如果是害怕他們礙事的話,乾脆當場殺了他們不就夠了嗎?就當時的場面來看,他想要幹掉他們三個的話,就算不是什麼簡單的事,但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當時他雖然被刺傷的,但是意外的被系統判定的傷害卻並不嚴重,用過治療之後也很快就好了,不知道他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避開了蘭斯的要害。現在想想,蘭斯甚至有了一個荒謬的念頭,布萊尼亞克手下留情了。再想,蘭斯自己也覺得可笑,這個冷酷無情的高級智能巧妙地欺騙了他們,還把自己的身體捅出了幾個洞,害的克拉克差點黑化。
奧蘭看了一眼珈卡什,「隊長表示不會強迫你們,要是你們想離開的話現在就可以幫助你們離開。但在此之前,請允許我們向你們提出一個請求。」他神色肅穆,主要是望向克拉克,「向卡爾·艾爾閣下——」
上一句話的話音輕輕落地,奧蘭往後退了一步,站到隊長珈卡什的身後,他們倆身上的氣質瞬間一變,彷彿一柄久經磨礪和戰鬥的寶刀,仍藏在鞘內,但他只是放在那兒,你卻隱隱能感覺到他不世的鋒芒和煞氣。珈卡什對克拉克做了一個奇怪的但很帥氣的動作,蘭斯估計這是氪星上的禮節,他向克拉克低下頭,銀色的長髮從肩膀上滑落,「請求。」
奧蘭在他身後錯半步的位置上行同樣的禮,補充說,「請幫助我們制裁惡徒佐德。」
蘭斯扭頭探看克拉克的反應,其實這個時候的克拉克還是有點狼狽的,身上甚至還沾著灰塵,頭髮也有點亂,但是蘭斯就是覺得他很耀眼,俊美極了,自信、正直和勇敢,幾種氣質完美在他身上被完美的糅雜,他的靈魂,早已同肉體一起成長的強大。
即使不在場蘭斯也知道克拉克會怎麼回答,他太瞭解這個自己一手培養著長大的孩子了。
他忽然有了一個奇異的微妙的念頭,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會怎麼看待這些呢?換做剛來到這個世界的自己的話,或許會覺得一切逗人發笑吧。說不定還會真的笑出來。那時候的自己是怎麼樣的?冷漠、麻木、從早到晚都覺得空虛無聊,孤獨地居住在擁擠的城市,只管顧自己的事情。那天自己看著銀幕裡的超人,他覺得超人是個好人,但是太傻了,一邊覺得他傻一邊又羨慕他能這麼傻。
然後,他真的遇見這個傻子。
然後,他被這個傻子變成了另一個傻子。
他居然還覺得這事很不錯,他當傻子當的甘之如飴。
他的靈魂經過了無數條路,沾滿灰塵,疲憊不堪,黯淡低沉,毫無方向,直到克拉克出現,晦穢清掃一空,將靈魂照亮。
蘭斯低頭看手指上扣著的金屬環。據說無名指的血脈一直延伸到心臟,他彷彿也能感覺到將他們的靈魂繫在一起的那條線,從心的最深處牽出的線,纏在一塊。柔軟地拼作一副堅硬的甲冑,除了彼此別人無處進入。牽著他站在克拉克的身邊,克拉克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克拉克奮不顧身,他就陪他奮不顧身。
有什麼好怕的呢?
