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叢的大怪獸（四）

　　「叮，恭喜你完成任務【減少萊克斯·盧瑟的童年陰影】，獎勵貢獻點1。」

　　蘭斯愣了愣：……我剛幹了什麼0 0？

　　「小弟弟，你一個人？」萊克斯七八歲的樣子，比蘭斯高一大截，為了和他說話，還特地蹲下來，與他平視。

　　蘭斯遲疑著點點頭，「嗯。」他知道眼前這個看似斯文雋秀的男孩以後會成為一代經典反派，故而不敢掉以輕心。用眼角餘光偷偷梭巡著對方——蹭亮的小皮鞋、筆直的黑色西裝褲、白色襯衫、金紐扣、黑白條紋的小馬甲，領口還系小蝴蝶結，打扮得整整齊齊。只是他的褲子上沾著灰塵，現在的天氣明明挺冷的，他卻把西裝脫下來搭在手臂上，仔細看，那上面似乎有一條長長的裂痕，還有他嘴角的淤青……

　　萊克斯摸了摸他的頭，孔雀藍的眼睛裡彷彿是輕暖的晨曦，「我送你回家吧。」

　　蘭斯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任他摸頭，怔忡：現在的反派走這種路線？他還沒有開口說什麼，就聽見一聲高高的喊叫從不遠處傳進草叢來，是小孩子的聲音——「我們分頭去找！傑克，你去那邊！約翰，你和我在這邊找！一定要找到那個婊/子養的小子！」

　　蘭斯立即反應過來，抬了抬頭，「他們在找你？」

　　萊克斯慌張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天知道，蘭斯甚至覺得大反派少年現在看上很是楚楚可憐，他委屈極了，卻沒有說什麼，只抿了抿嘴角，眼底是一閃而過的倔強。萊克斯拉著他的手蹲在一塊，「呆在這，別說話。」

　　蘭斯卻看了他一眼，忽然甩開他的手，邁著小短腿，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跑過去，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響。

　　萊克斯措手不及。

　　「那裡有聲音！他在那！」

　　幾個男孩剝開高高的雜草，看到抱著一個棒球一臉無辜看著他們的蘭斯。蘭斯穿著一件白色的羽絨服，小白熊一樣圓滾滾，脖頸間一圈毛毛。

　　對方愣了愣，「你是誰？」

　　蘭斯舉了舉他的球，「我來撿我的球。……你們是不是在找一個光頭的男孩？」

　　草叢中的萊克斯握緊拳頭，咬了咬下唇。

　　繼續聽對話——

　　「你見過？他去哪了？」

　　「那邊。」

　　萊克斯蹲在地上，陽光照過來，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心底是淵冰盡覆。握緊了拳頭，咬牙聽著敵人腳步聲，就準備著對方一到就給上一拳！

　　等待決鬥的時間短暫而又漫長，突然，前方的草叢動了動，他正要動作，卻看見熟悉而又陌生的小白球鑽了出來。因為穿的太厚，蘭斯作出蹲下的動作很不容易，光從他身後打過來，周圍的景物彷彿都淡去，只有這個白色的小傢伙是明顯的。萊克斯看見他黑色的眼睛，幽深而明亮，忽然走了神，他想，這個孩子一定有東方人的血統，他小而精緻的五官看上去柔和漂亮。然後聽見孩子稚嫩的聲音，「我給他們指了另一個方向，你不用躲了。」

　　萊克斯過了一會兒才回答，「……謝謝。」

　　一隻小手貼上他的搭著外套的手腕，「疼不疼？」

　　萊克斯低頭，才發現特意用外套擋住的狼狽又不小心露出了出來，這也難怪，浸了那麼一大片的斑駁血漬。他想了想，回答，「不疼。」

　　又想了想，誠懇地開口，「謝謝你保護我。」

　　那雙眼角上挑的眼睛裡的黑色卻彷彿沉了沉。蘭斯輕輕地說，「不用謝，你是好孩子。」

　　蘭斯非常疑惑。

　　他實在沒辦法把眼前這個斯文禮貌溫和羸弱看上去甚至有點怯懦的男孩和電影裡猙獰可怕的大反派聯繫在一起。

　　英雄的童年未必只有光明，壞蛋的小時候也未必是個壞蛋。

　　作為一個資本家的兒子，萊克斯的童年看起來卻似乎不怎麼樣。就像超人，大反派萊克斯·盧瑟也還未樹立後來的價值觀。誰又能想到這個看著甚至很好欺負的男孩以後會變得自私自利妄圖毀滅世界——就在剛才，自己的球砸到了他他也不生氣，因為自己的一句謝謝而開懷，還擔心自己準備要送自己回家。

　　就是這麼一個好孩子，又是在成長的過程中經歷了什麼，才會扭曲成一個偏執的瘋子？

　　蘭斯把手貼在他的手臂上，說，「他們不應該欺負你。」

　　萊克斯眸光閃爍，「他們說我是光頭，是怪胎，所以就要打我。」

　　蘭斯簡直要仰天長歎：愚蠢的人類啊！people die if theyzuo！人不做不會死啊！滅世主都是被活生生逼出來的啊！

　　「你能閉上眼睛嗎？」蘭斯問，「兩分鐘。」

　　萊克斯點了點頭，然後閉上眼睛。

　　——「確定是否花費20貢獻點，購買一份『低級治療』？」

　　——「是。」

　　萊克斯彷彿看見，籠罩著無邊黑暗的寒夜突然亮起一點微藍的光。

　　融融的暖意流入四肢百骸。

　　等到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經沒有了那個小白熊似的孩子。

　　萊克斯在原地站了很久，驀地低下頭，拉開還沾著血的袖子——袖子下面的皮膚光滑白皙，如果不是邊上的血跡他都要懷疑受傷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暮野四合，空無一人。

　　那個小孩就像是夏天的肥皂泡，光彩流離的夢，一戳就破了。

　　什麼都沒有留下。

　　「萊克斯？萊克斯！你在哪兒？」

　　萊克斯聽見爸爸的呼喊，趕緊回應起來，「爸爸，我在這！」

　　萊昂內爾找到兒子，「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我們馬上就要出發去大都會了！你亂跑害得我又推遲了一個會議！」

　　萊克斯縮了縮脖子，訥訥地道歉。

　　萊昂內爾用下巴點了點，「好了，我們走吧。」他看了一眼兒子身上的血漬和衣服的磨口，然後收回眼神，彷彿毫無知覺，也沒有半句關懷，只大步地向前走去，也不去看身後的孩子跟的有多麼艱難費勁。

　　蘭斯現在很郁卒。

　　因為剛才系統給了兩條提示信息——

　　「叮，恭喜您完成任務【間接減少萊克斯·盧瑟的邪惡值】，獎勵貢獻點20。」

　　「叮，很遺憾，【未來滅世主的生命值增加】，扣除貢獻點40。」

　　一來一去，加上最開始那1個點，他整整虧了39個貢獻點啊！

　　但是，就算時光倒流到之前，重新回到做決定的時候，他還是會義無反顧地選擇幫助萊克斯。我們不能因為一個人未來可能犯的錯而否定他的現在。蘭斯曾經看過一個故事，主角被一個男人殘忍殺害，死後主角重生到被殺之前，為了不讓自己重蹈悲慘的命運，他決定先下手為強，對付還未對他展現惡意的男人，結果主角失手，男人逃出之後為了報復，再次將主角折磨而死……惡永遠不能止惡，與其心驚膽顫惡意相加，還不如多懷抱一些善意對待未來。

　　……反正親幾口貢獻點就回來了嘛_(:」∠)_（小克拉克：啊啾~>