***
這個情節進行到這裡,我們似乎不得不讓某位重要人物出場了。
又一個白晝來臨,熾熱的光線炙烤著大地。而布萊尼亞克現在站的地方比起沙海好像還要更熱積分,他已經穿過沙海,到了一片怪石嶙峋的戈壁上,不用仰頭都可以看見那高聳處理直入雲霄的巨大山峰,黑色的,可怕的,散發著滾滾熱氣的。這是一座活火山,他敏銳的聽力可以捕捉到火山口裡滾燙的岩漿沸騰咕嚕咕嚕的聲音。
腳下的這片硬地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火山灰,不知道已經積累了多少年,布萊尼亞克乾脆漂浮起來,在這一帶搜尋著,目之所及的地方儘是岩漿冷卻後凝成的黑紫斑駁,像是地球上那些人類受傷後血液被晾乾後會結成的血痂。終於,布萊尼亞克發現了一個隱蔽的不過一人可進入的入口,他降落下來,鑽進入。
洞穴中不流通的空氣悶熱渾濁,與蒙著紅光的黑暗一起,他一進入便撲面而來,當然這不會讓一個非生物感到不舒服,但是也讓布萊尼亞克一瞬間判斷出來這並不是一個棲身的好地方。但很快,他也判斷出他的主人就在這裡,因為他感覺到了殺氣,「誰?」
幾乎是在他踏入這裡的瞬間的同時,一道裹挾著劇烈能量激光朝他射了過來,布萊尼亞克輕巧地錯身閃開,「主人,是我,布萊尼亞克。」
纏在他身上的幾道殺氣散開了幾分,但仍有殘留。他聽見自己剛才說出口的話的回音,音波空豁地漾開,碰撞到遠處的牆壁,又慢悠悠地回來,黑暗中幾雙綠瑩瑩的狠戾的眼睛逐次亮起。
「是我的人。」一個絕對可以算得上是好聽的聲音響起,不柔不硬,恰到好處,又帶著一股安然愜意,彷彿勝券在握,「讓他進來。」
雖然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但是布萊尼亞克卻可以清晰地視物,這個洞穴中的每一個人都能在黑暗中視物,布萊尼亞克看見原本疊疊堵住自己前路的各路角色朝兩邊退了退,分出了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小路給他。
無數探尋的目光如針般紮在布萊尼亞克的身上,作為人工智能他當然也是不知道尷尬和不自在是什麼的,於是安步當車,不疾不徐地走近。
然後停下。
跪地。
幾步之外,一個男人坐在一塊高高的黑巖上,那塊岩石的形狀很奇特,像是一個低低的懸崖,他就那樣隨意地坐在那懸崖邊,一隻腿懸空,一隻腿半曲著,他的頭頂是深淵般的黑暗,腳下也是深淵般的黑暗。
雖然只瞟了一眼,但布萊尼亞克能看得出來佐德的情況並不是特別糟糕,他穿著囚服,自然不是他在地球上看到過的那種條紋囚服,佐德穿的是一套簡單的緊身衣,毫無遺漏地繃出他身上強健的肌肉,蘊涵著力量。和洞穴裡其他罪犯們的骯髒邋遢不同,也不知道佐德是怎麼保持整潔的,依然是利落的深棕色短髮,就是留了兩抹小鬍子,灰藍色的眼睛乍一看去像是籠著一層鋼一般的光澤,再看時卻又覺得那之中的眼神是溫和柔軟的,甚至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任誰見到了這麼一個角色,都無法把他同那個暴虐鐵血手段殘忍的叛逆屠夫聯繫在一起,他看上去太溫柔了。
換算成地球時間,距離上次的分別已經過去了七千三百零一十二天十六小時四十八分零九秒。
布萊尼亞克深深低著頭,恭敬地單膝跪在地上,這是佐德給他設定的動作程序。但佐德並沒有馬上叫他起來。
喀喀、卡嗒、喀喀、喀喀……
某種硬物裂開的聲音細碎地間歇響起,聽上去像是在咀嚼骨頭,布萊尼亞克知道那是什麼,他在下跪之前看過一眼。佐德的身邊擺著一具沙蟲的殘骸,長長的蜈蚣般的身體半掛下來。自己大抵是在他用餐的時間無意闖了進來,他像是掰柔軟吐司片一樣,輕輕鬆鬆地掰下紅外射線都有點難洞穿的甲蟲身體,不經過處理,就那麼丟進嘴巴裡咀嚼,噶噠噶噠的,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有時甲蟲綠色的血從嘴角溢出來,把淺色的嘴唇染成綠色。
佐德把最後一口腥臭的蟲肉兼著被嚼碎硬殼嚥下,結束了這場用餐。
縱身一躍,走到布萊尼亞克的前面,抬起套著堅硬靴子的腳,用足尖挑起這個屬下的下巴——「布萊尼亞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